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她怎么能出事?
尚未仔细感受唇上温热, 沉衍便被胸腔内磅礴的灵力给惊诧到了,灵力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漫过他的喉咙,向他的肺腑冲淌过来, 强势却又温润地将体内暴走的魔气一点点镇压下去。
沉衍立即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阴谋、怀疑、猜忌,这些统统都没来得及去想, 就被江迢迢此刻的表情扼杀在脑海里。
她的双眼依然紧闭,眉毛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长睫也因为痛苦而在不停地颤抖。她似乎是想 * 抬起手来按一下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动了动手臂,又无力地放弃,很笨无力抬起分毫。
她很痛苦。
没有搞清楚原因,但是几乎是同一时间,沉衍张开嘴巴主动吸收她渡过来的灵力。有了沉衍的帮忙, 江迢迢终于不用如此艰难地渡送灵力,她的丹府大开, 任由着他吸渡。精神放松了下来, 意识也跟着昏沉。
颅内的刺痛感,胸腔里的冲撞,皮肤的肿胀,都迫使着江迢迢迫不及待将体内灵力全部输送出去。
她什么事情都记不得了,只知道好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她的嘴巴重重地压在沉衍的薄唇上, 催促着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沉衍口腔里的血腥味蔓延到江迢迢的嘴里,或许是因为他所修心法的原因,并不难闻, 反而有种特别的凌冽甘甜。
天罗果的味道太过苦涩,江迢迢昏沉中没忍住,在他的嘴里勾了一下,将那丝甘甜的滋味吸吮过来,压一压口中的清苦。
沉衍半眯着的双眼瞬间掀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两人的位置颠倒,铺着灰色皮毛的软塌上,碧色的流光裙与白色的锦袍纠缠在一起。
他低头看着她,半响又重新合上了双眼,同时手掌捧在她的脸上,指尖处溢出一丝灵力,轻轻地帮她按压太阳穴。
将全部灵力都引渡过来,两人的双唇分开,沉衍坐在软塌上看向已经昏迷了的江迢迢,右手搭在她的脉搏处搭脉。
她如今的这幅模样像极了那天在练功房内他教授她引灵入体后样子,那次她也是躺在身下这个软塌上,脸上苍白无色、紧皱着眉毛,灵台几近破碎。
只不过这次更严重一些,她的经脉、丹府都被过多的灵力冲撞的断裂、破碎,灵台也几近崩溃。
他上次就探查过,江迢迢是无法吸纳天地灵力的,为他镇压魔气所需的灵力的损耗差不多是一个普通修者三年的灵力。
灵力从何而来?
还未来得及深思余光便看到地上扔着的七个果核。
他艰难转头看向地上的那七个果核,待看清楚是什么果核的时候,心下慌乱极了。
沉衍从十四岁那年开始,就再也没有相信过突如其来的善意,就像骆宏锦会把他捡回来一样。
小时候他对骆宏锦充满了感激,因为从别人口中知道了自己是个弃婴。那时候不懂弃婴是什么意思,尚勤司做饭的婆子告诉他,就是他的父母把你扔在了仙苑山脚下,不要他、不管他,命好就被人捡到活下去,命不好就被狼叼走,吃掉。
初听到这种言论的时候小沉衍吓得眼睛愣愣的。只是后来听得多了,也便不怕了。
就像那个婆子说的那样,他曾经以为他是命好的,虽然父母不要他了,但是仙苑的院首骆宏锦让他在仙苑里有了个容身之所。
虽然,后来他知道了,仙苑山上是没有狼的,那个婆子之所以那样说,只是因为整日里闲来无事吓唬 * 他,看到他被吓得呆呆的表情后将粗糙油腻的手拍在大腿上哈哈大笑,为无趣的日子添一丝乐趣罢了。
虽然,仙苑的日子过得是苦了点,六岁的小儿就要自己洗衣服,去尚勤司帮忙劳役换吃的喝的用的,但是他知道他本来是连这样的生活都没有的,所以并没有怨。
更何况他始终记得骆宏锦让人教他修习灵力,淬炼筋骨,就连他被魔气侵染的一身脏血骆宏锦也愿意布阵帮他拔除的恩情。
直到他十四岁那年的一天。
突然来了一个女人找上他,她告诉他,她是他的娘亲。他不信,所以拼命地挣扎,她点了他的穴道,将他带到一间密室内躲着,带着他去看骆宏锦拿着从他身体里抽走的血干了什么。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骆宏锦,熟悉的珠子里装满了他的血,他那些被称为魔气侵染后必须拔除的脏血。骆宏锦满脸兴奋,双眼饱含贪婪地将珠子里的血投入丹炉,制成一颗颗血红色的丹药。
他认识那些丹药,或者说,没有一个修习者不认识那名动天下的,仅一颗便可生人白肌的凝血增元丹。
用他的血炼制而成的凝血增元丹。
他这才明白,教他修习灵力不假,淬炼筋骨也不假,却是为了让他活得久一些,恢复地快一些,让抽气血的珠子从一颗变成两颗、五颗,时间间隔从一年一次变成半年一次、每月一次。
圣女星珠道:“我儿,骆宏锦将你从我身边抢走的时候,你尚未满一岁。”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女人叫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儿子,尽管听起来可笑,但是当他的圣族血脉解封后沉衍就明白,她说的是真的。
魔域圣族之间的感应,血脉越是相近便越强烈。
圣女星珠:“二十年前仙魔大战,魔域战败,魔君战死,我受伤潜逃,骆宏锦偶然将我救下,他明知我的身份却没有将我交由仙苑处理,而是为我救治疗伤。我曾经也是对他心存感激的,我曾经也以为他是个善人,不介意我们的种族之别。”
“几年的时间我对他已然生情,但是有了你后,他的真面目才漏了出来,他趁我不备将你掳走,困在仙苑,诓骗与你,让你心甘情愿地奉上我圣族之血。”
圣女星珠声音里充满恨意:“沉衍,你记住,人人都道我魔域之人无一不是大奸大恶之徒,而他们正道之人才是伪君子真小人,他们的眼中从来都不是善恶而是异己!”
“我圣族之血可生人白肌,那些伪君子为了得到我们的血液,才编撰出什么正道魔途来诓骗世人。”
“但凡有人会愿意对我们表达善意,十之八.九乃有所企图。”
“永远都不要相信他们!”
从来都没有突如其来的善意。
清冷似雪、冷傲无双的沉衍公子,二十四年亲身试验出来的道理,正在摇摇欲坠。
江迢迢如今躺在他的软榻上,为了救他,吃了七颗灵力 * 强盛的灵果,经脉、丹府被满溢的灵力冲撞的就像被撑破的麻袋一样,寸寸断裂。若是数日前没有给她喂下那一杯月灵泉水,她现在的灵台早就碎了,就算能醒来也如同三岁稚子一般,再也好不了了。
她身上还穿着碧色流光裙,今日还带他尝了他从来都没有尝过的味道、给他买了束发的玉冠、告诉了他喜欢的颜色。
她怎么能出事?
谁也不能让她出事!
沉衍眸中压抑着暴戾,他五指成爪隔空取来一个白瓷杯,指尖闪出一丝灵力毫不犹豫地割开自己的脉腕,瓷白的杯底开出血色的梅花。
他把昏迷的江迢迢半抱起来,让她的头倚在自己的胸膛上,一手揽着她不让她歪下去,另一只手将杯沿放到她的唇边试图将杯子里的东西给她喂下。
沉衍从未照顾过别人,唯一一次给江迢迢喂水也是粗鲁地掐着她的脸给她灌下去的。
可是如今,他小心地将杯子放到她的嘴边,一次次、一点点地给她喂药,脸上没有半分不耐,手上舍不得用一分力气。
他将江迢迢放下,让她平躺在软榻上,她脸色苍白又脆弱唯有唇上一点嫣红,沉衍调动灵力,圣族之血听他召唤,在她的经脉游走、修复。
他给她喂下一杯血,便运灵力游走一周天,如此往复七次,终于将她的经脉和丹府修复的完好如初。
沉衍做了个收手式,他看着塌上的江迢迢,笑了。是得偿所愿,是心满意足,更是行走在荒漠中迷失方向的旅人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绿洲的满心欢喜。
他忍着眼前的忽暗忽明,扶着桌子回到软塌前,倒身昏在了软塌上。
*
一道光打在江迢迢的眼皮上,突如其来的光亮将她生生地给耀醒了。她抬手放在额头上挡住那道光,复又闭上眼睛。
“醒了?”
大清晨的,熟悉的声音乍在自己耳边响起,惊得江迢迢头皮发麻。
她僵着脖子往那边看,沉衍坐在书案前面正八风不动地盯着她。
有点惊悚。
“你怎么在我房间?”
沉衍放下手中的册子,“这是我房间。”
江迢迢抬头看了看,确实是他房间,怎么回事来着?哦,昨晚给沉衍渡灵力,连他最后有没有重新压制住魔气都不知道就痛晕过去了。
她连忙从软塌上爬起来,“嘶——”
一双胳膊一双腿,还有那杆老腰跟八百年没有活动似的,稍一动弹就嘎嘣嘎嘣响,“对不住对不住,我我我……我晕过去了不是故意霸占你的塌的。”
江迢迢连滚带爬地从他的软塌上起来,穿上自己的绣鞋后才发现这练功房的布置有点不对劲。
书案被搬到了软塌的对面,上面放着她的香炉,此刻正飘着袅袅白烟,是她常用的味道,“你怎么把我香炉拿过来了?”
沉衍回答简洁:“安神。”
江迢迢有点头疼,两人这完全是鸡同鸭讲嘛,算了算了,他喜欢就送他吧,反正她还有 * 。
沉衍从书案前起来,打开桌子上的食盒,问道:“饿不饿?”
他这么一问,江迢迢的肚子立马叫了起来,“饿……”
沉衍将勺子放到碗里,将碗推到她面前,“吃吧。”
江迢迢觉得他今天有点怪怪的,但是具体哪里又说不上来,多看了两眼后只能低头乖乖吃饭。
沉衍也拿着一碗粥放在自己面前慢条斯理地吃着,江迢迢觉得有点尴尬就没话找话道:“你今日不用去授课吗?”
沉衍嗯了声,道:“不用,告了几日假。”
“哦哦,”江迢迢点头,他昨天伤的那么重,请几天假也正常,谁知沉衍又继续说道:“不过今日你醒过来,明日就要去弟子苑了。”
“今日我醒过来……?”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下一秒,沉衍为她解了惑,“你已经昏迷十二日了。”
“咳咳咳……”她差点被粥呛死,“我昏迷了?几天?”
沉衍递给她一张帕子,“算上今日是第十二日。”
我天……
江迢迢在脑子里疯狂地敲系统:“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昏迷?”
系统:【十二天前你帮沉衍渡灵力,之后就昏迷了过去,到今天才醒过来。】
她还以为那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呢,这都过去十二天了。
她仔细想了想,那天晚上系统就说过若是她执意给沉衍渡灵力,轻则昏迷数日,重则无法修习的。
等等,她昏迷了十二天,那这么说她这十二天里都没有卸妆、洗漱?造孽,要烂脸了!
江迢迢站起来,“洗脸洗脸洗脸!”
沉衍放下勺子将她拽下,“喊什么,我帮你擦过了。”
“你……帮我,擦过了?”一句话讲得百转千回、抑扬顿挫,充分地表现了江迢迢内心的吃惊。
沉衍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但是眼里的意思很明显:有甚可怪?
江迢迢:……
谁敢吩咐他做这些事情,在她的眼里,沉衍该是那种连厕所都不需要去的仙子,让他给她擦脸,恐怕还不止擦了一次。这么说吧,就跟一个撑死日更三千的作者有一天告诉你他要日万一样,自己想着爽爽就行,要是真实发生了,那一定是你在做梦。
“劳沉衍公子动手,真是、真是愧不敢当。”江迢迢结结巴巴地说。
沉衍非常矜贵:“嗯。”
她重新坐下,惊讶地眼珠乱转,过了一会,她又问道:“那我昏迷的事情,江澎澎知不知道?我爹爹那边呢?还有你……”他怎么不问她怎么知道要帮他压制魔气的事啊。昏迷了这么久,江澎澎那边肯定瞒不住,就是不知道沉衍怎么跟他解释的,江澎澎有没有告诉江爹爹。
沉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是没有挑破,“十二日前的庙会,凌家小姐和你受到了魔域之人的袭击,凌家小姐重伤,你昏迷,江伯父联合凌家主循着线索追踪,如今正在全力追捕魔修。”
江迢迢点头:“哦哦。”没露馅就好。
等等!
江 * 迢迢猛地抬起头,“凌飘瑶受伤了?”
沉衍:“嗯,被打个半死。”
江迢迢:……
今天过得真是太匪夷所思了,先是眼睛一闭一睁十二天过去了,然后清冷似雪沉衍公子给她擦脸,然后女主角被打个半死……
她记得原著中并没有这一段啊,剧情怎么突然就偏了呢?
她拿起勺子有点心不在焉地喝粥,一没留神一滴粥水滴在了自己的衣服上,她从怀里找帕子去擦,手往衣襟里一摸,她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就不是那天穿的碧色流光裙,而是一件陌生的白色纱裙。
她放下手呆滞的看向沉衍,连身上的粥水都忘了擦,衣服换了。
衣服……换了??!!
不能也是沉衍给换的吧。
沉衍并无特别的反应:“看我作何,吃饭。”
江迢迢拿起勺子,慢吞吞地往嘴里递,不能吧不能吧……
她偷瞄了沉衍一眼,要不要问一下?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话到嗓子眼了。
沉衍突然道:“急什么,慢点吃。”
“哦哦。”江迢迢拿起勺子塞进自己嘴里,堵住了要说出口的话。
问不出口呀,如果他回答不是还好,万一是怎么办,真是沉衍的话以后要不要见面了。
这件事越想越不能想,江迢迢脸上腾腾地被蒸起一丝红晕。
沉衍瞥了她一眼,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塞进嘴里,挡住了那道不明显的弧度。
第28章 他重复道:“是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