钟氏与钟绿兰拿着东西,又要不请自来的进老宅门,还没等拨开大门的门栓,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两个男人,面无表情地拦住了她们。
“两位不能进去,请回吧。”
钟氏没见过这两人:“你们是谁,这是我家老宅,我怎么不能进啊?”
“这是我们大人的住所,外人不得随意进入。”其中一个人开口道。
两人正好挡在门外,不让钟氏与钟绿兰进。
“你们大人?你们大人是谁啊?这里是我二哥的同僚住的地方,还是我家的老宅,你们弄错了吧。”两人毕竟是女子,见到人高马大的男人,小心后退了两步,但这里是钟家老宅没错,平时可没人拦着她们,今天怎么突然多了两个陌生人,还口里说是大人的住所,钟绿兰立即出声问道。
“我们刑大人已经吩咐了,外人不得入内!”另一个暗哨已经不耐烦了,都说多少遍了,这两个女人是听不懂吗。
刑大人?
钟氏与钟绿兰对视一眼,姓刑,那就是刑官人。
“刑官人在这住不假,可是这我们家的老宅……”凭什么不让我们进,这是钟家的房子,钟氏不服气道。
那暗哨不客气道:“现在我们大人在住,就不能随意进去,这是大人的吩咐。”
钟氏气得:这岂有此理,讲不讲道理!
但钟绿兰似发现了什么:“刑大人?”刑官人不是跟她二哥一样从九品吗?他二哥都没有兵士直喊大人,都是叫钟校尉。
能被称作大人的,那必不是小小的官职,难道那个刑官人并不是从九品?想起她二哥平时对刑官人的态度,好似是以刑官人为主,而且今日还因为刑官人的事对家人动了怒,发了火,如果刑官人是位大人……
“你们刑大人是几品官啊。”她问了句。
对方看着她,就是不让进一步,虽然是他们钟家的老宅破院子,但近在咫尺,想跨进去,门都没有。
“你们讲不讲道理,这是我们钟家的宅子!”钟氏喊嚷道,想要让人来评评理。
她声音一高,对方二人“唰”地就拉开了佩刀,那刀一看就是军中的刀,因为他们家钟乐山也有一把,上面还有军印呢,军中锻造。
吓得钟氏与钟绿兰又往后退了几步。
钟氏手里的坛子差点没掉地摔碎了。
“这是我们刑大人租下的房子,租房银已给,就是打官司到县衙,也是我们大人有理!无理的是你这吵闹妇人,若再吵嚷惊到了人,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二人已厌烦这两个无知妇人,怒目圆睁,直接赶人走。
在清溪村活了这么多年,哪个村民敢去衙门,一听要打官司,钟氏与钟绿兰都腿软了,再不敢问一句,匆匆走了。
昨天还能畅通无阻,今日连门都进不去了。
别说是找那小奴给钱买酱,偷学手艺,恐怕现在连人家的面,都见不着。
两人吓得一路小跑回了大宅,路上还频频回头望,门口的二人,已不见了,跑回大宅的时候,因宅子建得位置高,能看到昨日那教织布的钱婶子去了老宅,不但进了门,连拦一下都没有,人都没出现。
这可把钟氏与钟绿兰两人气坏了!
敢情只拦着她们啊!什么道理!
两人气得回去跟老宅人一说,老宅钟老头立即一拍桌子,“明天就赶他们走,这宅子,我们不租了!管它是不是老二的同僚,这是我钟大乌的房子,爱给谁住给谁住,不想给谁住,就给我搬出去!”
钟氏与钟绿兰噤若寒蝉,总觉得好像闯了祸了。
这要真赶走,那他们家和老二……
钟绿兰也欲言又止,总觉得那一声刑大人,好似不简单,但是,如果是大人,怎么会来老宅住呢,为何还用两个暗哨看守?
……
钱嫂子还挺负责任,来看看花露织布学得怎么样了。
结果花露早上吃了刑鸿泽做的粥后,就一觉睡到午后,她觉特别多,每天都要睡好久,睡足了才精神好。
今天一觉睡到自然醒,在被子里抻腰抻出了奇形怪状,然后就是一番起床的拉伸运动,然后取了衣服穿,刑鸿泽拿回来的衣服还挺合身的。
她穿了一套素带花边的古时细棉布衣装,上身是窄袖短衣,下身长裙,外面还有一件对襟的长袖小褙子,絮了今年的新棉,还挺暖和的,褙子的领口和前襟处,绣着漂亮的花边。
还有两双女子穿得尖尖的布鞋。
花露爱干净的很,把屋子收拾一番,然后就对着古时的铜镜,打扮自己。
她美。
但她还想更美。
精心地梳着她的头发,那一头长发,乌发如云,她一只手都握不住,现代时要么披着,要么扎个马尾,再不济,她头顶抓个小揪揪,怎么梳都好看,可是古代,她不会挽发,好在住在一个……好像村子的地方。
她看别的女子,都是简单挽起,她也跟着学了一个,然后用木簪子一固定,就可以了。
但她也想换别的发型,坐着摆弄半天。
那一手油亮乌发,抓了这边掉了那边,气得她坐在那披头散发,盯着看不清人的铜镜,都照不出脸白不白了,还不如打盆水来照一照呢,不过铜镜里她这朦胧的样子,她仿佛在里面看到了一只妖精,那脸儿,真美,唇儿真红,睫毛真翘,一眨一眨间,含情带怯带勾子。
“花露,在吗?”外面传来了钱婶子的声音。
“进来!”花露眼一亮,正好问问婶子头发怎么梳。
钱婶子一进门,看就到花露那一种如缎子披在身后的头发,真美啊,发丝柔顺,披在脑后,再配一张娇滴滴,明艳艳的脸蛋,美得怪惊心动魄的。
“钱婶儿,你知道头发怎么梳吗?”花露眼含天真地问道,她是真不会。
而钱婶子:……
她认定,这就是个富家千金,看手,看脸,看气质,能会才怪了,富家千金自小都有丫鬟打理照顾,哪有自己梳头的。
怪不得,她一头长发不知道怎么梳,织布也不会,只是不知怎么会流落到这里,怪可怜的。
“那我教你几种简单的,像你这样头发多的,可以这样分开,然后,后面这里挽起……”钱婶子心灵手巧,否则也不会是清溪村织布小能手,她织得布各种花纹图案,大家都喜欢她织出来的样子。
手巧着呢。
这是一种公主式的小披发,脸颊两边还有两束呢,梳起来显得花露特别可爱。
就像个小姑娘,又活泼又俏皮,只要用线缠起来就很好看。
“……我一会儿要去跟村子里的几个人去后山采蘑菇,秋季雨后最后一茬菇,所以过来看看,免得你有不会的找我,我不在……”钱婶子边说边道。
花露坐在那儿,盯着铜镜看她怎么梳的,至于织布,刑鸿泽已经不让她做了,手都成那样了,她又哭得豆豆的,那男人就说,不用她织布养家了,织得那两块巴掌大的布,都不够买药钱。
花露:……
给她擦手指伤的药膏,还是京城时皇宫赏下来的碧玉伤膏,一共就两盒,都给了她抹手,那小盒子倒是精巧好看,里面的药膏也是香香的,青色的。
晚上涂了,早上就好多了,五个手指手全都消肿不红了。
“嗯嗯……嗯?采蘑菇?”对于最喜欢吃蘑菇的花露眼前一亮,“我也要去!正好,蘑菇没了,我采一些,晚上做蘑菇汤喝。”她还没采过蘑菇呢,十分好奇。
村子里好几个妇人,就在后面小山上采,也没有什么凶兽,都是村子里的人,带上她倒也没什么,钱婶就应下了。
花露从厨房找出一只旧的小背篓就跟着去了。
……
“将军,听说元国那边降了,丹国也老实了,边关骑兵那边一直没动静,头都没有冒一下。”刑鸿泽麾下飞骑尉,得意地道。
刑鸿泽正看着标记大西关险地的地图,“这个时候就更不能掉以轻心,以为他们不冒头就安全了吗?他们不冒头,我们就要制造机会让他们冒头,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最安全的吗?”他指间在画出的地图上指了三处。
“明日,在这里埋下伏兵,他们若敢来进犯,我就要让他们有去无回。”说完他冷漠声:“你以为他们这时候怕了,恰恰相反,他们会认此刻元国投降,才是我们最大意,最掉以轻心的时候,你记得提醒手下的兵士,打起精神来,若他们敢来,你们就杀得来人片甲不留,立下了功,我有赏。”
“若要什么时候最安全。”他笑了一声,冷酷道:“自然是成为死人的时候。”
说完,刑鸿泽站了起来,看了会地图,这才盯向了桌子上的沙漏。
然后看了眼天色。
不早了。
刚才还一脸肃杀阎罗的表情,此刻立即变了,仿佛才看到天色不早似的,急着从椅子上起身,去架子上取了外衣,套在了外面。
“将军,这时间还早呢,要不要跟我们去营地喝一点……”跟着刑将军有些年头的飞骑尉李继承道。
以前将军都是在营帐内研究兵书地理与地图许久,天都黑了,将军营里的灯还亮着呢,有时候也会与他们一起去城内喝酒。
不过这些日子,将军似乎走得很早,来去匆匆。
“少喝点,误了事儿我拿你来问!”
“不多不多,就一小壶,我们怎么敢喝多啊,这不天冷,去去寒气嘛。”李继承赶紧解释道。
刑鸿泽一路出了营地,进了内城。
大西关边关处,送过来不少犯人,还有很多拖家带口的军户落籍,后慢慢修建发展,形成城市,只要大西关不破,这里的人每天开荒种田,还是能够安居乐业。
内城也有不少店铺,刑鸿泽去了一家卖女人饰品的首饰铺,里面饰物看得他眼花缭乱。
他从来没买过女人的东西。
首饰铺的老板,一路小跑地绕过柜台,跑了过来,这内城的人,还没有几个不认识刑将军的。
“哎哟,原来将军大驾,小店蓬荜生辉,不知将军要买什么。”那店家四十多岁,还有点战战兢兢的,还有点喜悦,听说这位铁血刑将军,生得俊俏威武,果真不假。
瞧瞧这身量,真是人中龙凤啊!
大高个,大长腿,结实有力,这臂膀,单臂二百斤不成问题,这腰,精瘦而有劲,果然是年轻将军。
且,竟然进了首饰铺,满城传说将军不近女色,没有妻室,另多少妙龄女子又激动又扼腕,这……看样子,传言不可信,这是……有心怡的女子了。
“簪子,适合女孩戴的。”哪怕现在花露已经是个能在他怀里哭泣着求他怜惜她一点的女人了,还经常理直气壮要求他慢慢的。
哼,他练武快,招数快,反应快,他连上战场杀敌都比旁人快,要他慢慢的,这何其难,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快出一道闪电,越说慢,他就会越快速,其中不乏有些气要发出来,当然也有征服感,但也有更多的他说不清的东西,他只想那样,他也只想对她那样。
要怪就怪她太娇了,太缠着他了。
但哪怕现在这样,在他心里,她还是他十五岁时见到的那粉嘟嘟可爱的小女童,是需要他照顾看管的小人,是他的责任。
在他心里,她一下没有长大,她还是个孩子样儿,连娇娇的时候,都还是个孩童样儿,一点都没变。
“金簪还是银簪,这里还有支上好的碧玉簪,将军您看看……”
金簪是有些俗的,但可以拿着换钱,银簪戴得人是最多的,不知将军送的人是谁,玉簪那可是闺中小娘子们都喜欢的,没有金簪的俗气,反而十分有灵气。
刑鸿泽再粗心,也知道花露头上没有头饰,只有几根木簪子,还是仆人与衣服一起拿过去的,那些木簪倒也刻得精致,梅花样式,但却不值钱,他想起以前,也给她做过木刻的小东西,可是她都不喜欢。
刚找到她时,他满腹仇恨,只想让她吃到苦头才,可没想到,才几日,那些念头都没有了,不但不忍她受苦,还想给她买这买那儿,让她开心的笑。
他吸了口气,安慰自己,心道,毕竟已经是他的女人了,那些前尘旧事,不如遗忘,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做那些梦了,搂着她睡得格外安心。
他看向一枝白玉簪子,通体雪白,“把这只包起来。”白玉簪价值不菲,比一枝金簪还贵,掌柜见将军面不改色取了钱,他就另送配了一对白玉丁香耳坠。
刑鸿泽将盒子放入怀中,这才翻身上马回了老宅,钟乐山正在帐内与手下的兵士吃饭,中午在家里吼了一嗓子,他不想回去。
等刑鸿泽一路快马回宅的时候,一进去,就发现不对,发宅内空无一人,“露儿!”他喊了一句,卧室无人,厨房无人,堂厅空荡荡,他只觉得胸口一下子揪紧起来。
想到什么他面色微变,心里微急,快步走出了院子。
两个暗哨也不在。
他按下心中的不安,微皱起眉,走出宅院,要找人询问。
就见钟家老头与钟家老太及钟氏与钟绿兰,一齐从新宅子那边过来。
“这位刑官人,我家这宅子,是自家宅院,现在不打算租了,您看看,明日便搬走吧。”钟家老头十分不客气地道。
刑鸿泽回过身看着他们:“这是钟乐山的意思?”
钟家老头刁言道:“这是我钟家的老宅,还轮不到我二儿子作主,再说,这老宅一直是我们钟家的地盘,我们家人想进去,竟然还被人拦在门口不让进,这是何道理,本觉你通情达理,住一住倒也无妨,可如今竟然把我们宅子当成了自己宅院,哼,既然这样,那就另请别处吧。”
刑鸿泽看了他一眼,不知他趾高气扬在哪儿,他目光在几人脸上一一扫过。
钟老头与钟老太梗着脖子,挺着胸膛,一脸傲然,仿佛有理至极,毕竟他们本为就对刑鸿泽拒绝与女儿的婚事不满,又买了俊俏的女奴天天在老宅里混着,上门求个酱汁做法,那女奴不愿说就罢了,还不把他们钟家人放在眼里,凭什么,不过一介奴隶,如今竟然连刑官人都不将放在眼中,还命人拦着自家人进入老宅,真是忍无可忍,爬在了头上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