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都是当初在嫁妆单子上登记过的,贺文才赖不掉,但是过不了一年,那个年代就开始了,家里这些过了明面的文物也保不住。
她不如将文物捐掉要个大奖状回去,至于院子当然是得要回来,这可是在皇城脚下的三进院子,记得在梦里看到的,几十年后她脚下的这片地寸土寸金,婆婆的两套院子随便哪一套的价值,都够普通人过一辈子了。
房子里的文物保不住,但是两套房子她一定要回来想办法给保住。
姜晚笑的很无辜,看着徐访友的表情无比震惊,等着他提问。
徐访友忙问道:“小贺家现在住的三进院子,难道不是他媳妇的陪嫁?多少人羡慕他媳妇家大方,京市的一套三进的院子呢。”
“她们对外面说那是虞美琴给女儿的陪嫁房子?”
“可不是,虽然没有明确这么说,可人家话里话外就这意思,那还能错的了?不是陪嫁房子怎么给小贺一家住着?”
姜晚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虞美琴这个臭不要脸的,她当初果真打算霸占京市婆婆的房子,她现在的下场,真是一点都没有冤枉她。
“徐叔叔瞧您说的,京市的房子是我婆婆的嫁妆,和虞美琴的子女没有任何关系。”
“你婆婆是?”徐访友对这里面的情况也不了解,不敢贸然下判断。
“我婆婆是闻筠同志,是烈士,也是顾卫国的发妻,这个虞美琴,只是顾卫国的继妻。”
“哪个闻家?徐访友骇了一跳,京市可就一个耳熟能详的闻家。
姜晚点点头,“就是您知道的那个闻家,不过因为一些原因,我丈夫现在不跟那边走动了。”
徐访友跌坐在椅子上,居然是闻家啊,姑娘的陪嫁当然是留给自己的子女,不可能给后来老婆生的孩子。
姜晚就挑着重点给前情后果都说了。
“您看,我婆婆是顾卫国的发妻,她的嫁妆当然要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孙子对吧,虞美琴生的女儿跟我婆婆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所以这房子他们住了也只能算租住,既然现在撕破脸断绝了关系,您说我是不是应该收回来,再说了,收回来我还要捐赠文物呢。”
徐访友深深的看了眼姜晚,脸上逐渐浮起笑意,眼睛里毫不吝啬的透露出赞赏。
刚开始见面的时候他还觉得这姑娘傻傻呼呼单纯的挺可爱。
她可爱是可爱,也狡猾的像个狐狸。
她要是去院子里强硬着收房子,绝对要打上三天三夜,还不一定能给那一大家子赶出去,毕竟里面好几位老人,不能太乱来。
可是她来市委找贺文才那就不一样了,贺文才不可能为了一套院子把自己的仕途给葬送掉的。
现在他知道了这里面的内情,副市长就能知道,如果贺文才不还人家院子,副市长还会留下贺文才这样一个没有格局、贪心不足的人在身边当秘书吗?
当然不可能。
这小姑娘,真真的脑子灵活,一下子就给贺文才的七寸给掐住了。
恐怕这小姑娘也做了两手打算,一个是贺文才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和仕途,回去做自己家人的工作搬出去,一个是他目光短浅不还,那么小姑娘还准备了其他法子。
不过她也大方,舍得给文物都捐出来。
看着她狡黠的样子,徐文才笑着点她,“你呀,也机灵过头了,借我们的力来打贺文才,亏你想的出。”
这很难想吗?正常人都会这么干的吧,姜晚在心里腹诽了一句,笑着说道:“那我不也把房子里的文物都捐给国家嘛,徐叔叔,我可是个热心市民,你们得表扬我啊。”
“好好,肯定表扬,我现在派人找贺文才去,回头捐文物发奖状就让他来办,你看怎么样?”
姜晚点头,“挺好,没毛病。”
徐访友哈哈笑起来,“真是个鬼机灵,要不你来给我做秘书吧,指不定哪一天,你能给城市的发展添砖加瓦,成为一个难得的女干部,你要来市委吗?”
姜晚忙摇头,“不行不行,我就是有点小聪明而已,上不得台面的。”离岛的一个妇女主任的工作都叫她头疼了。
再说了,顾北川说了,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就是别离开。
嗯,不离开,顾北川和三个孩子都在离岛,她就在离岛。
顾北川找到贺文才的时候,他正跟着副市长在看新百货大楼的选址,顾北川上来报了家门,说找他聊几句。
贺文才内心有点惊讶,这个就是他岳父前头老婆生的小儿子,唯一没死的那个,听他媳妇学过云城发生的事情,顾北川和他那个泼辣的老婆,都不是善茬。
特意找过来,准没有好事。
他跟在领导身边也有两年了,场面话很会说,“是三哥啊,要不等我下班后再聊?”
顾北川看看在一旁跟城建部的领导忙碌商讨的副市长的身影,回过头说道:“别套近乎,我跟顾卫国断绝关系的申请上头已经批了,几句话我说完就走。”
贺文才暗自咬牙,岳父退休了,顾北川还是个副团长,他现在硬气不起来,要是换了以前,岳父还是副师长的时候,他怎么可能给顾北川放在眼里。
“好你说。”
顾北川扫了他一眼,“我媳妇这会正在你单位,跟徐副书记商讨,将你现在住的那套房子里的文物捐给博物馆。”
徐副书记给赵彦儒打电话说的时候,顾北川就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又听说副市长在看新百货大楼的选址,抽个空就过来了,敲打几句这个贺文才。
贺文才脸色拉了下来,这两口子好恶毒,居然跑到他单位,他心里堵了一口气,“如果我不还呢?”
“很简单,你不还你的工作就没了。”顾北川说的风轻云淡,“而且房子我还是得收回来。”
“你们别欺人太甚!”
贺文才一时间被愤怒冲昏了头,那套院子他住的太舒服了,还回去心里不甘心,“我走仕途的,你就不怕我以后踩在你头上让你不得翻身?”
顾北川嗤笑,虞美琴挑女婿的眼光不怎么样,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我保证你再怎么升迁都升不过我,我媳妇是军人家属,只要我在任何人都没有机会欺负的了她,你自己掂量掂量,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贺文才憋了一口气,他现在才是个市委秘书,顾北川已经是副团了,有军功就是好啊,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撵的上顾北川。
“算你狠。”
贺文才回到了市委大院,有人说徐副书记找,在办公室等他。
他就猜到了肯定是顾北川那个小媳妇,还不知怎么跟徐副书记瞎说呢。
这个年代的人,并不知道几十年以后房子可以买卖,价值会涨到令他们无法想象的高度。
现在住的这套院子虽然是好,也就是大一点、舒坦些离单位近些,和他的工作前途不能比。
进到徐副书记办公室的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他心里已经转了好几个方案。
他敲门进去,脸上带笑,“徐副书记好。”
徐访友招手,“正好,小姜找你有事,你们好好聊聊。”
贺文才看着姜晚淡淡笑笑,“小姜同志,才和北川聊过,他都跟我说了。”
姜晚面上不露声色,顾北川去找贺文才干嘛,她又不是搞不定他,多此一举嘛。
“说过就好,那么正好让领导放你半天假,你回去搬家吧,我要收房子了。”
贺文才脸上的笑容凝固住,无可奈何的说道:“弟妹,你看我这一大家子的搬家也不容易,反正那院子你们也不住,不如我们继续租着,租金照给,你看可以吗?”
可以他个鬼,明年就是那个年代人人自顾不暇,这房子再被他赖上十年,那收不收的回来真不好说了。
而且她才不给这贱人一点点机会攀关系,胡说八道说是顾北川的妹妹、妹婿,那才恶心了。
她现在就叫所有人都知道,顾北川已经跟顾卫国断绝了父子关系。
“这不合适,我们现在跟顾卫国划清界限,跟你们家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也犯不着叫我弟妹,听了不是叫别人误会吗?你说是吧。”
贺文才气到咬紧了牙关,拳头都不自觉的捏了起来,真想揍人,太憋气了。
徐副书记看到贺文才目光怨憎,心里不喜,那院子本来就是人家的,怎么了?住了两年还真当成自己的了?
这年轻秘书的格局也就芝麻大,三观也不正常,幸亏不是自己的秘书。
他不悦道:“小贺同志,请控制你的情绪。”
贺文才惊醒过来,忙说道:“小姜同志,我们家一大家子也有难处,你看缓两天,我搬家总要重新找房子吧?没个十天半月估计都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搬家。”
“抱歉,你今天就得搬家。”
姜晚冷笑一声,“你老婆前几天给你老家一大帮子亲戚都接过来,连你八十岁的老祖父祖母都接来了,你们想干什么?跋山涉水的把老人接来往我院子里一住,就以为我不敢去要了吗?”
想什么呢,就这智商还进市委工作,能升的上去才怪。
就算她今天不来贺文才单位,也有其他办法,只不过现在这个是最方便最省事的。
徐副书记一听更来火了,占着别人家的东西不想还,还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他语重心长,“小贺同志,你的思想觉悟不会这么差吧,那我得找你领导好好谈谈,给你做做思想工作,单位又不是没有宿舍,住不下你一家?”
贺文才收敛了心神,松开了拳头,恭敬的说道:“我这就去请假下午搬家,领导放心,我思想觉悟高着呢。”
至少,家里还有好多古董,全部都搬走!一件都不给她留下,算算也不吃亏。
“贺秘书等一下。”姜晚叫住他。
“姜同志还有什么吩咐。”贺文才磨了磨牙,扯出一抹笑来。
姜晚从包里拿出了嫁妆单子,“那屋里的家具都是登记过的,古董文物什么的我已经跟徐副书记说过,全部捐给市博物馆,下午会派专家上门验收,你搬家的时候仔细一点,可千万别碰碎一件、遗漏一件,少了碎了我都让你赔。”
贺文才脸上的笑容绷不住了,差点没一头栽倒,文物就这样捐掉了?这女人神经病吧!
更加让他崩溃的是,徐副书记又交代,“这两年的租金你给人家算清楚,不要起什么纠纷,咱们是人民的公仆,别给人民群众留下不好的印象,给你领导脸上抹黑。”
姜晚路过副食品商店的时候,新鲜出锅的话梅味瓜子好香,她称了二两香瓜子,慢慢晃到了婆婆陪嫁的第一处院子门口。
贺文才和顾雅贤两口子就霸占在这院子里,不过今天他们就霸占不下去啦,市博物馆拿着她婆婆登记过的单子,带着文物专家上门收文物。
院子里鸡飞狗跳,偶尔还能听到贺文才爆喝,骂自己媳妇不要添乱。
还有那几个耿直的老专家们一点一点的扣,连包袱里的一个小茶碗都不放过。
专家们的声音更大:“这怎么就不算文物了,这是清末的瓷碗,是很有历史收藏价值的瓷器,就是文物!”
“那画卷你给我放手!那是宋代大家的真迹,老天爷你们可真能糟蹋东西。”
“这小玉锁是你孙子出生的时候打造的?你可拉倒吧,你孙子还能是前清出生的不成,给我还回来。”
哈哈哈,姜晚光听声音就高兴,撑开袋子嗑着瓜子。
门口好多路人围着看热闹,贺文才脸都丢尽了,这跟抄家有什么区别,早知道当初就不来这里住了,还能在单位分套大房子呢。
现在呢,房子没分到,还得去挤宿舍排队熬资历等分房子。
他在门口看到姜晚靠在马路对面的大树干上嗑瓜子,笑眯眯的看着笑话,脸一冷转身进去又开始骂自己媳妇。
“你爸已经退休了,人走茶凉你不懂吗?赶紧收拾东西搬走,别给我丢人现眼,给我工作弄没了一家人喝西北风去啊。”
一个年轻的女人声音,应该就是虞美琴的二女儿顾雅贤,“真要把这院子还回去一家老小怎么住?你让你爸妈你爷奶往地上一趟,你看他们谁敢动!”
贺文才更气了,副市长听说要捐文物非常高兴,让他负责配合专家,负责给姜晚颁发奖状。
他能怎么办!
“顾雅贤你要是不想还,你就是踩着你男人的仕途胡闹。”
贺文才的妈一看这情况,好东西都叫专家们装箱子搬走,留这个房子也比不上儿子的仕途重要,上去给儿媳妇一巴掌。
“你给我消停点,我儿子好不容易当了个官,可不能给你作没了。”
顾雅贤捂着脸绝望的大叫,这个狗男人居然敢纵容他.妈打她,他也不想想他的工作是怎么来的。
“贺文才你没有良心,我妈为我们付出的还不够多吗?你是不是神经病,真的还房子?这房子是我的!是我的!是我妈给我的陪嫁。”
顾雅贤疯狂的叫嚣着,结婚的时候她妈就说了,京市的房子和妹妹一人一套,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还回去,为什么要还回去!
贺文才简直不想跟她说话,“你别傻了,地契上写的清清楚楚这房子是闻筠的,你是闻筠的子女吗?再闹你也得还,靠嚎叫你就能不还了?你是不是没睡醒,非要把我的工作给作掉你才甘心?”
“顾北川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我找他去,我就不信他能给我赶出去。”
贺母才从老家上到京市来,她是个老实本分的庄稼妇人,儿子考上大学成了城里人,还娶了个城里媳妇,丈母娘给房子住,贺母一家从来不敢在儿媳面前摆婆婆的款,也不敢过来给儿媳妇添堵,这次是儿媳妇亲自接来的。
贺母一切为了儿子的工作和前途,她鄙夷道:“什么哥哥,你也好意思叫的出口,他跟顾卫国都断绝了父子关系,顾卫国赔了他六七千块钱,亲爹都这样了何况我们。”
贺母说道:“我一个庄稼人不懂什么大道理,我也知道霸占人家房子的事情不靠谱,在我们村上,亲兄弟分家为了头顶上的一片瓦,都能打的头破血流,何况你家这情况呢,活生生想霸占人家一套房子,你接我来的时候我就说了这事情根本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