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您说,”瑠歌面上浮现出了一抹尴尬之色,“那是本睡前读物,上面记载了血族最负盛名的炼金大师的作品。其中有一个黑色的外表看起来很破的袋子,可以用来封印东西,不知您是否知道……”
老者脸上浮现出一丝怪异之色,“你说的是那个我本来用来收破烂的流浪袋?原来现在竟在你的手中。”
他说到这里,又开始细细打量瑠歌的容貌了,“小崽子,你的头发颜色挺特别的。”
“是吗?”瑠歌摸摸自己的脑袋,“您喜欢就好。”
“我曾经有个学徒,他也是一头红发。他的天赋卓绝,我本想让他继承我的衣钵……”老者慢悠悠道,“没想到他后来吃不了苦跑了,我教的一腔心血全部付之东流。”
“从那时候起,我就特别讨厌红头发的小崽子。”
瑠歌:……
“我能做些什么弥补您对红发的印象吗?”
“可以,把手伸进去。”
“如果我伸进去帮您取出了东西,您可以不计前嫌指导我一些铸刀阵法上的问题吗?”
“那要看你其他事的表现了,一码事归一码算。”老者分毫不让。
“好。”
瑠歌望着眼前散发着高温的熔炉,撸起了袖子,淡定地伸出了手。
第38章
吸烟室内烟雾缭绕,身着传统手工西装三件套的男人们左手夹着雪茄,右手举着酒杯,你来我往,觥筹交错。
吸烟室使用了色调沉稳的桃花心木作为墙壁,边角铺满了精致的镂空雕刻,中心镶嵌了带有宗教性质的彩色玻璃窗。
玻璃窗用色明烈,画面多以圣经中关于该隐的故事为主。
绅士们坐在乔治亚风格的软椅上,围着正正方方的四人小桌,谈笑问候间夹带着刀光剑影般的试探。
怀亚特口中咬着烟,皱眉凝视着手中的牌,轻敲桌面的指节最后还是收了回去,“我放弃,你们随意。”
两位老鬼灵精相视了一眼,迅速计算手中的筹码,纷纷道:“怀亚特,我们玩这牌就图个高兴,不搞心理战术。你不用跟我们摆样子,跟。”
荷官的美眸扫了一眼被铿锵有力砸出的筹码,红唇微动,精准地记录了数量。
顺序轮到了她身侧始终沉默不语的男人。
沈雁月无动于衷地凝视着桌面上带有炼金法阵防作弊的扑克牌卡背,随手推出了几堆黄棕色的圆饼。
一枚黄色筹码代表一万美金,一枚棕色筹码代表十万美金。
他随手一推,几百万美金便流动到了桌面上。
“加注。”
荷官继续发牌。
自她的视角看过去,男人推出筹码的手骨节分明、苍白修长,是一双带有薄薄力度感非常完美的手。纵然血族能够变幻容貌,但是大部分血族喜欢维持原本的形貌。
她喜欢这个低调的男人。
他在赌桌上出牌风格沉稳、不咬雪茄、也不表面大度暗自焦躁。
雪茄的烟味浓烈霸道,干这行久了,哪怕不抽烟,她都觉自己每天吸入的焦油量严重超标。
更加吸引人的是,她无法看透这个男人的手法套路。
扑克牌是新开封的,她确认无误地洗过多次,然而每次,男人摸到的牌虽然不温不火,却在最后一刻一定能凑成点数最大的牌面。
新的出千手法?精密计算?
这些在赌博中都抵不过运气。
衣着、谈吐、修养,这个沈姓男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吸引人的。他该是临近亲王等级的存在,不该亲自下场陪生意,可惜他偏偏出现在这里。
“噢,我今天的手气真是太差了。”怀亚特拿到牌后摇头感慨,“你们真没出千?”
高挑美艳的荷官绽放出一个凛冽的笑意,“先生,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吗?”
血族的能力通天,赌博时都需要戴上一个荷官亲自扣上的血气手环,以防止使用天赋作弊。
更何况整个赌桌都有炼金法阵实时测控,一旦作弊,会被立刻反弹。在场那么多血族,脸面上一定不好看。
已经到了最后一轮。
三人亮了牌,唯独沈雁月从容不迫地坐在那儿。
“沈,你差不多可以亮牌了吧,这局已经结束了。”说话的是一个脸上横着刀疤的中年男人,“你要是输多了不要紧,这点我帮你包了,北冰洋那边的油田今年还需要你多出力呢。”男人伸出戴满金银戒指的大掌,用力拍了拍沈雁月的背。
在男人拍了三下后,沈雁月鬼魅地出手截住了男人的掌心,他懒洋洋地扫了男人一眼,“哪里,我还得感谢您关照我们佣兵团的生意。”
“哈哈,你们佣兵团是你们佣兵团,你是你。沈,当年多少家族向你抛出了橄榄枝啊,没想到你这小子这么多年还是油盐不进!一个世纪有了吧?你怎么还干净得跟个大花姑娘似的,如果不是看到你在阿拉斯加那么狠厉的打斗,我都不知道你小子有那么凶!”
“你们应该听说过不?那狗头来夺北冰洋油田的时候,我放出任务,标价顺利完成的佣兵团可以得到我们免费的石油供给,世界各地佣兵团全部来竞争!到了晚宴,我给他们送人,嘿,只有沈他一个人不接,不管送去什么样的女人,全部吃了闭门羹!”
说到这里,男人似乎兴致上来了,他边摩挲着筹码的纹路边唾沫飞溅道:“我当时心想,这个心高气傲的傻小子竟然敢拂我面子!我一定要让他吃够苦头,于是派弦月佣兵团打了应该会全军覆没的头阵。”
“阿拉斯加那边全年被冰雪覆盖你们知道吧,永冻层都不知道有多少,路特别险,一旦遇上埋伏或者对方炸了冰层,那都是灭顶之灾!没想到他一个人,居然一声不吭地啃下了对方所有人!”
中年男人说得洋洋洒洒,淋漓尽致,惹得旁桌的几个人也加入了进来,“可惜沈现在被波伊尔亲王招揽啦,没我们份咯。”
“你懂什么,人家波伊尔亲王等于把领区送给沈了!列格特,要是你你愿意这么做吗?”
“我要没儿子我也乐意啊,”被称作列格特的男人松了松领带,“领区在强者手中才能茁壮成长,想想我那烂泥扶不上墙的儿子,啧啧,我都怕自己哪天突然死了家族直接灭门了你们知道吗?”他说着频频叹息。
“今年不一样了,”怀亚特呼出一口烟雾道,“沈今年带了个女人上船。我前面在甲板上打过招呼了,红发绿眼,看上去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嘴巴倒是锋利得狠,脑子也转得快。没想到他居然喜欢这款的。”
“我们男银行家最不喜欢这种咄咄逼人的女性了,就好像回到了职场上,天天面对那些盛气凌人踩着高跟鞋的女银行家。噢,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是纯血种么?怀亚特你也真是不行啊,一个女人你也说不过,真是……”中年刀疤男嗤笑道。
“我这叫做人有风度好吗,这是传统绅士做派,你这种石油暴发户怎么懂。”
“绅士可不会当着我的面说我的人怎样不好,”沈雁月气定神闲地睨了怀亚特一眼,对方的镜面刚巧折射出锐利的光,一晃而逝,“怀亚特,被小姑娘踩住痛脚就这么沉不住气?”
“我是对自己生气,居然轻易泄露了想法,让一个小姑娘都能窥探一二。”怀亚特耸耸肩,随意道,“反正我看啊,那该是个混血种。”
中年男人想当然的认为是人类与血族的混血,他遗憾地叹了口气,摆出长辈的姿态劝解道:“沈,你也不是不知道纯血种现在有多珍稀,都快能列成世界一级濒危保护动物了。像你这种身负纯血血脉的血族,混血种玩玩可以,最后还是该找个纯血种传宗接代嘛。”
“我那里有几个乖巧听话的纯血女性,红头发也不是没有,你想怎么玩都可以。她们那些贵族小姐,最喜欢你这种能力强血脉淬炼程度高的血族了。”说罢,抬头与荷官相视一笑。
沈雁月不置可否,随手扔出了手中的牌。
五张黑桃同花顺。
中年男人立刻失去了声音。
“操,”怀亚特推了推镜框,“你这手气真是谜,我记得多久以前?啊,蓝道尔他儿子出生宴那次你还记得不?所有人都喝大了赌大了,你是赢得最多的那个,明明那么多华尔街金融精英在场,怎么偏偏输给你了。”
“你不服气?”
“没有,运气弄人,我愿赌服输。”
荷官飞快地分配好了筹码,沈雁月手边的花色筹码圆饼如同小山似的堆积起来,看得几个人纷纷表示头大,要了几杯新酒。
又是新一轮战局。
“要不是血族没有这种天赋,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能操控运势了。”怀亚特捏住手中的底牌感慨道。
吸烟室内充满了筹码哗啦啦掉落分配的声音,他突然用血脉传音道:“她就是你当年提到的那个?”
“是。”
“警告,先生。”穿着火爆制服的荷官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她微笑道,“禁止使用血脉传音进行勾结。”
“哦,”怀亚特摊了摊手道,“我们只是在谈论床上技巧问题。”
“哈哈哈哈哈,”刀疤男人大笑起来,“我们都是男人,不如说出来一起听听,也许还有不同的意见。”
“不不不,”怀亚特伸出食指挥了挥,“沈这人比较矜持,您懂的。”
侍者有条不紊地走过,古老的铁艺花瓣灯罩亮着暖黄的灯光,桃花心木的墙壁上除了宗教花色玻璃外还钉上了不少珍珠与黄铜,这种风格像极了蓝道尔的专用会议室。
沈雁月漫不经心地理着手中的牌,顺着怀亚特的话沉眸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回忆起了当年的盛况——
摩根亲王的长子出生,来往祝贺的血族络绎不绝。几乎从德沃拉·摩根怀孕的那天起,各个家族就开始预定船票,准备贺礼。
无数来自意法最优秀的工匠打造的艺术品漂洋过海,来到了纽约城摩根家族的领地中。
二战过后,人类的爵士时代早已结束,血族却像是将这个时代的特征发扬光大了似的,钱多的仿佛能填满整条伊斯特河,从此结束纽约东西两岸的分隔。
自早上九点开始,摩根家族位于纽约城中的庄园大门已被打开,一辆接着一辆最新款的手工跑车开入恢弘的铁艺大门。侍者做记录做到手腕抽筋,跑车们先是经过森林迷宫一样的弯路,再是缓缓绕近摩根家族的宫殿主体部分。
白天的时候,祝贺的人群在寒暄完后分成了两拨,德沃拉负责接待各大家族的夫人,而男性,则自然而然交谈起了生意。
等到了日暮西山,一切礼节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管家们收起了原本优雅简约的装饰与咖啡茶水,换上了迷幻亮丽的帷幕,托起了摆放着各种酒液的托盘。舞娘们从水池中乍然出现,款款扭动着妖娆的身段,犹如一个个诱导船只沉海的女妖,让人沉浸在极致的巅峰快乐中。
沈雁月对这些兴致缺缺,作为东道主的蓝道尔似乎也受够了糜烂的派对。两人在下面象征性地玩了几把后,肩并肩地走上了雕花扶手楼梯,随意地坐在了蓝道尔本人常用的会议厅中。
孩子被佣人推来,乖巧地躺在摇篮里,不哭不闹,香甜地沉睡着。蓝道尔轻轻摆动着摇篮,忽而低声道:“她开始动手了。”
“这么快?这的确出乎意料,我以为会等孩子稍微长大些,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沈雁月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着纽约城的海岸线。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伪装的太好,好到很多时候让我觉得她是真的爱我。你说我是不是太沉迷了?”
“你现在的样子像个专职奶爸。”沈雁月垂眸晃了晃酒杯中的冰块,淡声评论道,“从你求婚的那天起,你就已经沉迷上瘾了。”
“可我没想到这么快啊,沈。”蓝道尔苦笑道,“很多时候我都不理解女人。她愿意为我生下孩子,却不愿意跟我敞开心扉。孩子生下后她也没怎么管过,大多扔给下人。有时候我在想,她的心是石头吗?所有讨好的办法我都尝试过了,我已经走投无路了啊。”
“蓝道尔,假设你的母亲在你面前被生生虐待致死,相信你做得不会有她好。你冲动、易暴怒,说不定当场就被捏死了。”
“我觉得吧,人——好像总是会被相反的极端所吸引,”蓝道尔自嘲道,“她最早被她母亲带来我们家的时候,我一直观察她。我总想惹怒她、激怒她,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但她对我从来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忍耐着。就好像你打拳,永远打进了一团棉花。”
“父亲已经死了,二弟也死了,接下来是谁呢?是我,还是三弟?”
“沈,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梳着背头一副精英容貌的男人双手插入发间痛苦道,“她动手杀死父亲的时候我甚至有一丝庆幸……我觉得她的仇报完了,我们可以好好过日子了。但是后来,又传出了二弟的死讯。我当时听到消息,不是为二弟的死感到痛苦,而是心如死灰你知道吗?心如死灰啊。”
“她不会原谅我、不会原谅我们家族所有人。既然如此,倒不如让我先下手为强,免得场面太过难堪。”
“这个消息我有所耳闻,”沈雁月转过身来,双眸注视着原本意气风发现在形容憔悴的男人,“话说回来,她才刚转变为血族不久,到底是怎样亲手杀死了一任亲王?你知道她如何动手的么?”
“当然,”蓝道尔露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有哪一个血族,会拒绝床伴亲手献上的天赋呢?”
天然精魄纵然难以寻找,但仍有不少身份低微的血族翻山越岭,费尽千辛万苦,只为获取那一捧,能够让他获取氏族地位或是无上财富的天然精魄。
先摩根亲王活了近七个世纪,单单拥有一种天赋。成为双天赋亲王的机会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他怎么不会去尝试呢?
那个一直乖巧听话任他摆布的女孩儿,在母亲死后依旧让他省心,甚至为了巩固宠爱,还献上了天然精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