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鲁伯特临走之前，又额外补充了一句，“选择一名非贵族出身的少女成为新王，此前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不知道阿德莱德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正是这最后一句话，让穆尔下定决心——
无论阿德莱德·梵卓是怎么想的，但少女的确是其选择的继承人。
自己无法接受这一点，但也不会像鲁伯特那般抗令不从。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正好，之前在主世界偶然遇到过一只魔族，那只魔族想要打败他们的领主，还需要自己的帮忙。
理清这个思路后，穆尔联系上那只名为塞勒的魔族，然后带着一众血仆和属于自己的一些珍贵藏品，连夜离开了永夜领域。
当时的艾尔莎并未彻底获得君主传承，自然不知道这件事，就算知道了也无法阻止。
至于在那之后的事，已经离开永夜领域的穆尔就不太清楚了。
“但我知道，以鲁伯特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因我的离开就放弃他的叛乱。”站在栅栏后的男人，和艾尔莎四目相对，淡淡道，“说不定，他就是算到我的性格，故意那么对我说，好让我离开，不能破坏他的后续计划。”
“……”
“鲁伯特会叛乱，莉莉丝的话，应该会因阿德莱德陛下，站在您这边。只是我没想到，鲁伯特会说服一只金龙帮忙，莉莉丝会就此陨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穆尔沉吟一瞬，续了一句，“或许在得知阿德莱德陛下没选择她时，莉莉丝已心生死志。”
想到那本放在自己卧室里的日记本，艾尔莎手指抽动了一下。
她整理着大脑里纷繁的念头以及复杂的情绪，好半天之后，才开口质疑：“既然你都已经离开了永夜领域，后面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我想对您说的。”穆尔好像一直在等着这句话，立刻就回道：“三百年前，‘嫉妒’在主世界偶遇了鲁伯特，从他口中得知了这些。您的苏醒，也是由鲁伯特告知‘嫉妒’。之后‘嫉妒’立刻联系金龙索尔，让其先一步试探。
虽然这几百年内，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但醒来之后，还是知晓了一切。就像您说的，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艾尔莎冷笑一声：“你说这个，难道是想告诉我，五百年前主导逃走的是你的‘嫉妒’人格，不是你，所以你无罪？”
“我并非是为自己辩解，一切都是实话实说，交由您来判断。”穆尔依然平静，“就像您判断，应该斩下‘嫉妒’的脑袋一样。如果您觉得我和其他人格也应该被砍脑袋，您现在就能动手，只是可能会稍微麻烦一点，毕竟您要一口气挥刀六次。”
“砰！”
莱斯特听到身后的动静，眼皮都没抬一下。
直到看见艾尔莎从地牢中走出，才主动上前。
艾尔莎却看也没看他，抿紧嘴，脚步匆匆：“走！参加庆功宴去！”
她浑身的低气压肉眼可见。
莱斯特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没有多问，只叫住她，单膝跪地为她整理好裙摆。
确定最后一片灰尘也从她身上脱离后，莱斯特抬头微笑：“好了。今天的陛下也很完美。”
艾尔莎沉沉盯了他一会儿，脸色慢慢放晴。
半晌之后，才哼了一声，撇开脸：“那是当然。”
宴会邀请的其他人早已到场，所有事项皆已准备完毕，就等着艾尔莎这位主人宣布开场。
因为今天有黑龙王在，无论是莱斯特还是格拉迪斯都退居第二排，唯一坐在艾尔莎身边的，就只有同为龙族领袖的亚历西斯。
但很显然，这位龙族领袖的注意力压根不在艾尔莎身上——他正盯着面前的饭团，表情严肃，反复审视。
艾尔莎跟着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毛病，见亚历西斯还在端详，不得不出声：“这个饭团，有什么问题吗？”
“我在思考。”
“？”
“吸收了索尔身上光元素生长出的稻谷，到底能不能吃。吃了，会不会变得跟索尔一样。”
“……”
难怪他从宴会一开始，就抢走了幼龙面前的所有稻谷类食物。
艾尔莎还以为是有未成年的龙族不能吃稻米这种诡异设定。
这种话，不好回答。
主要是因为，被亚历西斯这么一说，艾尔莎也有些怀疑了。
还好，她本身就不需要吃这类食物，对其欲望也不强。
艾尔莎决定，假装没看见自己面前同样造型精致诱人的饭团。
血族老大和龙族老大都没动手，这一现象，很快引来了辛勤种稻的“农民”——
秃落夫斯基突然从桌子下面钻出来，一双炯炯大眼盯着艾尔莎和亚历西斯看：“这饭团可好吃了！两位陛下不试试吗？你们看，杰拉德和索尔吃得多开心啊！”
顺着他的手，艾尔莎看到两个嘴边沾饭粒的傻瓜蛋。
真是看上去有多蠢就有多蠢。
如此一来，她就更不敢吃了。
旁边的亚历西斯应该也一样，因为他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
面对两人的无声抗拒，秃落夫斯基眼神黯淡下去：“这点粮食可宝贵了，别人想吃都没有。这份饭团也是最用心制作的，专供您二位享用，上面还撒了金粉……唉，没想到不合您二位的口味。”
艾尔莎正斟酌着安慰之词，就见他黯淡不到三秒钟，脸孔又重新亮了起来，同时从背后变戏法一样，掏出一碟食物：“好在我早有准备！噔噔蹬蹬！血族女王特供美食，特级皇家烤肉血米炒饭！”
什么米？
艾尔莎盯着银盘上如被鲜血浸润过的米饭，不由地睁大眼。
不是因为这个色泽，而是她真的闻到了一股腥甜味：
“这是什么？”
“嘿嘿嘿。”秃落夫斯基将艾尔莎面前的饭团换成什么什么炒饭，脸上洋溢着充满自信的微笑：“因为昆娜给的种子不够，还有块空地，我就随手撒了点月光花的种子。没想到没长出花来，却结了好些红色的果实。一捏就出汁，闻上去还挺像血的，用来炒饭也挺香。”
艾尔莎默然片刻：“那果实还有吗？”
“应该有吧，我去问问。”
秃落夫斯基跑走了，一旁的亚历西斯饶有兴趣地撑着头：“如果真是血，那这个发现可不小。对吗，艾尔莎陛下？”
艾尔莎没回答，心里却是赞同的。
没错。
如果真的跟血一样，那以后血族的食物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了。
至少面前这份炒饭，闻上去的血味比人血也不差。
如果尝起来也一样，以后的血族就可以和人类贵族断开联系了。
以前高等血族全从人类贵族中诞生，主要还是因为一部分人类贵族主动为血族提供“食物”。当这些人类觉得自己以人族的身份活够以后，就会主动联系某位贵族血族，从而转化为暗夜血族，得到长长久久的生命。
换句话说，自古以来，人类贵族就和血族高层有紧密联系，两者之间存在一份不会明说的交易。
而艾尔莎，是这份交易中的意外。
想到之前在地牢中，穆尔交代的“不清楚其他血族去了哪儿”的情报，艾尔莎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不尝尝吗？”亚历西斯的声音将艾尔莎的注意力拉回。
这位黑龙王正盯着那份血米饭，若有所思，“这可是你的子民，专门为你准备的。”
艾尔莎抿抿嘴，最终，还是举起了一旁的银勺。
等秃落夫斯基拿着两颗心脏大小的红色果实返回时，原本盛满食物的银盘已经空了，小女王正拿餐巾擦拭微微染红的嘴角。
秃落夫斯基眼尖地注意到，小女王的两颗犬牙都探了出来，看上去小小的、又尖又利，非常可爱。
他将两颗果实放到空掉的银盘上，满心期待地问：“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艾尔莎矜持地微微颔首：“还不错。”
实际上，非常好吃。
自苏醒以来，一直空虚的肠胃得以充满，慰贴得让她险些呻吟出声。
眼下再拿起银盘上一颗饱满的果实，艾尔莎就不急着吃了，直接询问起秃落夫斯基有关这种变种月光花的产出事宜来。
一旁的亚历西斯见了，眼疾手快地拿走另一颗。
在艾尔莎目露凶光地看过来时，他笑着抛起果实又接住：“别紧张，我对血食没兴趣。就是想问问艾尔莎陛下，如此一来，你对主世界还有兴趣吗？”
龙族和血族之所以会结盟，其中有一重要原因就是，如今的主世界里存在一种名为“天使”的生物。
那种浑身充满光元素、又悍不畏死的生物（亚历西斯语），无论是对龙族还是血族来说，都是一种大威胁。
艾尔莎如果想重振血族，那总是要发展出真正的血之后裔。
一旦有新的血族出现，他们就要进食。
这样一来，血族终归是要进入主世界的，那样就会与“天使”和教会起冲突。
但是现在有了这种血果可以作为食物替代，血族就没有进驻主世界的必要了。
艾尔莎瞥了眼悄悄竖起耳朵的秃落夫斯基，没有避讳地直接回答：“当然。请亚历西斯陛下放心，血族仍然是龙族忠实的盟友。”
“那我就放心了。”亚历西斯将红色果实抛回到艾尔莎怀中。
后者接住，摩挲着果实饱满光滑的外表，想到穆尔的话。
背叛者鲁伯特，现在就在主世界中。
她说什么也要把他揪出来。
至于穆尔信誓旦旦保证一定存在的鲁伯特“背后之人”，艾尔莎决定多收集些情报再做判断。
“啊，对了，还有件事需要提醒您。”端起葡萄酒的亚历西斯重新转过身，向她举起酒杯，“既然您已经打败了恶魔，为我族重建巢穴这件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他笑着一晃水晶杯：“这次我来永夜领域，发现王城里的新建筑又增加了呢。”
艾尔莎：“……”
第49章
面对亚历西斯殷切的眼神, 艾尔莎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这需要问专门负责人。”
“嗯？”
正巧，秃落夫斯基还没走，艾尔莎就嘱咐他将双木亦大叫过来：“通天塔、这座环形交易场, 还有你最中意的空中水阁，都是他建的。”
听到“空中水阁”时, 亚历西斯眼睛一亮。
当双木亦大穿过人群走过来时, 亚历西斯上下打量了一番, 嘴角笑意愈深：“竟然跟我们龙族签订了契约，看来这孩子和我们龙族很有缘。”
艾尔莎：“……”
刚走过来的双木亦大：“……”
“咳咳！”艾尔莎丢给双木亦大一个“自己注意”的眼神，笑道，“双木，这位是黑龙王亚历西斯陛下, 他想邀请你为龙族建巢。关于这件事, 我之前跟你提过，你还记得吗？”
双木亦大想也没想：“记得。目前没空。”
亚历西斯脸色微变。
艾尔莎继续笑意莹然，不对, 应该是笑得更慈爱了：“为什么会没空呢？”
“在修路, 人手不够, 后面还要修阶梯教室, 档期排满了。”不等亚历西斯开口, 双木亦大继续道, “不过图纸我已经绘制出来，交给我的副手了, 到时候由她主持修建。”
听到最后一句话, 亚历西斯这才面色好转：“我想先看看图纸。”
“可以。”
不一会儿, 一个刺客装扮的女玩家就抱着一卷纸张匆匆跑过来。
面对女王和黑龙王的同时打量, 魏霜还是很紧张的。
但她家会长正面色淡然地站在一旁, 这又给了她无声的安慰。
她深吸一口气，为黑龙王张开图纸，上面绘满各种工程学尺标和符号：“艾尔莎陛下，亚历西斯陛下，请看，这是整个建筑的基石……”
简单来说，因为龙族要求的建筑体积太大，外表未做太过复杂修饰。
最主要的装饰，就是分散在建筑不同部位的玻璃。
玻璃表层会做特殊处理，当阳光照耀在上面时，会反射出灿烂的金光，平时则会是黑色，但无论是哪种状态，都不会影响采光。
从整体来看，这些玻璃还会组成一条腾飞的巨龙，也就是说，当阳光反射时，巨龙就会变成金色。而当太阳偏离一定角度后，巨龙又会恢复成黑色。
面对黑龙王炙热得惊人的目光，魏霜心里一慌，解释的时候也不由变得结结巴巴：“我，还有会长都认为，既然贵族的黄金龙王发现了龙族位面，建立家园，理应在巢穴设计上体现这一点作为纪念。而黑色，则代表了亚历西斯陛下您。因为光照角度问题，大部分时间里，玻璃都是黑色，代表了您目前在龙族中的统治地位。”
亚历西斯微笑起来：“那如果我死了，下一任龙王是红龙、或者其他颜色的龙族呢？”
客户明显很满意，魏霜顿时有了底气，面对对方调侃，也能气定神闲给出解决方案：“到时候，将玻璃换成对应颜色就行。这样的工程，贵族的眷族就能完成。”
亚历西斯点点头，反反复复看了图纸三遍，才意犹未尽地转向艾尔莎：“不得不承认，我很中意这个设计。拖了这么长时间，本以为你们有意敷衍，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了。在此，为艾尔莎陛下和您的子民们道歉。”
艾尔莎能说她一开始也以为城建大队在故意拖延吗？
当然不能。
所以她一副理所当然接下歉意的模样，冲黑龙王举杯：“没关系，我接受您的道歉。愿我们两族友谊长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