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下捉婿——花下残棋
时间:2021-02-09 09:14:00

  眼中透着森然寒意,显然对李征来打断自己的行为,感到了万分的不满。李征暗暗打了个寒颤,但还是拱手说:“郎君,范阳急报,二月卅日,严准次子落水身亡。”
  宗祁轻捻指尖,“怎么回事?”严二和严承嗣一母同胞,如果除去严承嗣,他就是当然的嫡长子。严承嗣已经快凉了,他就成了最令人瞩目的对象。
  李征道:“他约了人到河边玩曲水流觞,卅日去看地方,因他骑马快,将侍从都甩在了后面。等侍卫找到时,已经飘在水面上,凉透了。”
  杏花打着旋儿飞到俩人之间,宗祁闭了闭眼,严准这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养虎为患,所以下手了?
  “他选的那个河,应当只能叫小溪。”李征皱着眉头说:“据来人回报,那边的水并不深,且他会游泳,是一大早用过了早饭去的。”
  不仅不深,水流也不会过于湍急,否则眨眼间就能将小小的羽觞掀翻,无法用来做曲水流觞的地方。
  宗祁感到有些奇怪,严准先前的举动,分明是想保下次子,才会让严承嗣顶罪。如果不打算这么做,他大可直接说凶手是严二,在范阳处置了事,连京城都不用来,也不必担心泄露什么。
  那现在这情况,显然是严二做出什么事,激怒了他。为免已经有前科的严二也对自己起杀心,严准选择了先下手为强。
  “帮我备马,即刻进宫。”宗祁冷笑了一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严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直接将两个儿子给摁死到无法扑腾,他其余的儿子们,现下应该会安分许久。
  毕竟其他的,手中能掌握的资源还不如严承嗣和严二,更不敢冒这个险。
  李征下去牵马,宗祁疾步走到苏移光饮茶的位置,坐在她旁边,温声道:“蛮蛮,我有事要进宫一趟。”
  “哦,你要去多久啊?”苏移光没往大事上想,好奇的问了一句。
  宗祁默了一瞬,低声道:“我亦不知,要等见了官家才知晓。”他顿了顿,又道:“抱歉。”明明是自己将她约过来玩的,结果先离开的却是自己。
  “你不用对我道歉呀。”苏移光戳了戳他,“你不是有事么,就快去吧,我等会去那边找她们玩就好了。”
  似突然想起什么,他将一直放置在案几上的锦盒拿到手里,打开后,一根青玉簪横卧其中,“这是上次那根簪子,前日终于修复好了。”
  苏移光接过锦盒,只粗粗扫了一眼,便大为惊奇。毕竟这簪子修复的太好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断裂过的痕迹,这样的情况霎时令她惊喜不意,甜甜笑道:“真是谢谢你啦!”
  “我送你到那边去。”宗祁脸上也重新洇上笑,眉眼温润无比。
  苏移光缓缓起身,同他一起往外行去。因担心别人瞧见了对她名声有损,宗祁只将苏移光送到杏林外,打算目送她到那边帷帐中去。
  发现宗祁不再动了,苏移光转眼便明白了他的想法,心一下子陷下去一点。正要继续离去,她忽而转过身,将头上发簪拔了一根下来,塞到宗祁手中,“既然我的簪子你帮我修好了,那你的这个就还给你吧,你还有几样东西在我那,今日出来拔禊不方便带,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亲自给你。”
  说完后,不待宗祁反应,她提起百迭裙跑开了。
  像只落荒而逃的小兔子一样。
  宗祁看着手中的那个累丝金凤簪,想起来是自己塞进信封里的一个,可隐隐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想着她要将其他东西也还给自己,宗祁更是拧紧了眉心,可她也说过,我亲自给你。
  听起来,倒又有了新的理由约她出来了。想清楚这一节后,他笑意直达眼底,上马疾驰而去。
  苏移光一路奔进了用各色鲜妍的绸布围起来的帷帐内,后来位置越圈越大,还有几个少女解下自己的外裙充作帷帐——反正没人出门玩会只穿一条裙子的,里面至少还有衬裙和袴,脱一条外裙根本不妨事。
  不过这天气脱掉外裙还是冷了些,等侍从找到替代物后,她们又重新将自己的裙子系在了腰间。
  看到苏移光冲进来,有人好奇问道:“蛮蛮,你作甚跑得这么急,有老虎在追你么?”
  苏移光尴尬笑了笑,“没有,没有的啦。”不过那人,实在是比老虎还要可怕。
  又有人问她:“你刚才去哪了呀?桑其说你去别处玩了,一个人在这给你守着位置呢。”
  桑其给她占了个绝佳的赏景处,众人都艳羡的看着,然桑其就是坐在那,动都不挪动一下。
  “去旁边的杏林玩了一下。”苏移光含含糊糊的说,其实内心不大想回答这个问题。
  林元探头朝那边看了看,兴奋地说:“我们一块过去玩吧,好漂亮哦。”
  苏移光笑得脸都要僵了,“那处杏林是有主的,我刚才跟他谈的不错,本来准备叫你们一块过去玩,但他突然有事离开,连我也只能回来了。”她垂下眼睫,神情落寞。
  众人见此情形,纷纷开始安慰她,先对她想带着大家一块享受美景的心表示了支持和感谢,而后让苏移光不必将这么小的事挂怀,在外面看也是一样的。
  “说不定身处杏林中的人,还不如我们在这看到的美呢。”一名着赭色褙子的少女笑盈盈的说了一句。
  苏移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好像在说她似的。
  但她没功夫再讨论这个事,走到桑其那边坐下,将锦盒里的青玉簪交给她,“桑其,我刚才掉了一个簪子,你快帮我把发髻弄一下。”既然将原本对称的凤簪取了一个下来,要换成不同样式的青玉簪,那头饰的排布肯定也要重新鼓捣一番。
  其实她自己也可以弄,但是这里没有镜子,还是桑其上手最方便。
  桑其轻轻点头,将她的挨个小心翼翼的卸下,而后换到别的地方去。她将凤簪取下时,轻咦了一声,“十二娘,你把夫人给你的那个弄丢啦?要不要奴婢等会沿着路上找一找?”
  “啊?”苏移光杏眸都瞪大了。先前在杏林入口处,她怕宗祁赶不及,所以拔簪子的动作也急,根本没来得及想哪个是哪个,摸到累丝的触感后顺手就从头上拔了一支下来。
  把夫人给的弄丢了?她娘给的...跟想到什么似的,她飞快将桑其手中累丝凤簪夺过。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被抢簪子的桑其:“......”
  苏移光将这金凤簪反反复复的翻看了几遍,心脏猛地被攥紧。她手上这枚金簪,凤首朝右凤尾朝左,确实不是她先前就有的那个,早上专门对比过的,因此牢牢的记着这个区别。
  那刚才给宗祁的那个岂不是——
 
 
第43章 “我喜欢你。”
  三月中, 正是清明时节,整座东京城都笼罩在一层朦胧雾气之下。
  宗祁坐在揽月楼四楼的窗口处,目光频频投向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影, 时而又向龙津桥上眺望。
  他面容沉静, 心思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一刻不曾停歇。
  枯坐一刻钟,他面前的茶水和糕点全然没有动过的痕迹, 又过了片刻, 猛地起身走到门口, 将紧闭的大门拉开。
  守在门口的李征被这动静吓了一跳,随后恭敬道:“郎、郎君可有吩咐?”
  “她还没来?”宗祁浓眉紧锁,锐利的视线牢牢锁在对面男子身上。
  不用说李征也知道他说的是谁, 只尴尬笑了笑,“还、还没呢, 咱们派过去的人,还没瞧见娘子出门。”
  宗祁眉头皱得更紧了, 焦躁之色尽数浮现。
  李征感到了些许的诧异,不知道有多少年,他没在郎君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先帝和顾太后都教他要喜怒不形于色,自懂事以来,他一直学得非常好,甚至比教他的先帝和顾太后,做的还要更好。
  “你再去看看, 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变故。”宗祁淡声说。
  李征躬身应下, 随后飞快的沿着木质楼梯哒哒哒跑了下去。
  等他走后,宗祁面无表情的在门口立了半晌,方才关上门, 转身回屋。继续捧着桌案上的那杯清茶,一动不动的坐着,但注意力却一直放在门口,以便在外面有动静时,自己能最快的反应过来。
  魏国公府的清徽院内,苏移光坐在房门口慢慢用朝食,昨夜一阵东风吹过,院中铺了一地的桃花。她也没让人扫去,刚好给院子里加点色彩,她一边吃一边欣赏,很是得趣。
  承露端着一小碟樱桃走进院子,“十二娘,这是别宫樱桃园清早摘的,夫人让人拿了一些过来。”
  苏移光停下舀馄饨的汤匙,看向那小碟刚洗过,殷红的表皮上还滚动着水珠的樱桃,随后拿签子戳了一个。
  “娘子准备什么时候出门呀?”承露又问道,“我刚才正好碰到十四郎,他听娘子要出门,说如果现在就出发,他可以将娘子护送过去。”
  苏移光皱皱眉,“让他自己去吧,我一会再出门。”要走过国子监才是龙津桥,苏峦送她过去再折返回国子监,保不齐要迟到。迟到次数多了,总是要通知家里的,实在是有点丢人。
  等承露出去找苏峦后,她吃了几颗樱桃,又开始吃馄饨,思绪慢慢飘荡起来。将自己的那支簪子不小心给了宗祁后,她心中一直忐忑不安,害怕宗祁发现。
  可过了这许多时日,宗祁却一直没有什么表示。仔细想想,他一个男子,对这些首饰定然是没有什么确切的概念和记忆的,苏移光也逐渐放下心,将这些烦心事抛诸脑后。
  前几日收拾博古架的时候,偶然间将那个锦盒翻了出来,苏移光才恍然想起,自己这里还收着宗祁之前送她的几样首饰,总是替他保管着到底有些不妥,于是她又写了一封信,问宗祁何时有空,她将这些东西还回去。
  本以为宗祁将东西送出后定然不会再收回,想要还给他也需废很大的力气。没想到信送过去不到半天,宗祁就给了回信,欣然应允这件事,并且还和她约了今日早晨在揽月楼中见。
  初收到信时,苏移光脸上尽是错愕,这实在是和她印象中的宗祁不大一样,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谁假冒宗祁给她回信。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信是她让人送到颍川王府去的,从颍川王府送宗祁回信的人还是他的亲卫,肯定不会弄错。
  “桑其,帮我把那个锦盒拿下来。”苏移光用完那一小碗馄饨,又吃了一个生煎包后开始吩咐出门的事,“去帮我备马,我现在就出门。”
  不管如何,宗祁能将这件事答应下来就好,也省了她许多功夫。
  桑其抿了抿唇,“娘子,你刚用完饭,歇一歇再出门吧。”
  苏移光摆摆手,“没事,我又不骑快马,慢悠悠晃过去就行了。”
  桑其听她如此说,方才踩着小□□,将锦盒从博古架上取下放在桌案上,而后出了院门,前往马厩处。
  话虽如此说,苏移光还是缓了一刻钟,饮了茶水方才出门。此刻已近辰正,火红色的太阳高高悬挂空中,却并不令人觉得热,而是带着一股舒适的暖流融入人身上。
  从魏国公府到龙津桥不远不近,一个临近皇城,一个则是靠近南薰门。东京城就这么大,她若是飞奔过去肯定很快能到,但现在街上人多,当街纵马的事她也不敢做,只能操纵着骏马小跑过去。
  从国子监开始便是京城商贩最多的地方,一路可延伸到龙津桥。路边各种食肆传来的想起不停地袭来,商贩沿街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苏移光沿着人群移动的方向慢慢走着,路边却突然看到一个人影。
  那人面前摆着一碗鸡汤米线,他正吃得热火朝天,还不停地往碗里加香菜、茱萸和蒜泥等物。苏移光勒马看了片刻,不禁抽抽嘴角。
  “阿峦啊,我上次叫你问的事,你问得怎么样了?”魏弘搓着手,没用自己面前的米线,而是一直盯着苏峦瞧。
  苏峦停下吃米线的动作,疑惑道:“问什么?”
  魏弘脸上僵硬一瞬,难以置信的望着对面的人,自己请他吃米线,他竟然这么点小忙都给忘了,便咬牙道:“就是我上次叫你问的,你十二姊和颍川王,有什么关系。”
  苏峦恍然大悟,羞赧道:“我给忙忘了,你放心,我今晚一定给你问。”他先前惧于苏移光的淫威不敢问,一直怂着怂着,就给怂忘了。
  “阿峦!”魏弘板着脸,显然是被气到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另外几名同伴也跟着帮腔,将苏峦给数落了好一通。
  苏移光站在拐角处,侧耳听了一会,本想走出去吓一吓这几人。但又很好奇苏峦到时候会怎么问自己、到底敢不敢来问,便生生顿住脚步,凝了几人一瞬后上马离去。
  一袭红裙随着骏马飞驰而去,裙摆随着清风而飘飏。隐在羃篱下的相貌即便看不真切亦令人心驰神往,暗中猜想一定是位美人才对,但却没人敢追上去唐突。
  “诶!”魏弘眼睛盯着刚才离开那人的方向瞧,“你们有没有觉得那人眼熟啊?”
  其余几人跟着看过去,却只看到一个红色的裙摆消失在拐角处。他们对苏移光都不算熟悉,光凭背影自然认不出她,苏峦刚才忙着吃米线,又是朝着来时的路,即便飞快转过头去,也什么都没瞧见。
  “谁呀?”众人既然没有看到,便急忙问魏弘这唯一一个看到了的人。
  魏弘摇摇头,嘟囔道:“也许是我看错了吧。”如果真是那个人,她看到苏峦到了上课的时候还在外面坐着吃米线,肯定会停下来将苏峦给骂个半死的。
  虽早已听侍从来禀报过,可听到门扉被轻轻叩响时,宗祁还是按捺不住心脏快速的跳动。他起身走到门口,挂着笑将房门给打开了。
  揽月楼的掌柜亲自端着托盘站在门口,上面是各式各样的吃食,见到主家脸上的笑,一下子给愣住了。
  他在这做工这么久,可从来没见这位这么笑过,莫非他是对自己的能力非常满意,或是对楼中伙食感到赞许,准备嘉奖自己?
  掌柜的正胡思乱想着,眼前那人的笑却瞬间冷了下来,“进来吧。”
  宗祁跟游魂似的立在门口一动不动,看着掌柜到桌案前将吃食摆好,方才抿了抿唇,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感到懊恼。如果来的真是她,此刻李征一定会过来通知自己的,而不会悄无声息的敲响隔间的门。
  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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