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鱼?”猫二白犹豫开口。
郑哲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蒋鹿鹿在泳池嚷嚷着有什么人鱼干尸,肯定是因为她自己藏着这玩意,才会产生心理阴影。”
干尸整体呈一种怪异的青绿色,心口部位却有一片暗红。肖骋伸手抹了一下,指尖搓了搓,“是血。”
以血为引,方浩祭拜河童,蒋鹿鹿供奉人鱼,两个本该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偏偏因为这件事纠缠在了一起。
人形娃娃的肚子里似乎还有其他东西,肖骋把它倾斜过来,一把沾着血迹的匕首“当啷”落地,还带出了一张轻飘飘的照片。
猫二白捡了起来,嘀咕着“谁没事把照片塞在娃娃肚子里”,结果刚一翻过来,自己先被吓了一跳。
这是一张两寸证件照,上面密密麻麻画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叉号,笔触非常深刻,用力到恨意几乎透纸呼出。
猫二白眯了眯眼,“这不是蒋鹿鹿本人吧。”
郑哲偏头过来,怔了一下。
“这是严悦啊。”
“蒋鹿鹿发小。”
第84章 . 【绝望的赌徒】十五 第三具干尸……
今年过年的时候, 严悦和父母来蒋鹿鹿家做客。
父母们都是年轻时就认识的朋友,严悦和蒋鹿鹿也算是从小玩到大,两人一见面就躲进了小房间说悄悄话, 比如学校盛传的八卦, 最近新播的番剧,喜欢的明星等等。
严悦像所有正常闺蜜那样一脸八卦地问蒋鹿鹿和暧昧对象郑哲最近怎么样,蒋鹿鹿也乐得跟好姐妹分享郑哲的各种直男操作, 房间里不时传来女孩们清脆悦耳的笑声。
午餐很丰盛, 饭桌上家长们谈笑甚欢, 严悦的母亲拉着蒋鹿鹿笑眯了眼。
“看人家鹿鹿,长得漂亮又多才多艺,在学校人缘还好, 这以后进入社会可都是人脉资源,不像我们家这个, 整天闷在房间里,除了学习也没有其他兴趣爱好, 社交能力还不如幼儿园的小朋友。”
蒋鹿鹿的父亲摆摆手,“得了吧,她那点才艺都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学个皮毛而已,我跟鹿鹿妈别提多羡慕你们了,严悦这么乖巧懂事,成绩还好, 稳定的年级前十, 不像鹿鹿,也不知道在外面和什么人胡乱玩,这成绩有时候说下去就下去了。”
四个家长像四个销售员一样细数自家“产品”的优劣, 对比“竞品”的长短,蒋鹿鹿和严悦安静地坐在餐桌两侧,很少伸出筷子去夹菜,只是默默地,一粒一粒翻着碗中的米饭。
蒋鹿鹿最先放下了碗,低声了说一句“我吃饱了”,然后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次严悦并没有跟过去,仿佛没听见一样坐在桌边继续玩着自己的手机。
女孩的笑声从这个家消失了,只剩下两对父母聊得火热。
严悦一家告辞时,蒋鹿鹿依旧把自己关在房间中。蒋母上楼推开了女儿的房门,“啧“了两声,“客人走了你也不出来打个招呼,你看人家严悦多懂礼貌,你就是跟你外面那群朋友玩得太多了,整天就知道逛街打扮,规矩都没有了。”
蒋鹿鹿背对门口,坐在课桌前玩手机。屏幕上是社交软件的聊天界面,郑哲发了很多他在马尔代夫度假的小视频,顺便吐槽不在国内过年少收太多红包,自己巴拉巴拉说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蒋鹿鹿一句话都没接。
“小鹿同学你还在吗?怎么不理我了?”
母亲批评抱怨的声音让蒋鹿鹿如梦初醒,回过神后才发现郑哲连发了十几天消息,而自己一直没回应。
但她的输入框是满的,像小作文一样写满了诋毁严悦的话,说她只是做题机器,根本算不上聪明,除了成绩一无所长,如果不是有自己这个朋友,在学校说不定还要受排挤和霸凌。
蒋鹿鹿面容平静,不动声色地删掉了自己打出的长篇文字,最后给郑哲发去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她站起身,仿佛已经对内心这种突如其来的恶意司空见惯,只要删除证据,就可以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严悦要走了吗,我马上下楼。”
两家人站在大门口挥手告别,蒋鹿鹿和严悦目光相接,两人相视笑笑,笑意却都没有走到眼底。
这是我的朋友,青梅之好,总角之交。
我希望有一天,她从这世界上永远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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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严悦并不难,毕竟都是一所学校的,但姜之玺他们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严悦是不是和蒋鹿鹿有过节,更不可能大大咧咧拿出那张满是红叉的照片当证据。
这事还是得迂回着来。
陈若生提议晚上去寝室找人,“郑哲说严悦是六班的,我已经打听过了,宿舍号是443,和我在同一层。”
可惜行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443宿舍的学生一听是来找严悦的,表情都有点古怪,“她这两天在宿舍的时间很不规律,有时候下了晚自习就没影,凌晨才回来,有时候是早早上床睡觉,但是半夜又会偷偷跑出去。”
姜之玺有些意外,“你们有问过她在做什么吗?”
寝室长点点头,“问过,但她好像不怎么愿意多说,只是拜托我们打掩护,别让宿管或者老师知道这件事。”
宿舍堵不住人,这就比较麻烦了,猫二白提议大家改变战术,“不如从教室就开始跟踪她,蒋鹿鹿刚死严悦就开始夜不归宿,说这中间没关系我都不信。”
说干就干,周四这天,郑哲逃了最后一节晚自习,早早潜伏在了六班门外。下课铃刚一打响,他就看见严悦背起书包出了班门,往宿舍楼方向走去。
郑哲立刻发消息给陈若生,陈若生收到后拎起一桶要洗的衣服慢吞吞来到了走廊尽头,这里有一台公用洗衣机,而443宿舍就在附近。
就在陈若生往洗衣机里倒洗衣液时,严悦回来了,她走进宿舍,顺手把门带上了。趁着四下无人,陈若生凑过去偷听,宿舍内传来几声洗漱用品在盆里晃荡的呼啦声,
这大概就是严悦室友所说的那种情况,“有时候是早早上床睡觉,但是半夜又会偷偷跑出去。”
熬夜堵人这种事几个男生自告奋勇地要承包,但苦于女生宿舍楼下藏不下这么多“痴汉”,一番激烈的石头剪刀布之后,角逐出了骆瀛风和猫二白两个苦力。
猫二白盯着自己比出的剪刀眨了眨眼,忽然“妩媚”地看向姜之玺,“其实我是姐妹啦,你肯定舍不得让我二半夜蹲在这儿喂蚊子的对吧?”
姜之玺冷漠地指了指女生宿舍,“只要你今天走得进这扇门,这个姐妹我就认下了。”
猫二白扭头看了看门口坐着扇扇子的宿管大妈,比了比那个壮硕的体型,三个自己捆一块勉强能成一般粗,“算了,我会被脸朝地扔出来的,性别无所谓,但狗命要紧。”
骆瀛风和猫二白乖巧蹲了三个多小时,终于在凌晨三点时看到了偷偷摸摸溜出来的严悦。骆瀛风一个激灵,一巴掌拍醒跪在地上以头抢花坛睡得正香的猫二白,“快,快给他们打电话!”
两人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拨号,猫二白电话里传出“你拨的用户正在通话中”的提示,“卧槽,这二半夜的姜姜在和谁煲电话粥?不会是肖骋吧?他俩开个门就看见了,至于吗?”
骆瀛风翻了个白眼,“傻哔,那是我在给她打电话!”
两人边跟踪边联络折腾了足足三分钟,终于把其他人都叫醒了。肖骋那边定位了猫二白的手机,几个人紧赶慢赶地追了过去,终于在离学校两个街区外的一座陵园碰了头。
郑哲人都傻了,“我也没听说严悦有多胆大啊,大半夜的来墓地?”
姜之玺:“如果她胆小还坚持来这儿,那才说明是真有问题。”
几个人跟踪严悦进了陵园,曲里拐弯地来到了一块被圈起来的荒地,旁边竖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无名坟场”。
猫二白挠了挠头,“是乱葬岗的意思吗?”
肖骋:“或许这座陵园就是建在乱葬岗之上的,为了腾地方,就把之前埋的无名尸体挖出来集中移到了这片荒坟下。”
郑哲:“那严悦来这儿干什么?总不至于是烧纸上坟吧?”
众人躲在树影之中,借着几块残碑的掩饰,一瞬不瞬地看着不远处的严悦。
她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对一切都很轻车熟路。严悦停在了一处小土坡前,俯身拜了三拜,忽然上手开始挖坟。
“卧槽。”猫二白瞳孔地震,“这也太猛了吧?确定上泽高中真不是个阴间学校?”
骆瀛风还算淡定,“那个土坡那么小,下面应该葬不了人吧。”
“万一埋的死婴呢?”陈若生细思恐极地补充道。
众人屏息凝神地等着严悦挖完坟,土层之下露出一个暗红色的盒子,严悦把它抱了出来,作势就要打开。
“等等我有一种似曾相识……”
姜之玺话还没说完,那边盒子里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里面是一具干尸,一具和方浩,蒋鹿鹿所祭拜的,极其相似的干尸。
颜色诡异的躯体,干枯皮肤下突出的肋骨,畸形可怖的面容……
以及从肩胛骨延伸出来的,一对只剩骨骼的翅膀。
第85章 . 【绝望的赌徒】十六 畸鬼……
当严悦意识到有人在跟踪自己时, 逃跑已经晚了。
树影后窜出来四五个人,肖骋上前按住了她,骆瀛风顺势把盒子抢走, 郑哲觉得里面那具干尸实在辣眼, 忍不住伸手合上了盖子,“阿弥陀佛,善了个哉的。”
严悦面带不安, 眼神有一丝愤怒, 她认出来了五人中的郑哲和婊姐, 大声喊道:“你们想干什么?
姜之玺敲了敲盒子,看向她,“这话应该我们问你, 大半夜来墓地,还藏着这么膈应人的东西, 你想干什么?”
严悦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姜之玺:“方浩和蒋鹿鹿和你一样都藏着这种干尸, 现在他们两个死了,跟你有关系吗?”
严悦双眸一颤,一看就是知道些什么,姜之玺乘胜追击,“你今天不说点实话,我们是不会放你走的,到时候出入陵园, 徒手挖坟, 私藏干尸的视频曝光,你觉得学校会给你什么处分?”
话音刚落,身后的猫二白悄悄翻了个白眼。每次都用这一招唬人, 他们刚才跟踪的时候根本就没拍视频好吧。
可严悦信以为真,看向姜之玺的眼神略显惊慌,半天才艰难开口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这些干尸哪来的?”姜之玺开门见山。
严悦沉默片刻,妥协般开口:“买的。”
“跟谁?”
“一个玩偶店的商人。”
“买干尸做什么?”
“祭拜。”
“有什么目的?”
“为各自所求。”
严悦答得很快,逻辑也通顺,可就是给人一种明明什么都说了,却什么也没剩下的感觉。
猫二白联想能力爆表,抓取了“祭拜”“所求”两个关键词就开始脑补,“你们别是什么xie教组织吧?还整干尸祭拜,下一步是不是要召唤邪神了?”
严悦瞥了他一眼,摇摇头,“我们都是单独行动,而且,我并不知道方浩也请了畸鬼。”
肖骋皱眉:“畸鬼?”
严悦:“就是你们口中的干尸。”
“请畸鬼”是一种很冷僻邪门的咒术,和请笔仙请碟仙有异曲同工之妙。严悦的畸鬼是一个长翅膀的婴儿,她曾问过玩偶店的老板是否是天使,老板诡异地笑笑,“恶魔也长翅膀。”
“蒋鹿鹿也是在玩偶店请的‘畸鬼‘吗?”姜之玺忽然问道。
严悦点点头,“她比我更早接触畸鬼,我也是被她介绍过去的。”
“我去。”猫二白搓了搓胳膊,“你们这封建迷信还带发展下线的?传销团伙不找你们真是屈才了。”
郑哲也觉得奇怪,表情略懵,“鹿鹿?她为什么要给你介绍这个?你刚才说你有所求,你求什么?”
严悦陷入沉默,似乎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模棱两可道:“每个人都有能力极限,也都有与能力不匹配的欲念。”
郑哲最讨厌绕弯子,尤其是文绉绉地绕弯子,他直接从猫二白口袋里摸出那张蒋鹿鹿家找到的红叉一寸照,甩到严悦面前,“你求的事,跟这个有关吗?”
如果蒋鹿鹿憎恨严悦,那么严悦是不是也可能同样讨厌蒋鹿鹿?
红色的叉号在昏暗月光下显得黑沉,严悦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们在哪找到的?”
猫二白:“蒋鹿鹿放干尸的盒子里。”
话音落,严悦莫名笑了一下,好像是真的觉得很开心,很有趣。
“果然是好朋友,连心思都这么像。”
说着,严悦示意抱着盒子的骆瀛风打开盖子,她把手伸了进去,从干尸下方摸出了一张被剪开的照片。
“不过我没有她的一寸照。”严悦似乎有些遗憾,“只好从合照上剪下了她的影像,我选了很久,这张最漂亮。”
借着月光,姜之玺看见那张边缘参差不齐的照片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凑近细看,才辨别出来那是一个重复的英文单词——Dead。
她们都想让对方死。
“可是,可是你们不是好朋友吗?”郑哲想不通,“从小玩到大,好到恨不得穿一条裤子,连父母都是几十年的交情……”
“如果他们没有交情,我们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严悦打断郑哲,“就算可能一辈子没有机会认识,也好过最后把关系变得畸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