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多方查证,才将这鸟图腾锁定在传说中的白鸟令上。
军中的老将说,白鸟令只是江湖传言,这些人没准是冒充的也未尝可知,但那时的赵循哪里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闻将军因他而死,白鸟令更是成为了他心头扎得最深的一根刺,时时提醒他,那个雨夜的绝望与惨烈。
父亲一般的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给他生的希望,教他战斗,教他强大的人,就那么浑身是血,轰然倒在他的身边,叫人怎么能不恨?可偏偏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如何去报这个仇?
旭妍能感受到赵循浑身的不对劲,她没想到白鸟令这几个字威力这样大,一瞬间就让他陷入了挣扎之中。旭妍想诱使着赵循向她透露出一星半点有关于白鸟令的事,随即轻轻握着赵循的右手,故作担忧道:“你怎么了?”
手心里传来了一丝微凉,赵循一怔,许是她的询问关心带来了安抚,赵循脑海里的记忆门阀突地被打开,手里绵软的触感,与伽蓝山上小尼姑的手别无二致,甚至更为真实,赵循胸腔直跳,一把反握住旭妍的整只手,疑惑道:“怎、怎么...”
“可是有什么不对劲吗?你刚刚面色很难看。”旭妍若无其事的抽出了手。
赵循心中天人交战,他看了旭妍良久,觉得自己该是想差了,怎么会将她与小尼姑想成了同一个人呢?
原本还算愉快的心情,这下也被抹得半点不剩,赵循心里有些乱,他站起身,匆忙道:“还有些政务没处理,我先走了。”
说着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内室。
旭妍面上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看来祖父确实在那两年用白鸟令做过什么,赵循能有这个反应,定是大事,若是大事,那么只需从赵循身边着手,关于承立二十三年与二十四年之间所发生的事。
旭妍想通后,立马让人下去查探。
......
这一日,黄妃提着汤食来御书房,张德海见是黄妃,自然不敢怠慢,连忙进去请示皇上。
赵循让人进来,黄妃眼下已经怀有三个月身孕,还是胎象并不稳定的时期,赵循忍不住蹙眉,“太医说你胎象不稳,怎么出来了?”
黄妃连忙想要请罪,赵循见她怀着身孕,放下手中的朱批,微微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快回去吧,朕让小林子护送你。”虽然在宫里有他护着,旁人也不敢起什么坏心思,但还是保险起见,让个机灵稳重的送她。
黄妃紧张的摇头,她不想这么快就走,之前她便听到了风声,皇上百忙之中撇下政务徒步去了一趟长春宫,且宫人都在外间,帝后二人在内室待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
小半个时辰意味着什么,没人比她清楚,而徐嫔的那些话,更让她心底的不安加剧了许多,黄婧妍执拗着不离开,戚戚然地道:“皇上已经很久没来合湘宫了,妾身只是想皇上了...”
赵循忽而愣了一愣,她不说,自己还真是忘了,自从几天前去找过柴旭妍,他好像快一个月没踏足过后宫。
赵循走近黄婧妍的身边,她模样倒是没变,怀孕辛苦,身上瘦了不少,赵循安抚似的答道:“北疆有变,如今各地都不大安稳,等朕忙过了这一阵,便去你宫中。”
黄妃抬眼看着赵循,忽而伸出双臂,紧紧抱住赵循的腰身,赵循身子一僵,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但生生压住了,就任她这般抱着。
黄妃小声抽泣,道:“皇上,妾身昨夜做了一个噩梦,醒来后怕极了。”
“什么梦?”赵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一些。
女子楚楚可怜的在他怀里一颤一颤的,道:“妾身梦见您在伽蓝山上,被歹人所伤,妾身怎么唤您,您都不醒,想着那日伽蓝山,妾身不过照顾了您三日,第一日便醒了过来,可梦里,梦里...”黄婧妍的声音吓得变了调,这般在意他的模样,好不可怜。
赵循一听,哪还有什么心思去管别的,一时间又想起在伽蓝山的时候,就是怀里的女人,在生死一线时,将他带回了落魄斋,为他止血上药,喂水换衣,无亲无故,却不求回报的照顾了他整整三日,更是为他退散了一直以来的混沌梦境,将他拉出泥潭深渊,若说闻将军是带着他变强大的师父,那么伽蓝山上的小尼姑,就是救赎他至暗人生中的神明...
“梦里是假的,别怕。”赵循轻轻拍着她的背脊,这些日子确实是冷落了她,小尼姑本就怀着孕,对什么都敏感极了,赵循不忍,为了宽她的心,又道:“如今你有身孕,朕也为你想好了封号。”
黄婧妍抹了抹眼泪,有一些期待的问道:“是什么呢?”
赵循轻轻一笑,“温良恭谦,敬妃吧,后宫除却皇后,便以你为尊,为敬。”
黄妃低下头,正要谢恩时,赵循想了想,或许贵妃她此时也当的,“等你舅舅在北疆站稳了脚跟,朕便有充足的理由为你晋升位份,便不会再做那些患得患失的梦。”
黄婧妍回了合湘宫之后,黄嬷嬷赶紧关上了内室的门,紧张道:“娘娘如何了?”
黄妃摸了摸自己并不显的肚子,浅笑道:“还是嬷嬷的法子好使,皇上不仅说了过些日子来看我,而且还向我许下了封号,更是要提拔舅舅,嬷嬷,要不是您,我恐怕就着了徐嫔的道了。”
第46章 静嫔入宫
徐嫔并没有等来黄妃对上皇后的消息, 反而等来了她册封为敬妃的圣旨。
而此时,已经到了信阳侯的罗三小姐进宫的日子。
“娘娘,咱们还是听老爷的吧?”青雯免不得担忧,这次没让黄妃上套, 反而促成了她的晋升, 若是她有了防范, 怕是以后并不好对付, 毕竟皇上在娘娘进宫的这些日子里,还没有与娘娘圆房过,敬妃在位份上又稳稳地压了娘娘几头。
徐嫔指尖泛白,紧紧捏着腰间的玉佩,她心里有数, 如今她是出嫁的徐家女,祖父当初并不同意她进宫,便说了不会太过干涉宫中事,她现下还没和皇上圆房的事,她是万万不敢同家里说,看来自己还是太急了, 黄婧妍现在得宠,她不应该冒进。
“青雯, 将新出的雨花茶拿出来,去一趟长春宫。”虽然皇后也是她的敌人,但如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她进宫总不能单打独斗,得要借力打力才是。
清明过后,便是罗佳瑟进宫的日子。
佳遇给旭妍写了信,叫她看着点罗佳瑟, 切莫让她闯祸。
这一回,旭妍才真真实实有了紧张感,这个月连绵下了七日的雨,只有今日放了晴,罗佳瑟沿着皇宫南侧门的宫道进了宫,因着是侯爵家的嫡女,排场自然要比敬妃与徐嫔当初进宫时的大。罗佳瑟坐在轿子里,倒没什么激动特别的,若硬要说有什么特别,她只想快些见到想见的人。
罗佳瑟的宫殿原本旭妍想安排在锦绣园,但赵循听了一口反对,说是离长春宫太近了,旭妍不明白,只是离长春宫近些又不打紧,但赵循就是不松口,她哪里会知道,赵循就是不想新妃入宫当晚,他就歇在柴旭妍一旁的宫殿里,虽然他也不会对个刚刚满十五岁的小女孩做什么,但心里总归是有些别扭,而且这种感觉还说不上来。
让他想起柴旭妍,就有一种心中有愧的错觉。
罗佳瑟对进宫之后的生活并无多大兴趣,原本以为自己入主的是锦绣园,结果进了宫才发现根本不挨着长春宫,反而离得长春宫最远。心里顿觉被骗,不免生了旭妍一晚上的气。
宫人伺候着她梳洗,十五岁的姑娘,颜色最是鲜妍美丽,就像一株含着晨露的丁香花,伺候罗佳瑟的奶嬷嬷也一同入了宫,奶嬷嬷在浴室里对着罗佳瑟道:“如今皇上的宫里就属娘娘最年轻,只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娘娘将来指不定就是第二个怀上皇嗣的主子。”
罗佳瑟不大爱听这样的话,心想嬷嬷恐怕就要失望了,果然,一直到后半夜,在嬷嬷渐渐变得难看的面色上,皇上的御辇终于从御书房的方向缓缓而至。
赵循面色从容的进了萃安殿,一旁的宫人嬷嬷一喜,终于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嫔妃入宫,若无皇上特许,是不会有红烛合卺酒这类大婚之仪才会有的喜庆物。而赵循一贯遵守先制,也不会因为说是侯爵的女儿就破格一次。
明明已经快要入夏,天气也炎热了几分,但罗佳瑟依旧穿着厚实的寝衣侯在内室,赵循随意的一瞥,立马有专门的宫人前来伺候皇上沐浴。
待一切落定,罗佳瑟心间揣揣,虽然知道今晚赵循不会碰她,想必以后也不会碰她,但想到今晚要和赵循待在一起,难免怪异。
她手里攥着那块心间玉,宫人说侍寝当夜不能在身上戴任何首饰,所以罗佳瑟只能将它握在手里。
赵循也穿得极为严实才出来,两人的感觉就像是叔侄一般,若是旭妍在场,定是会笑出声儿来,洞房花烛夜两人正正经经到有些刻意的样子,实在滑稽得紧。
赵循记着当初柴旭妍那句话,今晚自然什么都不会做,况且这孩子还这样小,黄毛丫头一般,身体都没发育完全,他可真不懂为什么女子十五岁就要出嫁,还真有人会对豆芽菜下得去手?
豆芽菜罗佳瑟正想着要不要伺候赵循上榻,她只微微动了个身,还没来得及开口,赵循便摆了摆手,道:“不用伺候了,随意安置吧。”
说着便正义凛然的躺在了外间,两人之间仿佛隔着银河一般,过了良久,罗佳瑟才将手里的玉珏挂在了脖子上。
赵循瞥了一眼罗佳瑟,一眼就看到了她还未放进衣襟里的玉珏,极为眼熟,疑声道:“这玉不错,皇后给的?”他见过柴旭妍戴这种环形玉珏,看似普通的玉珏,却极难雕刻,只因这玉有一道缺口,稍有不慎便会毁坏。
罗佳瑟见他认出来了,想必也看见旭妍戴着另一块,心中一热,颇有些小心翼翼的自得,偏生还得装作稀松平常道:“回皇上,正是,还是妾身在闺中时,皇后娘娘赠与妾身的。”
赵循轻哼了一声:“她对你倒是不错。”
罗佳瑟轻轻笑了笑,两人便各自睡去。
......
宫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一旦有个什么事,瞒得最严实也是传的最快的地儿。
第二日一早,宫妃便齐全的出现在长春宫,新人进宫,无疑是最热闹的平静。尤其是徐嫔也得知皇上是后半夜去的萃安殿,心里倒是平衡了不少,靠近长春宫,徐嫔便想起了当日与皇后说的那番话,心道这个皇后娘娘倒是个厉害的,打得一手好太极,惯会敷衍了事,竟是一点也不由着她的话头接下去。
进了长春宫的正殿,静嫔是最先到的,兴许是两人同一时期入宫,且同在嫔位,但静嫔却有封号在身,稳稳压她一头,这才让徐嫔有些不舒坦。
众人等了一会儿,旭妍才穿戴齐整出了内室,罗佳瑟故意不去瞧她,以表自己的不满,连起身见礼也极其敷衍,落在旁人眼里,只觉得新进宫的这个静嫔颇有些目无尊长了,然后又联想到之前柴家与侯府的反目,一时间也能理解了。
旭妍昨晚没怎么睡好,一个劲儿的担心罗佳瑟会不会冲撞赵循,然后被罚,但眼下瞧着她还有心情耍小性子,看样子昨晚应该没出什么事。
照例,旭妍赏了罗佳瑟一套白玉头面,吴婉仪夸赞道:“娘娘赐给咱们的东西都是极好的,静嫔娘娘肤白年轻,倒是很衬这白玉头面。”
旭妍看了看赵循的这位表妹,还真的挺会说话,看来已经适应了宫中的生活。
这时薛婉仪不知为何,极为煞风景的说道:“今日敬妃姐姐怎么没来?”
往日她便不需要早期,所以请安总是最晚的那一个,因为怀着身孕,没人同她计较,但如今她被封为敬妃,新人进宫,她吃些来也没多大事,但眼下显然已经过了太久,吴婉仪疑声道:“需不需要派个人去问问?”
徐嫔嗤了一声,“不需要问了,皇上特意免了敬妃娘娘的请安礼,直到出月子,敬妃娘娘都无需前来请安。”虽然说的是事实,但徐嫔淡淡的语气无端的有些阴阳怪气。
旭妍听得只想眯眼睛,上回她同徐嫔打太极,看样子把她给气着了。听她话里的意思,明摆着在说给自己听,谁都知道后宫的规矩,即便是怀孕的宫妃每逢双日也要来中宫请安,皇上这样吩咐实则乱了规矩,徐嫔这样直接说出来,不仅暗示皇上没规矩,也在打她这个皇后的脸面,虽然确实将敬妃推了出来,不过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已。
偏生罗佳瑟听了仿佛得了趣,端着一身的架子道:“皇上这般宠爱敬妃,敬妃便真的不来么?”
旭妍有点好笑,她还是这样,即便过了三年,依旧在针对黄婧妍。
“好了,既是皇上的吩咐,咱们照做便是。”
将这一屋子的女人送走后,旭妍拧了拧眉心,每次陪聊都是门技术活,跟她们说话里面的弯弯道道,自己说得就累,还未等她松开眉心,罗佳瑟便又折了回来。
罗佳瑟一脸的质问:“我为什么不是锦绣园?”
双喜想着这是在宫里,罗小姐该对小姐恭敬一些才是,怎么还与以前一样没大没小,正要出声制止,就被旭妍拦了下来,旭妍坐直了身子,轻声笑道:“难不成你还真想同我住一起?”
罗佳瑟脖子一梗,没好气的道:“才不是,我听说锦绣园满园子的藤本玉玲珑,我喜欢那些花儿,自然想住进去。”
“喜欢就把萃安殿全部种上,这多大点事,还值得你怄气。”旭妍有些无语的看着罗佳瑟。又道:“昨天赵循还规矩吧?”
旭妍想到他那样一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又在北疆待过,在床上糙得不行。跟他行房,简直就是在上刑,这人喜欢按着自己的喜好来,只顾着自个儿舒服了之后,才会想起她来,到了后面等她疼完了才知道温柔一些。
还恬不知耻的说真正的男人都这样。男人都哪样?都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虽然她对赵循说过别碰罗佳瑟,万一他昨晚不遵守约定,就像对她那样对罗佳瑟,那她就...
罗佳瑟见她还知道关心自己,撇了撇嘴道:“嗯,仿佛我身上有瘟疫一般,离得我远远的。”
旭妍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在罗佳瑟警告的目光里这才止住了笑声。
罗佳瑟颇有些狎醋地道:“皇上对你很好啊。”就连不要碰她这个新妃,这样大胆的话,柴旭妍说了之后,赵循果然就照做了。
“什么?”
“我说,这镯子太大了,摘了吧。”
旭妍手上的这枚镯子已经戴了有些年头了,早些年她胖乎乎的时候还挺合适,不过这些年褪去了婴儿肥,身条也纤细了不少,这镯子便太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