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阵营?不就是推翻元老院的阵营么?这怎么可能啊沈,他们怎么会推翻自己的根基?你这也太异想天开了。”
“不,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艰难。你以为那群老东西真的只隐居在雪山里么?你看看这个。”沈雁月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一个平板电脑,连上了船上的Wifi,打开了一个视频。
“我怀疑,那第三股势力,与操纵摩根氏族覆灭的人有关。”
第43章
来自帝国皇家乐团的乐师们演奏着悠扬的古典乐,宴会还在继续,一个学院的陨落对于老血族们来说不过像打翻了一个饭后甜点,根本不算回事。
有摩根女王的挡风屏障在,狂烈的海风被拦下了大半,甲板上微风徐徐,鲜花吊灯一应俱全,十分适宜露天用餐。
金发女人牵着瑠歌的掌心,带着她来到了无人踏足的三角塔上。站在游轮的最高点,透过石英玻璃,能够清晰地看到往来人群走过的路线——凌乱,却又莫名具有一定的韵律。
这个位置够高,视野足够宽阔,可以眺望到很远的地方。因为有玻璃的包裹,哪怕站在最高点上,也不会体验到海风的凛冽与高处的不稳感。
现代科技给予了人类与血族最强大的物理防护。
“我听沈雁月说,特意将烟囱的位置做成三角塔,是为了纪念纽约市中心曼哈顿岛的原始地形,对吗?”
“沈先生倒是很博学,”德沃拉站在三角塔的最边缘道,“看来你们的关系经受住了考验。”
“真正稳固的关系是无需经过考验的。不过,我没有想到他居然打算变成我的样子去取克伦威尔亲王的源血。难道这是你最开始的目的吗,陛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嗜好?”
“扑哧,”德沃拉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真实笑意,“没有,这个方法雅清提到过,不过被我否决了。我没有想到沈先生居然真的准备那么做,是我赌输了。”
她忽然间指了指玻璃外的景象,“瑠歌小姐,站在这里,你能看到什么?”
瑠歌转过身,对向玻璃窗外,除了昏暗不明的地平线与灯火中的人潮,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找不到任何特殊的地方。
“有时候我觉得,命运就站在我们现在的位置,而我们是底下的人群,如同虫蚁。”女人扬起天鹅般的颈项,抬头仰望黑暗的塔顶道,“命运站在这个高度,可以清晰地看到我们的起点与终点,不是吗?”
“不是吧。”瑠歌轻轻扫了眼下方的人群,很快找到了靠在栏杆边的沈雁月,她望着他的身影,嘴唇忍不住翘起。
“命运哪怕早就知道我们的起点终点又怎样,过程中我们为谁驻足,是我们自己选择的啊。命运只是旁观者,不能左右我们的意志。只要我的意志在左,哪怕它推我向右,我也会拼命地、追赶着游回去,去抓住我想要的那束光芒啊。”
少女说话的时候双眸目不转睛地攫住靠在栏杆边的男人,她的眸光熠熠生辉,语气中带着不自知的缱绻。
她本身,就像是一轮崭新的希望。
“年轻真好。”女王纤长的指尖柔和地带起瑠歌一缕橙金色的发丝,感慨道,“真是充满活力的颜色。”
“其实我年龄比你大,不是么陛下?我好像……比你大一百多年呢。”
“可我觉得我已经苍老很久了。”金发女人若有似无地牵起了唇角,“你知道么,我曾经做过一件错事,非常严重的错事。”
“哎,我要是也是个什么氏族亲王就好了。这样我们的辈分一样,按照年龄你还得喊我声姐姐呢陛下。”瑠歌半真半假地叹息道,“那么,是什么事情让我们的女王陛下追悔莫及呢?”
“怪不到沈那样性格的人会喜欢你。你真是……”德沃拉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瑠歌的脑袋,瑠歌舒服地眯起了眼,论卖乖,她一向很在行。
只要有利益可图,她不介意入戏更深一点。
谁又知道,站在她对面的女人,又戴了几层面具呢?
一时的吐露真心,从不代表交出了真心。
“以前蓝道尔追求我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很厌烦。那种……不是真正的厌烦,是内心压抑不住的烦躁感,迁怒在了他的身上。”
“我觉得他让我变得不是我,让我变得有了弱点。”
“——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没想到有一天会降临在我的身上。”
金发女人吐字优雅,语气却有些回忆起往事的浓重疲惫感、心力交瘁感。
“我不想让他这样追求我、打乱我的计划,在我身上挥洒他那样炽烈的爱意,那会让我变得踌躇不前。瑠歌小姐,你知道我当时一心想要复仇。”
“于是我假装和雅清上床,故意让他撞见,好让他知道我是个人尽可夫、虚情假意的女人。”
德沃拉说到这里,抿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我以为这之后,他会用最难听的字眼侮辱我。比如我居然跟一个伶人上床,饥不择食,诸如此类,然后疏远我、驱逐我,但是他没有。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送我礼物,收起了原先那副唯我独尊的样子,逐渐开始变得沉稳。他始终……沉默却又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身后。”
“所以这之后,您和他结婚了是吗?”
“是啊。”德沃拉惨笑道,“那是我活得最开心的一天,也是我最迷茫的一天。”
“我不知道明天会是怎样。我也不明白我是怎么走到那一步、又是怎么走出下一步的呢?”
瑠歌默然地望着身前的女人,忽然伸手轻轻拥住了她。
她理解对方这句话的意思。
德沃拉是在说,她究竟是怎么嫁给了蓝道尔,最后又血洗了整个家族呢。
回望起来,似乎现在都恐惧当时沾满鲜血的自己。
“我有时候会想……他在死去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的我,究竟会有多么不堪。”
“哪怕是我……也想让他心中最后的、关于我的形象,不至于那么糟糕啊……”
两人虽然都穿了高跟鞋,可是瑠歌比德沃拉要矮上那么半个头,这样安抚性的拥抱,简直像是她扑在对方怀里撒娇。
她温柔地拍了拍女人的脊背,轻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复仇和爱情,永远只能择一。”
“所以在海德公园里,你想见一见跟你一样拥有血仇的我,想要一并摧毁我,走上跟你一样的道路,是吗?这样,你就拥有感同身受的伙伴了。”
“你是个很让人怜惜的苗子,怜惜到令我改变了原来的计划。”德沃拉理了理瑠歌的长发,轻柔道,“知道么,希帕提娅氏族,只是我为你准备的第一个惊喜。”
“还有另外两个惊喜,你可以慢慢决定要不要相信我,真正和我联盟。”
“您确定,是‘喜’大于‘惊’吗?”瑠歌松开对方的怀抱,翡翠色的眼眸直视着紫罗兰色的眼眸。
“没有经历风雨,就不会真正地茁壮成长,你认为呢?”
眼神对视的刹那,两个女人似乎确定了她们之间无声的默契。
瑠歌蓦地笑出了声来,空旷寂静的高塔中,少女清越的笑声不断回荡,如同古老不详的魔咒。
过了半晌,金发女王牵起她的手,意味深长道,“好了,我把你送回去。夜还很长,你可以和沈先生慢慢度过。”
……
船舱顶部的露天泳池边,艾肯懒洋洋地躺在沙滩躺椅上,右手边放着几杯调味不同的威士忌。
一道颀长纤瘦的身影顺过了他放在小桌上没有动过的酒杯,径自坐在了他身侧的躺椅上。
这个泳池异常安静,在里面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血族。老血族们不是没什么动静地浮在水面上仰望星空,就是手中握着几份文件或者书籍。
纤瘦的身影扎着一个高马尾,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上身披着件敞开式运动衫,下面穿了条白色沙滩裤。如果不是他裸露在外的肌肉线条紧实分明,艾肯几乎要以为这样纤细的身姿该是个女人。
“艾肯·路斯曼?”
“是我,”艾肯伸手调高了折椅,“请问阁下有何贵干?”
来人没有吭声,自说自话地伸手摸进了酒杯。他用沾染了酒液的指尖在黑色的桌面上一笔一划地涂抹出了一个符号,又很快拭去。
艾肯瞄到符号,一个激灵坐起身,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你们居然能跟到船上来?!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老子还以为能安静几天……”
纤瘦的身影没有说话,他扣住艾肯的手腕强硬地将他拖到了距离泳池最近的暗房中。
他粗暴地将艾肯甩到墙上,分别在对方的双手上扣了两个血气手腕。
“我劝你最好安静点,别乱说话。”
“谁听你的。”艾肯翻了个白眼,“哟,我说你啊,身板看着纤细,力道还挺大嘛。”
他接着啧啧称奇道,“请问大人找我有何贵干啊?我先说好,打架什么的我赢不了沈雁月,那个杰曼什么的我也打不过,不可能成功的事情我可不干啊——别白费力气了。”
梳着马尾的纤细男人凭空掏出了一个晶瓶,直截了当道,“放心,这次分配给你的任务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哦?我这个废人能干什么?”
男人不接他的怪腔,将水晶瓶丢进艾肯的怀里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这个,投喂给沈雁月。”
“这里面是啥?我都近不了他身我投个屁啊!”
“你近不了他的身体,但你可以通过他身边的女人去完成。”纤细的白色身影轻描淡写地说道。
“如果我拒绝呢?”
“那你会悄无声息地死在这条船上。捏死你这只虫子,非常简单。”
“喔喔我好害怕哦!人家好歹是我朋友,我也不能干这么不仁义的事情嘛。何况瑠歌小姐救了我呢,要不兄弟,咱们商量下,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男人没有说话。
他随手挥出几道血气,艾肯立刻尖叫着闭上了双眼。
“鬼叫什么,你怎么就这素质?”身影上前捂住他的嘴唇,不悦地蹙眉。
“是你先捆我的啊,还威胁要杀我,我不叫还能怎么的啊。那我不问这个东西是啥,你得告诉我,这东西对瑠歌小姐有害不?”
白色身影冷笑道,“虚情假意,反正他们迟早要一起死,在意早晚有什么用?”
他说完,似乎是懒得废话,直接用手捂住了艾肯的眼睛,“为了防止你泄密,我会在你身上下一道禁制,一旦你说出任何有关我你的事……你都会自爆身亡,明白了么?”
艾肯忙不迭地点头。
禁制刺入体内的感觉像是凭空吃了一发子弹,艾肯咬牙忍受着痛苦,愤愤地握紧了双拳。
来人的法力应该很高,繁复的禁制不一会儿就下达好了。完了之后,男人给艾肯设置了血气解除的时间,打开暗门,径自离开。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艾肯瘫痪地抱膝坐在地面,喃喃道,“我怎么那么倒霉啊,上了船还不放过我……”
他独自颓丧了一会儿,起身的时候撅起嘴唇嗅了嗅刚才被捂过的地方,为了确认似的,他又撅起嘴唇表情怪异地嗅了好几次。
“咦,好奇怪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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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汝” 2
读者“IS_Smiley呐~” 7
读者“嘿嘿嘿嘿” 10
谢谢各位姐妹的营养液XD
第44章
威士忌酒的种类繁多,为了营造噱头,什么矿物味、金属味、甚至是海洋味都有。方才艾肯随意地指示各个种类的口味都来一份,那个白色身影顺走的,是格兰昆奇威士忌。
格兰昆奇威士忌历来深受贵族的喜爱,这个品牌的威士忌味道淡雅,辅以清新的花香,每一口下去仿佛令人置身于苏格兰草场,满口清新荒芜的气息,还有雨后被洗刷干净的泥煤味,是花香调威士忌的典型代表。
调酒师并不知道艾肯的来历身份,否则必然不会为艾肯选择这个品牌的花香调威士忌。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英格兰人,艾肯非常不待见那些粗鲁凶蛮还在婚礼上穿裙子的苏格兰男人。
他们竟然还吃哈吉斯!
纵然英格兰人的本性让他对苏格兰的一切深恶痛绝,然而,在饮酒方面,艾肯还是十分在行的。
他可以肯定,没有任何一种调味酒,会加入这种奇异的花香。
他左右嗅了一会儿,反复确认大脑记住这种味道后,伸出手臂胡乱地拭了拭脸上被捂过的地方。
“呸,这味道,咋跟个娘们似的……”
他平复了一下操蛋的心情,简单地思考了对策,悄然打开暗门离去。对于调查信息这一块,他一向不太在行。
也不是不太在行,就是在信息时代,他实在懒得去研究那什么编程代码的。
艾肯神态一派正常,若无其事地走回船舱内部。他找到了尼基塔与真帆的房间,四处张望了一下,急促地敲了三声。
“什么事?”几乎是立刻,高大的青年打开了一条门缝,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嘿,兄弟,能不能让我进去说?这非常非常重要。”艾肯双手合十,摆出了一个请求的姿态,语气可怜巴巴。
尼基塔侧让开了身体。
室内很暗,没有开灯,唯有手提电脑散发着荧荧灯光,像是大海中唯一的灯塔。艾肯一溜烟儿地窜进了门内,做贼似的迅速关紧了门。
他没有开灯,尼基塔也没有开灯,原本躺在沙发上的真帆像猫一样轻手轻脚地跃下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