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走,从云城坐上的车,晚上八点将他们带到一个从没听说过名字的小县城,这里没有晚上发往其它地方的客运车,只能在这里将就一夜,住宾馆登记的是假身份证,宾馆的被子和床都很硬,看着也不太干净,季见汵拿他的一件外套将她裹在怀里,抱着她睡了一晚。
第二天,他们用同样的方式,坐上了出省的车,不知道他们到最后到底会停在哪里,现在只想走得越远越好。
梁甜给她发消息说,因为他们俩私奔的事,学校乱了,她爸妈刚刚从学校离开,有可能是要去警局。
兰停给季见汵打来电话,先沉默了一时半会,才道:“大家都知道了。”
兰停没质问没多说,说完那句“大家都知道了”,直接交代季见汵:“不要往大城市走,肯定要查路途上的监控,上下车避开监控摄像头多的地方,伪装一下,她年纪没满18,家里人要是说你是诱拐,刑事立案后,可能会查你手机定位,尽量关机。”
“我爸那边要是有什么消息,后面我们再想办法联系。”兰停顿住。
最后说:“你把她照顾好。”
第28章 “你这个怪蜀黍,喜欢闻……
“猫咪。”舒汀完轻声提醒他。
季见汵揉了揉她的脑袋, 拜托兰停帮忙照顾还留在云城的胖橘和其它几只猫。
兰停他爸是市警局兰局,与舒家是邻居,高一时文理还没分科,还不在一个班, 高二按成绩重新分班, 舒汀完印象中, 那大概是唯一一次兰停考进全校前三百, 人分到了四班,坐她后排,他与甜甜的关系还不错, 舒汀完平时倒没怎么和他说过话,最大的交集除了一起打过几场游戏,就是季见汵这个人了。
季见汵朋友不多, 兰停是其中之一,她原本以为, 兰停早该知道他们俩的事情, 待季见汵挂掉了电话,舒汀完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在手机关机之前,季见汵给她看兰停平时和他的聊天记录。
「好兄弟,打游戏吗?」
「好兄弟, 打球吗?」
「好兄弟, 打篮球吗?」
「好兄弟, 打游戏吗?」
......
季见汵低头看她露出笑容,勾唇问:“知道为什么了吗?”
舒汀完看得嘴角扬起,直男和直男之间平时根本不聊其它的吗?只有篮球和游戏。
车上其他人都在睡觉,季见汵将手机关机,抽出来两个人手机里的卡, 掰断扔在了客运车内的垃圾桶里,随后他重新掏出两部新手机,临走前陈哥拿给他的,分别安上新卡,递给了舒汀完一部。
过去里的所有人,他们接下来都要暂时告别一段时间了。
季见汵决定带舒汀完去往隔了两个省的清平县,车厂有一位大哥来自那边,那地方的男人常年外出务工,不少人直接在外面娶了老婆,当地很多都是外地的媳妇,本就人员混杂,他们两个外地人过去,也不会被多怀疑什么。
留在云城的人也不太好过。季家一行在市警察拿到结果,季见汵六岁丧母后被送往云城孤儿院,之后又前后被舒陈两家收养,警局调出来了他名义上生母的材料,徐慧韵再次潸然落泪,当时那位保姆年纪虽然轻,但手脚勤快,徐慧韵当年就是看她年纪轻轻的就丧夫失子,人又沉默寡言成日里闷头做活,动了恻隐之心,过了试用期就将人留了下来,然而就是这一时好心害得她和亲生骨肉整整分离十八年之久,当年那保姆叫“周小美”,祖籍在南方洛城,人长得也有几分美貌,江南女子的长相,白皙娇小,儿子丢后,季家翻遍了洛城一带也没寻觅到此人,今日一看,简直是改头换面,脸上多了一片烫疤,皮肤黑脖子粗,人也改名换姓成了李织云,依稀能从眉眼里看出来往日的样子。
季如礼跟着警察去确定当年这保姆逃躲到云城的细节,徐慧韵激动过头站不太住被外甥刚扶到一旁坐下,就听到不远处宋玉锦和她先生口中的“未满18”,“诱拐”等字眼,徐慧韵这就要起身,季老爷子略一安抚儿媳,亲自到舒家夫妇面前,和蔼客气道:“两个小孩说不定只是约好出去玩耍一阵便回来了,舒先生,小锦,你们看,给孩子安这么大一个罪名,是不是太严重了?”
“孩子肯定是要继续找、好好找。”亲孙子好不容易找到,肯定要尽快找回来,“不如我们两家再一起商量商量?季家肯定是竭尽一切全力地将我孙儿和你们的女儿尽快地找回来。”
*
换乘了几次客运,离开云城的第三天,一路奔波,舒汀完有些上火发低烧,季见汵给她在路上买了一些莲花清瘟胶囊,距离清平县最后三百公里,季见汵没再带她折腾坐颠簸人多的客运,搭乘了一辆私家车。
她阖眼靠在他肩膀上,昏昏欲睡,季见汵吻了吻她的额,烧退了一些,说:“睡吧,马上就到了。”
司机老家就在清平,刚巧回家办事,拉两个人坐顺风车能多赚个油费,他从后视镜里朝后看,聊天道:“你们去清平干什么?”
司机的普通话还有些蹩脚,带口音,季见汵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回道:“探亲。”
司机又问:“听你说话,不是清平人吧。”
季见汵回:“爸妈都是清平人,只是常年在外打工,我从小跟着他们在外地,说话就不怎么带清平口音。”
“怪不得呢。”司机感叹一句,看了一眼舒汀完,闲聊,“我看你们年纪并不大,已经是要带女朋友回家见家长了吗?”
季见汵:“不上学了,领女朋友回去让家里的爷爷奶奶看一看,想早点定下来。”
司机哈哈两声,说:“是啊,清平这边结婚是结得挺早的。”
到清平已经是晚上,司机想把他们送到家门口,季见汵道:“不用,大哥随便找一个超市门口停吧,我想先给家里的老人买些礼品。”
司机连连应好,找一个地方将他们放下。
舒汀完下车,举目望去都是陌生,马路不是很宽,骑自行车和电动车的人很多,看不见很高的楼和商厦,不远处有一个小区,看起来也只有六七层高。
舒汀完指着一旁的迎春花微笑道:“你看,这里的花开得好早。”
季见汵笑笑,一手拉行李箱,一手牵住她的手,问:“晚上想吃什么?”
“米线,麻辣烫?”
他说:“不可以,不上火了再吃这些,去喝点粥?”
晚上,季见汵找了一个好一些的宾馆,从旁边的小超市买了一个塑料盆,洗完澡后,拿给她泡脚,走时只穿了一双鞋,她三天没换鞋子,在水里泡了一会,举起白嫩的脚丫问他:“臭不臭?”
脚趾都圆圆的,都特别可爱,他忍不住抓住她的脚踝,还真闻了一下,眼里带笑,回:“不臭。”
她咬着唇要收回来,“你这个怪蜀黍,好可怕,喜欢闻女孩子的脚脚。”
舒汀完在路上很坚强,吃药不用哄,今晚要哄了一下,吃完药就想要吃慕斯,又觉得这地方很难买,不想让他去找,只好放低要求:“想吃德芙。”
季见汵给她从口袋里立马变出来一根,带笑哄她:“吃吧。”
清平好一点的宾馆,床看着也不是太干净,但他们已经学会了办法,将买的床单铺在下面,被罩套在被子上。
明天的一切都未知,但有季见汵在身边,她就觉得好安心,舒汀完睡在他怀里,两个人静谧相拥。
“汀汀。”他低声开口,三天马不停蹄地奔波,现在终于有机会问,“妈妈是多久之前让魏明赴接触你的?”
她不会再有秘密瞒着他,回:“半年前。”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季见汵吻吻她头顶问。
舒汀完搂紧他的腰,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贪恋你。想努力地和你在最后好好地谈恋爱。”
之前她只想,悄悄地带他走一次,再放他回去,没有人知道,她差劲的人生不值得让他赔上前程似锦的前途,没有人知道他们谈过恋爱,她的离开不会给他造成任何影响,不会让宋玉锦联系怪罪到他头上,接下来那场决定人生的高考,会让他绽放最大的光彩,会有光明的未来等着他。
都怪她,怪她一直舍不得走,贪恋他,直到被魏明赴发现,她还是连累到了他。
她还是可以走,卢望洲让她立马出国,她却不能再把他单独留下,无论是宋玉锦还是魏明赴,怪罪下来的后果,她都不能留他一个人独自抗受。
“望洲哥早就想要让我出国,对不起。”她垂眼道,“哥哥,我原本不想连累你的。”
季见汵沉默许久,听懂了她原本是想要自己走。
他早该看出来的,从她为他剪掉心爱的长发,从半年前开始比以往更加黏他,成绩之所以下降是因为放弃这样的自己了吗?
他的汀汀,这半年到底是怎么独自走过来的,季见汵亲吻她唇角,说:“不可以再有分开的想法。”
又道歉:“抱歉,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以后的一切我们都一起面对。”
“好。”舒汀完说,“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第29章 “我们要养猪吗!?”……
男主饶是再冷静理智, 裴佳羽想,果然现在还只是个少年,眼睛里只有爱,如果季家没有找来, 他这个全校第一放弃高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放弃了走人生最坦亮的那一条路, 假设他和舒汀完私奔成功, 再也没被找回来, 天之骄子这辈子大概就沦落成了一个一辈子只能蜗居在某个小地方的普通人。
遇到过太多只会考虑利和弊的成年男人,裴佳羽必须得承认,少年人的爱纯粹孤勇。
她二十七, 对爱情心里只剩下荒芜,被一个人这样爱着,裴佳羽偶尔觉得, 舒汀完其实是让人羡慕的。
因为被人这样爱着的不是她,才能理智地评价上一句不值, 如果是她, 裴佳羽想,她也许也会愿意为了爱情奋不顾身一次。
然而男人大多不是季见汵,而是魏明赴,女孩却总是这么傻。
没人爱反而清醒。事情发展到这个让她都始料未及的地步, 作为推波助澜的那个人, 裴佳羽从不后悔, 季见汵和舒汀完走不太久,有季家在,人大概很快就会被找回来,不久的将来晋市地位最高的那个男人仍然会是季见汵,她将陈悦的时运抢到了手, 这一切,这次都是由她带给的季见汵。
*
远在清平的季见汵心底的想法却与裴佳羽恰恰相反,带舒汀完离开并非他年轻、心性不成熟下的鲁莽冲动。
舒汀完是他冷静理智权衡下的取舍,人生不止一条路,怎么过都是一生,只是他选择的不是好走还是难行,而是和谁一起过。
他孑然一身,是舒汀完先选择了他。
舒靖育为人宽仁,疼爱女儿,但也有商人重利凉薄的一面,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亲自把他送走,魏明赴这件事上不管舒靖育是不是赞同,但起码都没反对,宋玉锦更不用说,始作俑者,季见汵也庆幸他带着舒汀完离开了。
来到清平的第二天,季见汵找到了住的地方,一个大娘将楼下儿子的房子租给了他们。
儿子儿媳都在外地,房子早就想出租出去,大娘问他们,年纪轻轻,怎么会想着来清平定居。
陈哥给弄来的身份证,他在上面叫李经,二十岁,季见汵沉稳大方,看着也比同龄人成熟一些,大娘没怀疑什么。
舒汀完身份证上改成了想想,陈想想,十九岁。
清平有很多十九二十的男女早早的就订婚结婚,这个年纪的小夫妻住一起很常见,大娘只是听出来他们不是清平人才问了问。
季见汵回答大娘:“往上数三代,根就在清平,在外面做生意行情不太好,破产了一回,外面的房子也卖了,实在爬不起来,就带着媳妇回来了,想留在老家做点小生意,够养家糊口就可以。”
大娘人很好心,操着蹩脚的普通话给出主意:“做一些小本生意很难赚钱,这边男人大都是出去打工,也有留下来的,养个猪,鸡,种个大棚,哪年时运好,能卖不少钱呢。”
“要不然你和你媳妇弄块地养猪吧,两人趁年轻,不怕累,多给孩子赚点奶粉钱。”
季见汵:“……”
“好。谢谢大娘。”
大娘知道舒汀完有些上火,还上楼热情地给拿下来了一筐鸡蛋,让他们弄点鸡蛋水,鸡蛋加糖冲水喝,能治火。
季见汵还真按照法子给她弄出来了鸡蛋水,他又把沙发垫和床垫拉到阳台去晒,他不让她帮,自己能抬得动,舒汀完捧着鸡蛋水喝,站在阳台隔断那里看着他忙碌,问:“季见汵,我们真的要养猪吗?”
猪肥肥的,她并不喜欢吃猪的,平时看见肥肥的肉都会受不了,舒汀完感到有一些绝望,但如果季见汵真想要养的话,她也会想办法克服恐惧,猪也很可爱不是吗?噜噜叫,浑身上下都是宝,她也不是没养过猪,橘猫不就是一种猪吗?
季见汵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浅灰色的毛衣,忙得额头出汗,汗珠闪闪发光,嘴角仍然有笑容,说:“养啊。”
“那我们有钱养吗?”她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接受了,想到钱,她一口气喝掉鸡蛋水,转身去翻行李箱,除了带了相机出来,她还带了几条项链藏在了包里,小时候外公送的金子也被她带了出来,卡里也有钱,宋玉锦给的零花钱有数,但舒靖育私底下其实给她办了一张卡,卡里的钱现在虽然不能取,项链和金子卖了应该够养猪的了吧。
她都要拿给他,再抬头,季见汵就按住了她的手,笑着说:“养一只,我还是能养得起。”
舒汀完总算是听出来了,“你怎么能骂人呢。”
他把她的项链重新放进去,出了云城他就兑现以前对她的承诺,养着她,季见汵有钱,身上有二十万。
早先帮陈哥赚的,分给他的红利,他又投进了股市,大部分的钱被套牢,临时只能取出来二十万,原先想着,高考后,无论他们俩去哪座城市,首都也好珠三角也罢,赚了钱就先付首付,买一个两个人的房子。
这二十万够他们俩在清平好好生活一段时间,无论做什么都有启动资金,依然可以让她过上好的生活,季见汵并不打算养猪,没必要带她遭这种又苦又脏的罪,他把二十万拿出来,整齐地摆在舒汀完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