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皇帝仍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他的皇后笑意盈盈地说话，对方则板着脸并不理睬他。
这一幕让所有人（包括一本不同寻常的书）看得胆战心惊。
“神呐，我觉得天天跟着你的那个小男孩看起来比以前吓人多了。”哈特利小声对她说，“那种感觉有点……”
“简直什么？”她“咔嚓”一口咬下块苹果，面无表情地咽下去，“话说完整了。”
看得出她心情很差，红皮书稍微缩了缩，“有点像以前见过的一个大人物，有的时候你也会给我这种感觉。”
“谁？”
“想不起来了。”
苏淼把手里的苹果核扔了，然后郑重地面向红皮书：“哈特利。”
“什么？”
“能被你称为大人物的，一定是神祗级别的吧？”
“好像没错。”书灵点头。
它所记得的大人物当然不可能是普通人。
“可你居然连这种事都能忘？”她戳了戳红皮书的书脊。
“别戳我脊梁骨！”哈特利挥舞两侧封皮飞了起来，“有的时候那些大人物不想让你记得的时候，你根本不会留下印象的！”
它据理力争。
“哦，原来是这样。”她摸摸它，“对不起，哈特利。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看出来了。
书灵在心里默默地想。否则它也不会觉得这两人在一起的时候简直让书喘不过气。
人类的感情真奇怪。
一天后，黑皇帝带着他的皇后一起站在位于地下的王室专属的超远程传送阵前，他们身后跟着许多的侍从与女仆。
这座传送阵有着非常古老的历史，它从伊恩蒂斯建国开始就完工于王宫地下。这种超远程魔法传送阵往往是战略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以伊恩蒂斯王都到撒曼联邦的联合魔法学院为例，这种传送阵光填充魔力往往就要花费三四个月的时间，而乘坐最新型的马车只需要不到一个月，如果是魔法动力的话会更快。
但洛伦用他恐怖的魔力直接在瞬间就把这个传送阵给填满了，这种劣势也就不存在了。
“已经提前和撒曼联合学院打过招呼了。”
银甲侍从向洛伦和她报告道。
“魔法阵已开启。”
地板上的暗纹犹如液体一样流动，上面流淌着绚烂的光华。
“定位结束，目标是撒曼联合魔导学院。”暗纹停止了流动，它的形状固定下来，形成一个繁复神秘的图案。
“魔法能量填充完毕。”操控传送阵的宫廷魔导士大声宣布。
“出发了，维莉。”洛伦亲昵地执起她的手腕。
苏淼点点头。
下一秒，他们就跨入了闪烁着光芒的魔法阵之中。
当她睁眼时，一个巍峨的建筑群矗立在她眼前，和伊恩蒂斯王宫白色调为主的那种奢靡华丽的巴洛克风格不同，这个建筑群主体为深色调，看起来庄重肃穆，相当有学院氛围。
他们跟在引导的魔法师后面，走向休息的塔楼。
“学院里好像很空旷。”
苏淼说。
“现在是假期时间，并没有多少学生待在学校里。”引导的魔法师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请问是维尔莉特·萨法尔陛下吗？”
一个白袍法师匆忙地跑过来。
“怎么了？”洛伦问。
白袍法师转向洛伦，他有些局促，看上去不是很会说话的类型，“洛伦陛下，穆修院长想和他以前的学生见面。”
苏淼也看向洛伦，示好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去和老师见个面，好吗？”
他勾了勾唇角，“去吧。”
就这样，苏淼和白袍法师一起来到建筑群里最高的高塔底部，他们通过一个小型传送阵直接传送到院长办公室门口。
为什么王都国立魔法图书馆就没有这么便捷的设施呢？
她走神地想。
“院长就在里面。”白袍法师急匆匆地离开了，就好像和她打交道是什么灾难一样。
真是奇怪的人。
她上前敲了敲办公室的雕花木门。
“穆修老师，是我，维尔莉特。”
“请进，小维莉。”熟悉的声音，是穆修的。
“吱呀。”
苏淼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她看见英俊的男人坐在宽大的桌子后，他依然戴着那副金边眼镜，正在一页一页地翻阅手里的古籍。
见她进来，他示意她坐在他对面。
苏淼坐下后，两套细瓷茶具蓦然出现在原本干净的桌子上，杯子里的红茶正冒着腾腾热气。
“撒曼的特产红茶，相当稀有的品种。”穆修笑着说。
她的心也不知不觉随着穆修的笑容平稳下来，于是端起杯子尝了一口，口感清淡柔和，带着特别的香味，“味道非常不错，穆修老师。”
“上一次见到你还是很久以前的事。”他叹了口气。
“可能是因为后面发生的事情太突然了。”她说。
当时她也没想到菲尔会直接策划魔兽攻城。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你，还是个刚测完魔法天赋不久的小女孩。”
穆修感叹。
“您在魔法道路上给了我很大帮助。”她真诚道。
两个人叙了会旧，又聊了一会日常，聊着聊着，穆修忽然放下手里的茶杯：“告诉我，小维莉。现在具体的时间是什么？”
苏淼愣了，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问这种问题。
她迟疑一下，回答：“老师，现在是神历1403年八月——”
“错了。”穆修打断她。
错了？难道不对吗？
十年前是1393年，十年后是1403……
红发少女一脸迷茫。
大魔导士抬起手布置了一个结界。
“老师？”
穆修深棕的瞳孔逐渐变成纯净空灵的蓝色，这一刻起他给苏淼的感觉忽然完全不一样了。
就好像从一名人类智者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神祗。
“初次见面，维尔莉特·萨法尔。”
他的声音变得飘渺不定，明明站在她面前，却又仿佛在遥远的星河之外。
“您是……”她睁大了碧绿的双眸，“元素之神冕下？”
“维尔莉特·萨法尔，你从开始就弄错了一件事。”穆修、不、应该是卡穆斯如此说道。
“请您指出我错在哪。”她迷茫地说。
“如果按照神历来推算的话，不去计算纪元的更替，现在应该是神历17859年。”
元素之神说。
苏淼整个人都僵住了。
神历17859年？她是听错了吗？
元素之神轻轻笑了。
“你说这是神历1403年，其实也不算错。”
她直直地看着他，完全没弄懂他的意思。
“因为，从人间的1403年诸神诞生节开始，这个世界就已经因为‘终焉’而彻底崩坏了。 从那天起，时间的流动就已经没有意义。你所看见的一切都是祂想给你看的一场生动的戏剧。”
“包括，你面前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点前有二更
另外这卷要结束了，应该还会有个番外。
第48章 、四八、真相
苏淼手里的杯子“咣当”一声落到托盘上， 杯底磕出一条裂缝。
卡穆斯透露的信息量太大了。
这条世界线不是神历1403年，而是神历17859年，距离她的年代已经过了整整一万六千多年的时光。
可是所有人表现得都符合她想象里十年后的样子。
会互相嬉闹的女仆、对她敬畏有加的侍从、从学院里放假回家的小莱恩、偷偷喜欢莱恩的撒曼公爵之女蕾米、讨厌猫咪的图书管理员先生……
甚至这个世界还在正常发展变化，给她带来了许多新奇感。
而洛伦开始也显得憎恨她， 然后才因为“薇诺”而慢慢转变了对她的态度。
他的所有感情变化都显得非常自然， 并没有任何生硬的样子。
“老师……”苏淼的声音在发抖， 她已经全然忘却了眼前的人的身份，“什么叫‘一切都是他想给我看的戏剧’？”
元素之神空灵的眼睛注视那迷茫的少女， 他露出怜爱的神色， 就好像他不是一位主神而只是她的老师一样。
他用飘渺的声音对她讲述了一个童话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富饶的国度，那里的国王因为失去了他最心爱的人，国王每天都沉浸在极度的悲伤中。
事实上，国王本身是被一位古老神祗封印住的‘终焉’之力， 而‘终焉’被命运的法则预言会毁灭这个世界。
后来， 国王知道他的爱人死去是因为一场阴谋和误会， 于是他再也控制不了自身‘终焉’的力量，放纵自己摧毁了整个世界。
他以为自己成为‘永恒的终焉’后，就能将他的爱人复活。可却发现， 他可以掌控所有至高的法则， 包括他成为‘终焉’后的所有‘时间’与‘命运’，却唯独控制不了一样——那就是‘生死’。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 他因为无趣， 就将所有存在死去的灵魂做成木偶，将他们摆在他修复好的世界表面上。
就这样，世界成为了‘舞台’，灵魂就是‘演员’， 他沉浸于其中，计算好未来出现所有的可能，包括这个世界应该会出现的发展演变，然后让他们去‘表演’。
直到有一天，一个本不应该再出现的灵魂进入了他的视线……
之后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怎么样，小维莉，这次我讲的故事还不错吧？”
卡穆斯用穆修的语气对她打趣道。
没想到他讲得最好的故事，居然是关于自己学生的。
而苏淼已经听不清他的话了。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起，所看见的东西都是虚假的，都是他想给她看的‘戏剧’。
包括她和莱恩蕾米的相遇、星辰契约仪式、图书馆的重逢已经后面的所有事情……而她就这样被玩弄在股掌之中。
她早就该想到……从王都的时空意外出现混乱就可以看出来的。
那天是她第一次带着还是黑骑士的洛伦逛王都的商业街，所有的情景都是她和他一起经历过的，而这些“戏剧”里没有出现的人只有他。
还有艾薇拉向她的挑战，那个雨天她第一次亲吻了他……
怎么会有过去的事情再重复轮回的情况呢？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已经崩坏了。
她以为神像说的“BAD END”是她的死亡，而实际上却是指整个世界的毁灭，她心爱的人即成了“终焉”，万物沦为傀儡。
这才是真正的“bad end”。
“老师，现在的你也是他想要你给我看的吗？”苏淼忽然抬头问他。
“我们此时的谈话内容他并不知道，好歹我也是曾经掌握着元素法则的神。”
卡穆斯微笑道。
“但是我能保证，他现在已经发现不对劲了。”他又补充一句。
“咣！”苏淼眼前的空间出现剧烈的震动，明明出现了震动，可她眼前的茶具还是纹丝不动。
“他来了。”元素之神平静地叙述道，“看来这个魔法结界还能再支撑会。好歹是用了六个曾经的主神力量凝聚成的。”
“老师，您没事吧？”她关切地问。
卡穆斯那平静的微笑忽然消失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小维莉，你所看见的我只是一点灵魂印记而已，早在一万六千多年前，所有的神灵就已经和世界一起走向黄昏了。”
她睁大了眼睛，“可是您……”
“我说过，现在的我也只是‘舞台上的木偶’而已，和你见到的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是一样的。之所以这个结界能支撑‘终焉’的攻击这么久，也是因为凝聚了所有伟大存在的灵魂而已。”
结界破碎的那一刻，他们就将真正走向永恒的长眠。
“我该怎么办……” 她深呼吸。
把她拉出时间线的神像曾经说摧毁‘终焉’才能摧毁这个世界线，可她真的下不去手。
那个清冷的黑发美少年、对她温柔笑着的洛伦……
“你要清楚一件事，”卡穆斯看着她，露出悲哀的神色，“真正与‘终焉’融合后的洛伦就已经不再是你的爱人了，趁现在还来得及。”
“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去到冰霜神殿去。我想你应该曾经到过那里，你身上有冰霜秩序的‘极寒’、‘暴雪’、‘凛冬’三个法则，如果不是去过那座神殿是不可能拥有的。”
“我怕我做不到……”她喃喃道。
“不要怕，小维莉。如果你爱他就应该知道，以那种样貌存在的他在一点点地失去自我，因为你的出现，他的变化延缓了，可终有一天真正的‘终焉’还是会降临。”
“我不知道神殿在哪，只知道在一座雪山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