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苑弟子酉时下学,山下的庙会也正是酉时开始,此时天刚蒙蒙沉,长街上的店铺挂起一盏盏红灯笼,小摊贩们支起摊架,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沉衍在长街的入口御剑而下,漆红的街门上挂着一块长方形的匾额,上面写着“趣仙街”三个字。
门两旁站着两个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他们都长着一张喜相,看见有人御剑而下,连忙上前,两人拿出两个木雕小葫芦,眉开眼笑道:“两位仙长仙子,进庙会逛逛啊,这是这个月的庙会赠礼,请不要嫌弃。”
江迢迢从他手中接过看了看,小葫芦被打磨的十分光滑,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却是人家的一分心意,于是笑眯眯道,“谢谢你啊,小哥。”
那男子没想到这娇俏的仙子如此近人,顿时涨红了脸,“不,不客气。”
他看向沉衍,手往前递了递,“这是这位仙长的。”
江迢迢从他手中接过木雕,对他笑道他的,“他的我也帮他收了。”江迢迢从乾坤袋里摸出两个果子放到他手里,“这是仙苑内的果子,就当是还礼了。”
两个小哥笑嘻嘻地接过果子道了谢。
江迢迢拉着沉衍进了长街,街上有不少年轻人徘徊,大概也是仙苑弟子。她拉着他进了一家成衣店,老板娘见有人进来顿时眉开眼笑,“仙子看看喜欢哪一件,我家的衣服时可是全街最漂亮的。”
“好啊好啊,”她挑了两件最喜欢的去里间试穿,一炷香后出来,她在沉衍面前转了个圈,“好不好看?”
她身上的裙子通体白纱,双臂的宽袖上用白线绣着朵朵昙花,间隙中还能朦胧看见白皙的藕臂,整个人看起来又仙又美,沉衍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难看。”
江迢迢:“……”
老板娘打圆场道:“仙长说笑了,这件衣裙很衬这位仙子呢。”
“就是!”江迢迢附和,就不该嘴贱问他,睁眼瞎懂什么好看不好看。
她在外间挑选:“这个这 * 个这个,老板娘!统统给我包起来!”江家最不缺的是灵器,第二不缺的就是钱,她就买!难看也买,气死他!
老板娘顿时高兴地不行,“好嘞!”
江迢迢回里间换回自己的衣服,去账台付账,老板娘将包好的衣服递给她,笑道:“那位仙长已经付过钱了,他虽然面上不显,但还可以看出心里是顺着仙子的。”
江迢迢怪异地看向沉衍,他现在正站在门口不耐地等着她,一副马上就要走的样子。这……怎么有种男朋友既视感?
咦,江迢迢甩甩头将这突如其来的念头甩出去,她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嘛,他给她付钱是天经地义的。
买了东西不用花钱,刚才被说难看的那点不开心也跟着一扫而光,嘻嘻嘻!江迢迢大方地原谅了他,“走吧。”
江迢迢在前面买了衣服首饰小摆件,吃了黏糕馄饨和糖人,现在手里还拿着一支糖葫芦,她问沉衍:“这条街有多长啊?”
沉衍在后面付了糖葫芦的钱,道:“不知。”
“不知?”江迢迢奇怪地看着他,“你之前没有来过吗?”
沉衍没有说话,江迢迢瞪大了眼睛,“不是吧不是吧沉衍!庙会不是每月都有吗,你怎么会没有来过?”她逛的时候他在身后一直兴致缺缺,她还以为他是玩腻了呢,搞半天是一次也没有来过?
沉衍看她:“来与不来又有何不同。”
“这个……出来玩你不开心吗?”好吧,一直跟在她后面付钱确实没有什么好开心的。她这不是不知道他没有来过嘛。好了好了,知道错了,带他一起玩就是了。
江迢迢将糖葫芦举到他面前:“吃一颗?”
沉衍皱眉,眼前的小玩意用竹签穿成一串,通红的山楂外面裹了一层糖浆,看起来很是怪异。
“好吃的,”见他不动,江迢迢自己咬了一颗吃给他看,含糊道:“你也尝尝。”
粉嫩的唇含着一颗红艳的山楂,她仰头期待地看着他,沉衍喉头滚了滚,低头从竹签上咬了一颗下来。江迢迢顿时笑靥如花,她将自己嘴上咬着的糖球儿勾进嘴里咬破,“我没有骗你吧?”
又酸又甜的味道在嘴里漫开,仙苑里无论修习还是饮食清淡而单一,这是他二十多年从没有尝过的奇特滋味,明明怪异无比却又有着无比的吸引力。
沉衍迟疑地点头,江迢迢又将竹签往前举了举,“再吃一颗。”
上面的竹签已经有了一段长度,沉衍只能偏头从一侧咬住一颗,将它顺着竹签滑出来,江迢迢看着他这幅小兽叼果子的模样眼睛都要直了,清雅的沉衍公子竟如此听话,太萌了太萌了。
江迢迢拉住他的手腕往回走,刚才遇见一家卖玉冠的卖家,她要好好打扮她家崽崽!⑨⑩光整理
沉衍瞥了一眼握在自己手腕的手,装作没有看到,跟着往前走。
凌飘瑶站在长街地另一侧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滋味不明,像 * 是看见珠玉蒙尘时的不甘又像是自己东西被抢时的幽怨。
“师妹,你怎么也下山了?”骆熠走到凌飘瑶面前,温和的脸上带着一丝惊喜。
凌飘瑶慢慢转身看向骆熠和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正在盈盈对她笑的申屠妍儿,“想下就下了,骆熠师兄这也要管吗?”
骆熠疑惑道:“那我约你一起下山时,你为何不应?罢了,”骆熠不再纠结这些,他说,“既然遇到那便一起吧,申屠师妹也在,你们姑娘之间应该会更自在些。”
凌飘瑶淡笑着摇头,骨子里的那份孤傲不允许她拒绝后又反悔,“师兄和申屠师姐一起吧,我想自己四处看看。”
骆熠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想到身后的申屠妍儿,终是没有抬步追上去。
申屠妍儿上前,“凌师姐不和我们一起吗?”
骆熠追着她的背影看了一眼,“嗯,她说她想四处逛逛。”
申屠妍儿见骆熠这副模样,眼睛里荡出一丝水波,善解人意又故作坚强地说:“凌师姐是不是不喜欢我?骆熠哥哥若是想和凌师姐一起就去追吧,妍儿没关系的。”
骆熠忙于仙苑事务鲜有空闲,今日申屠妍儿来找他的时候才想起今日正是一月一次的庙会。他与申屠妍儿幼时相识,此时她刚入苑,他自然该多加照顾一些。他想着前几日惹凌师妹不快,今日正是求和好机会,便约她同游庙会,谁知她听闻申屠师妹同在时竟一口拒绝。
骆熠摇摇头对申屠妍儿道:“不是的,你别多想。我既然答应带你逛庙会就不会丢下你。”可是他和凌师妹之间确实有话要说清楚,他看着申屠妍儿:“你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申屠妍儿乖巧的点头,“那我在此处等着骆熠哥哥。”在骆熠转身之后,申屠妍儿脸上的笑由乖巧慢慢变为意味不明。
她哼笑一声,走到一颗垂柳下,从袖内拿出一个银铃铛,她施展灵力,铃铛无风自动,发出一阵常人听不到的声音,四只黑色小虫从铃铛内爬出向四周散去。随后她又跟没事人一样收起铃铛,靠在垂柳下乖巧地等着骆熠回来。
另一边江迢迢给沉衍挑了两个玉质发冠和两个银质镂空发冠,“这几个如何?”
沉衍问道:“为何不是白玉就是白银的?”
江迢迢理所当然道:“你的私服多为白衣,不配白冠难道要带黄金冠吗?”话落,江迢迢微顿,片刻后她看向沉衍,“难道你不喜欢白色的?”
沉衍摇头,“没有。”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自己的私服是什么颜色的,那些都是尚勤司的人帮他采办的。尚勤司送来白衣他便穿白衣。
江迢迢忽然想到,原著中仅写到他常穿白衣,却从来都没有说过他喜白衣,她在脑中问系统,“搜索原著中沉衍喜欢什么颜色。”
系统道:【没有,不仅没有喜欢的颜色,就连心 * 爱之物都没有。】
江迢迢望着沉衍,手中的玉冠突然就不好看了。她失望地将玉冠放下,突然不知道要怎么挑了。
沉衍皱眉,“放下做什么?”
江迢迢泄气道:“你又不喜欢。”
沉衍看了她这幅模样甚是烦闷,道:“说了没有。”
“是,没有不喜欢,也没有喜欢不是?”江迢迢上下打量着他,一身白衣盛雪配上他清雅绝佳的气质再清隽不过。可这竟也不是他喜欢的……
江迢迢从摊架上将各色的发冠都挑出来一个,对沉衍说:“看看,哪一个最顺眼?”没有喜欢的,顺眼的总可以挑出来吧?
沉衍望着一排发冠,一眼扫过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许是不愿意再看到她刚才那惹人烦闷的表情,随意扫了她一眼,指着一个玉色发冠道:“这个吧。”
“哦哦,”江迢迢将那发冠拿到手里,最喜欢的颜色是青白色,“在下面剩下的发冠中再挑一个最顺眼的。”
江迢迢期待地看着他,眉心坠随着她抬头的动作轻轻荡漾,沉衍又指着她刚才拿过的那个乳白色玉冠道:“这个。”
第二喜欢的颜色是乳白色,江迢迢点头,将这个玉冠也拿到手里后再次看向他,沉衍看她这架势仿佛要没完没了一样,率先出声道:“没了。”
好吧,知道了最喜欢的两种颜色也算是很大的收获了,江迢迢将摊位上所有玉色和乳白色的发冠都包了,“老板,结账!”
在庙会摆摊多年,鲜少见过如此大方的买家,老板找出摊位上最好看的锦盒帮她包了起来,“一共一百二十两,多谢仙子。”
江迢迢收过锦盒对沉衍讲:“一百二十两,给钱。”
沉衍瞥了她一眼,“没钱。”
“嗯?”江迢迢奇怪地看着他,刚才买糖葫芦的时候还有来着不是?难道是不够了?
老板听到“没钱”两字后脸都要僵了,好在江迢迢及时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银票,他这才抹着虚汗和他们道谢。
江迢迢将锦盒递给沉衍,“呐,这是你喜欢的颜色。”
沉衍接过锦盒,手指在雕刻着合欢花的铜扣处摩擦,尾音微扬,“嗯。”
江迢迢诧异地盯着他,果然是买到喜欢颜色的玉冠了,这是这么多天以来露出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呢!
沉衍将唇角放平,掰过她的小脸:“看路!”
江迢迢才不听他的呢,拽着他的袖子将他的手拽下来,上前一步倒过身来边退边走,眉飞色舞:“你刚才是不是笑了?是不是笑了?”
沉衍被她烦的不行,“是是是,笑了,行了吧!”
“哈哈哈我就说没看错吧!”
逛了这么久江迢迢还兴致不减,沉衍突然脚步一顿,随后又自然的往前走。路过一家书肆,沉衍叫住江迢迢,“你先进去歇会儿,刚才忘了样东西,我回去拿。”
“哦,远不远啊?”
沉衍道:“不远,马上回来。”
江迢迢点头,也行,刚好 * 脚有些累。她走进书肆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抬起脚扭了扭脚腕,这绣鞋好看是好看,就是鞋底太软不适合长时间走路。
沉衍从书肆出来后转身进入一个无人的小巷,这时夜色正浓,凶冥鸟的双脚抓在墙头,无边的黑暗刚好掩饰住它通身的黑羽,只余下一双赤瞳在黑暗中闪烁。
“主人,查清楚了,凌飘瑶的母亲申屠婵乃月瑶族上代族长长女,也就是现任族长的亲姐姐,她被逐出月瑶族之时带出来一颗月瑶果,正是主人当年服下的那颗。”接下来的话凶冥有些幸灾乐祸。
“主人你服下的月瑶果正是由凌飘瑶的心头血催熟的,所以她才会与你有微弱的联系。”月瑶果作用在与修复心脉,自己的心脉中含有别人的心头血,作用嘛与引情咒无异,却比引情咒更为真实强烈。
察觉到沉衍的气息越来越冷,凶冥识相地补充道:“只不过主人身上的圣族血脉含有世间最强劲的血脉之力,待主人回归魔域,那点微弱的联系自然会消失。”
凶冥没有说出口的是月瑶族善用心头血和魅术控制男人为她们所用,但是他也明白,沉衍深谙世间仙魔两道中的所有咒术,那点心头血在圣族血脉下也根本微不足道。
只是沉衍最是厌恶被人控制,无论是骆宏锦还是旁人。
沉衍凛声道:“杀了她。”
凶冥正色道:“主人,仙苑秘境未启,凌家只此一脉,圣女恐怕不会同意。不若我将她打个半死给主人解解气?”
沉衍敛下气息,允了。
见沉衍如此,凶冥鸟嘴贱的毛病又犯了,它暗暗催动魔气,调笑道:“就是我揍她的时候主人要躲远点,不然指不定会心疼呢。”
沉衍抬手捏起仙诀,四五道灵力瞬间向凶冥打过去,灵力就要及身之时,凶冥双翅一振,消失在原地。
几里外的郊地处,凶冥从空中滚落,化作一个青年单膝撑地,他接住自己掉落的羽毛,道:“真狠。”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叶,正要走之时猛地拍向自己的脑袋,“呀!忘了告诉主人月瑶族已经为我们所用了。”
“怎么办怎么办,申屠妍儿如今已经开始行动了吧,现在回去会不会让他拔了我的黑羽?”明明话里全是担忧的字眼,语气里却全然不见半点担忧,他笑道:“算喽,谁让主人脾气那么坏,这可赖不着我。”
凶冥又化身成一只黑羽赤瞳鸟,在趣仙街的空中盘桓,寻找着凌飘瑶的踪迹。
沉衍回到书肆,江迢迢正坐在一张书案上看书,她单手托着腮,脸上含着高涨的笑意,一页一页地看得极快。
他正要走过去,突然看到一个黑色的小虫顺着书案的桌角往上爬,眼看就要爬到她的胳膊上。沉衍瞳孔微缩,他荡起魔气,化为黑色魔灵刀无声刺向那只黑色小虫。
片刻黑色小虫落地,仰天的腿蹬了几下便消失了。
腰 * 间浮光方玉震动,他用手摁住,随着手心的灼热,心下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