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铁梅以为他们公安局的人都是吃闲饭的吗?这么大热天地叫了他们跟着她一起来折腾。
田草没想到向来被自己欺负惯了的甜甜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她的脸色不由得变了。
虽然年纪小,但是田草也知道一件事情,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一定要把事情给咬死了,要不然她成什么人了?
“你胡说,你撒谎,就是你故意推我的,当时我是背对着你站着的,你一推我,我可不就摔下去了?你打小就是个坏心肠,谎话精,你的话不能信!”
田草的声音又尖又利,震得人耳朵跟着嗡嗡作响,她气急败坏地朝着甜甜尖叫,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活脱脱像是要将人给活吞了似的。
往常她就喜欢用这种样子来吓唬甜甜,只要她摆出这样子,甜甜都会被她吓得哇哇大哭,田草觉得,今天的甜甜也不例外。
然而这一次她却是想错了,甜甜根本就不带怕她的。
“你胡说,我才不是谎话精,你才是,我要是说谎我掉下巴,你要是说谎你掉下巴。”
甜甜嘴讨厌人家说她是谎话精了,她从来都不说谎,田草才在说谎。
小孩子果然就是小孩子,掉下巴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这都是骗小孩子的,她才不信呢……
田草扬声说道:“我当然没说谎,我……”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下巴便脱臼了,嘴巴怎么都合不上了。
田草到底只是一个九岁大的小姑娘,下巴突然脱臼了,她顿时便被吓到了,嘴里阿巴阿巴说着些什么,然而因为下巴脱臼的原因,她说了什么,旁人哪里能听得清楚?
围观的社员们看到这一幕,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居然真的掉下巴了,她之前果然是在说谎骗人。
两个公安显然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看着田草眼泪直飙,嘴巴张得大大的,口水不停地往往下落,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是警察也不是医生,下巴掉了他们也没有办法接上去。
甜甜歪着头看着掉了下巴的田草,觉得生产队的人说得没错,谎话精果然是要掉下巴的。
另外一边儿,张铁梅和田广大两人终于折腾好了,张铁梅刚扶着田广大站了起来,便看到自家闺女的下巴颏掉了,他们刚刚没顾得上这边儿,只是隐约听见了甜甜说什么掉下巴之类的话,二人立马便将责任推到了甜甜的身上。
张铁梅指着甜甜说道:“你个死丫头都做了些什么!田草可是你堂姐,你怎么能这么坏?推她下水塘不说,居然还害得她掉下巴颏,你怎么那么坏!”
甜甜有些不解地看向了气急败坏的张铁梅,歪着头说道:“谎话精会掉下巴颏,这不是我说的,生产队的人都知道,田草她说谎,所以下巴颏才会掉,跟我可没有关系。”
在场这么多人这么多眼睛看着呢,可不能往她的身上赖。
“大娘,你不能说谎,你要是说谎的话,你的下巴也会掉的。”
甜甜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心提醒张铁梅。
然而张铁梅哪里能听得进去?听到甜甜这么说,她还以为是甜甜故意再讥讽她,她气得当场便要骂甜甜一顿出气儿。
“放你娘的狗屁,你胡咧咧些什么?说谎怎么会掉下巴?我怎么不掉……”
然而话音未落,张铁梅因为嘴巴张得太大,下巴也脱臼了,
她们母女两个凑成了一堆儿,一起在那边儿阿巴阿巴起来。
围观的社员们:“……”
真就这么灵验?这一个还可能是巧合,两个还能是巧合吗?母女两个一起下巴脱臼,这样子的巧合也太巧了吧?
虽然那母女两个挺伤心的,但是看着她们一起在那里阿巴阿巴地说不清话,围观的社员们有些忍不住了,也不知道谁最先笑出来的,最后大家伙儿跟着全都笑了起来。
今天的这事儿也太可乐了,足够他们笑一年的了。
且不说甜甜这么点儿大孩子不可能故意去推田草,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甜甜推得,她的这么小的年纪,还能是故意的不成?
再有,田广大好歹跟田广坤是亲兄弟,两人的闺女跟亲姊妹也差不多了,这多也大的事情,两家私下解决了不就成了?非要跑到县城去把公安叫来解决问题,这两口子安得是什么心?
只从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得出来,田广大家这两口子是不能深处的人,他们连自己的亲兄弟都饶不过,旁人要是跟他们闹了什么矛盾,他们岂不是要跳天了?
而陈福生看到这一幕后,只觉得大快人心。
张铁梅今天敢这么下他的面子,一件小事儿折腾得要通天了,只是掉了下巴还真便宜她了。
不过县公安局的同志到底在这里,陈福生的态度还是要表现出来的,他叫了个社员去把卫生所的医生请来,自己又对两个公安同志说道:“同志,今天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其实就是一件小事儿,撑死了也就是她们两个小姐妹闹着玩儿呢,甜甜这小姑娘我知道,她是个听话的,胆子又小,是绝对不可能故意把人推进水塘里面去的。”
甜甜连连点头,表示陈福生说得对。
她才不是那种故意推人的坏蛋呢,都是田草和张铁梅说谎。
陈福生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两个警察的脸色,斟酌了一下语言后,继续说道:“我看就是田草她自己掉到水塘里了,她不敢说,怕父母责怪她,就故意往甜甜身上推,偏偏张铁梅和田广大他们当了真,非要闹出个说法来,张铁梅也是犯了拧劲儿,要不然怎么会跑到县城去找你们来?麻烦你们跑这一趟了,真不好意思。”
那两个公安同志也看明白了今天这事儿。
这完全就是一出荒唐闹剧,这年月乱得很,什么样子的人都有,他们做公安的也见得多了。
这张铁梅去状告小姑娘是假,她怕是要扯着公安的大旗,来为自己谋福利。
果不其然,甜甜的母亲王文芳的话证明了他们的猜测。
“我大哥大嫂前几天就来找我们闹过,是要我们赔他们粮食和钱,我们不干,让他们拿证据来,当时他们走了,我们还以为他们放弃了,没想到居然是去请公安来了。”
第25章 高下立现
说到最后, 王文芳叹了一口气,将还站在公安旁边的甜甜给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来,她摸了摸甜甜柔软的头发, 柔声开口说道:“我们家甜甜最是乖巧不过,且不说旁的, 她今年不过才五岁,胆子又小, 平日里又是田草欺负她居多, 往常她受了委屈都是不说的, 任凭着田草欺负,这样的一个孩子怎么能做出把人推下水的事情来?”
周围的社员们看了看乖巧可人的甜甜,又看了看面目狰狞的田草, 心底的天平不知不觉地便倾向了甜甜那一头。
这两个孩子都是生产队里的,行事做派大家也都知道,往常确实是田草更加霸道一些,甜甜只有受气的份儿,而且田广大和张铁梅两口子做事儿也不地道, 这上梁不正下梁歪, 田草能是什么好的?
“是啊,公安同志, 甜甜这姑娘乖得很, 我们大家都能作证。”
“要是说甜甜被田草推下水我们还相信, 甜甜推田草,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相信的。”
“就是就是, 这事儿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一定是弄错了的。”
“真要说起来,前段时间甜甜也落水了, 而且病得不轻,差一点儿就好不了,我隐约记得,这事儿好像跟田草有些关系吧?”
这话不知道是谁说出来的,他一出声,其他的人全都没了声儿,大家的目光下意识地便落到了田草的身上去。
而原本还在阿巴阿巴叫着的田草突然就像是卡了壳似的,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
看着她脸上那惊恐的神情,大家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来前段时间甜甜落水果然是田草动的手,她这是恶人先告状,自己做了坏事儿,却想推到旁人的身上去。
甜甜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样子的地步,她顿时便愣在了那里。
关于过去的甜甜是怎么落水的事情,甜甜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她只是记得田耀光带她出去玩儿,之后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掉到水里面去了。
过去的甜甜是因为落了水才一命呜呼的,既然她取代了甜甜的身份,那自然就是要为甜甜讨回公道的。
田草的样子明显有问题,而田广大和张铁梅脸上也露出了心虚气短的模样来。
围观的社员们这么多,他们一露出这样子来,大家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来这事儿果然是田草做的。
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社员们看向了田广坤和王文芳两个,大声嚷嚷道:“甜甜她爹,甜甜她娘,今儿趁着公安同志在这里,你们不趁机为甜甜做主吗?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条命险些都丢了,怎么都该讨个公道吧?”
“就是就是,你看人家孩子伤了,都大老远地跑到县城去找公安,你们两口子都不用跑县城,怎么也该给自己孩子讨个公道吧?”
陈福生见这些社员们一个个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甚至都把甜甜落水的事情给扯出来了,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恨得牙痒痒的,却半点儿都不能发火儿。
他管辖的南坪生产队出了这样子的事儿,还闹到了公安的面前,不管怎么说,都是他个当大队长的失职,他甭说是做什么优秀大队长了,说不定连自己屁股底下这位置都保不住了。
田广大和张铁梅这两口子难缠得厉害,若是得了机会,田广坤和王文芳两个能不反击吗?
然而事实证明,陈福生有点杞人忧天了,他也把田广坤和王文芳两个看得太低了。
等到那些社员们全都说完了后,王文芳扬声开口说道:“当初我们家甜甜落水的时候,我们就知道是田草干得,但是怎么说呢,她不过是个九岁大的小姑娘,再怎么说也是个孩子,能懂什么事儿?我们当大人的还能揪着不放?且不说田草还是我们家亲侄女,就算是一个没关系的孩子,我们还能打死了她不成?”
说到这里,王文芳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度,她环顾四周,看向了围在这里的社员们,朗声说道:“其实你们也别觉得我们是高尚什么的,我们只是做了正常人应该做的事情,这小孩子在一起哪里有那么好的?打打闹闹不是正常吗?也没见谁家孩子打闹了,家长就找上门去的,真犯不上,小孩子能懂什么事儿?就算是小孩子不懂事儿,大人还能不懂事儿吗?”
甜甜仰头看着王文芳,只觉得自己对她的崇拜又多了许多。
自家妈妈真的太厉害了,居然能说出这么多这么棒的话来,单看周围人看王文芳的眼神,甜甜就知道自家妈妈的话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
人活一世,尖酸刻薄总不能成,与人为善才是正理儿。
“广坤家的说得太好了,小孩子在一块儿哪里有那么好的?要是小孩子闹个矛盾,大人就出面,那成什么了?”
“就是,看看人家这觉悟,人家孩子当初真的是被害薄得差点儿死了,就这个人家都没有想着去公安局报案,看看有些人做得是啥事儿,自己孩子不小心,反倒要撒谎讹人,还把公安同志给招来了。”
“就是就是,多大点儿事儿啊,把公安同志招来做什么?人家都没事儿吗?干跑来陪他们演戏的吗?”
王文芳的话引起了这些社员们的共鸣,大家深有体会,觉得田广坤和王文芳他们两口子的做法才是正常操作,田广大和张铁梅那两口子做的事情都不知道让人该怎么说。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指责他们一家人,胡铁梅和田草两人臊得厉害,田广大也觉得在大家伙儿的面前抬不起头来。
之前田草把甜甜害得落了水的事情,田广坤和王文芳两个都没有追究,田广大和张铁梅又听了田草的话,觉得她不是故意的,又觉得这事儿说不定是田广大和张铁梅两个胡编乱造出来的,慢慢地也就忘记了这事儿。
可是现在当着社员们和公安同志的面儿把他们做的事情给扒出来了,这一家三口人都臊得不行,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起来。
张铁梅和田草两个说不了话,而唯一能说话的田广大也因为臊得慌,所以不敢开口说话,场面一时间便冷了下来。
而那两个公安同志听了前因后果,总算弄清楚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久之前田草把甜甜给推到水里面,险些害得人家没了命,结果现在又诬赖人家,说人家故意来害薄她,要推她下水,她妈妈甚至都跑到县城找了公安来给他们做主……
这样子的操作甭说是见了,过去的他们听都没有听过,也是这两年不像是前两年的风声那么紧了,要不然单凭他们这一家子做的事情,都能开大会批评了。
弄清楚了事情真相后,两个公安就不想继续待下去了,他们狠狠地批评了田广大他们一家子,说他们自私自利,满口谎话,为了一点儿蝇头小利,就报公安来祸害自己的亲兄弟,如此做派,搁在前两年,都直接能抓去劳改了。
“这次念在你们是初犯的份上,就放过你们了,如果再有下次,绝对不会轻饶了你们,现在去给人家道了歉,人家要是原谅你们了,这事儿就揭过去了,要是不原谅,你们就跟我们去县公安局一趟,好好把这事儿给说清楚了。”
那年长的公安话一说完,田广大瞬间便慌了神。
他可不想被抓到公安局去。
这么想着,他急忙跑过来跟田广坤他们道歉,说自己是猪油蒙了心,脑子一抽就做了这种猪狗不如的事情,请他们务必要原谅他,他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田广坤没吱声,而是看了王文芳一眼。
这事儿还是要王文芳做主。
看到田广坤这样子,王文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看我做什么?如何处理你自己心里清楚,自己掂量着看吧,到底是你亲兄弟,跟我没多大关系。”
丢下这番话后,王文芳也懒得再看田广大这一家人的洋相,拉着甜甜就往人群外走。
甜甜乖乖地跟在王文芳的身后,见她心情不好,甜甜拉了拉她的胳膊,小声开口说道:“妈妈不生气,跟那些人犯不上的,出丑的人是他们,该生气的人也是他们。”
听着小姑娘像是小大人一样的话,王文芳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抬起手来摸了摸甜甜的头,柔声说道:“妈妈没生气,甜甜有没有怪妈妈不给你找回公道?”
现在这年月也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当场把面子找回来,那确实是爽了,但是后续的麻烦数也数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