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体育场时,韩越十个手指甲已经全部阵亡,他恨不得脱了鞋子上脚,但时间显然也不允许,阳光没那么灿烂了, 快乐的时间总是很短暂。
回去的路上, 韩越一直攥着拳头, 拎着购物的纸袋子, 将红艳艳的指甲小心藏起。
叶长安就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笑。
笑着笑着她就想起,曾经她偷偷给盛惟景涂了指甲油, 那个早上他到去上班也没洗干净, 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样掩饰指甲上的痕迹。
她忽然意识到, 现在她想起过去还是会难过,但不像最初那么痛苦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进步。
他们在途径盛景侧门的时候遇到个盛景的服务生,互相打招呼并寒暄了几句, 韩越满脑子都是千万不要手贱伸出自己的手,然而叶长安立刻就冲那个服务生笑着说:“你看韩越的手。”
韩越:“……”
那个服务生颇为好奇地看向他。
“没什么好看……”
他话没说完,叶长安直接去扯他的手,他猝不及防就被她得逞,她执着他的手,给人看他红而闪亮亮的指甲。
那个服务生显然被他的手惊到,隔了几秒,哈哈哈哈地笑起来。
恶作剧得逞,叶长安也开心地笑了。
韩越觉得吵死了,他一方面想死的心都有了,另一方面感受到到她手指的触碰和温度,又觉得现在还不到死的时候。
真是甜蜜的折磨。
小长安喜欢折磨人,折磨人会让她开心,这是他观察之后得出的结论。
看她心情不错,送她到家之后他试探性地提出,晚上想请她吃饭。
叶长安是拒绝的,“你才拿多少钱啊就请我吃饭,浪费钱,你还是回去跟其他员工一起吃大锅饭吧。”
韩越盯着她,目光灼灼地问:“我做给你吃呢?”
叶长安想起,上回在她这里,他确实说过他会做饭。
她勉强同意,“你可别把我的厨房烧了。”
韩越对着她伸出手,“先给我把这玩意洗了吧,你也不想吃指甲油拌饭吧?”
叶长安翻出一瓶洗甲水,直接扔给他,“自己洗去。”
搞破坏的时候有她,灾后重建她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韩越只能自己动手。
叶长安私以为男人,尤其是他这种大男孩儿,就是真做饭也就是敷衍,但没想到,他饭做得还不错。
在征询过她的饮食偏好后韩越去买食材,然后做出了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她尝过之后竖起大拇指,“你可以准备嫁人了。”
韩越在餐桌旁边坐下,“你娶吗?”
她笑话他:“挺会做梦啊。”
韩越笑笑,也不以为意。
两人吃完饭,他收拾餐具拿到厨房,挽起袖子就洗锅洗碗。
叶长安拿了一瓶酸奶,咬着吸管跑到厨房看,男人做起家务动作娴熟又利索,她
目光落在他紧实的小臂上,这人居然是有肌肉的,她问:“你在家经常做饭洗锅吗?好像很熟练。”
“我不是和你说过?”他瞥她一眼,“我在我舅妈家,住单间的民房,那几年都是自己做饭做家务的。”
叶长安吸酸奶,发出轻微的声响,她默了几秒,“那是真的?”
韩越洗完所有餐具,低着头洗手冲水,隔了会儿才道:“你不信就算了。”
她听出他声音里的低落,想要补救一下,但还没想到怎么说,就见他侧过脸盯着她问:“为什么我没有酸奶?”
他眨了眨眼睛,好像是认真发问。
她又开始觉得他宛如小狗,立刻就忘了方才的话,只想着逗狗一样地逗逗他,非常欠扁地扬起唇角,“想要啊?真可惜,没了,这是冰箱里最后的一瓶。”
她说完,还嫌不够似的,刻意又咬着吸管吸了一口,接着就对他摆出一脸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韩越:“……”
他看着她得意的笑,隔了几秒道:“真想要也不是没有办法。”
叶长安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忽地一暗。
男人凑近俯身,速度非常快地低下头,手按住她拿着酸奶瓶的手,然后含着吸管就吸。
叶长安都傻了,她呆呆看着他喝完抬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吸管口一点潮意是属于她的,韩越心跳也有些快,酸奶在嘴里囫囵一圈,他压根没品出什么味道来,却还是故作镇定地说了句:“有点甜。”
叶长安被这一句拉回神志,一蹦三尺远,“你干什么?!”
韩越看着她,一脸无辜:“喝酸奶啊。”
“这,这……”她语无伦次,“这是我喝过的!”
韩越还是很镇定道:“没事,我不嫌。”
“……”叶长安被惊到了,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韩越其实也有些紧张,掩饰性地看一眼窗外天色,“估计快上班了,我先去店里,你要不要一起走?”
叶长安脸涨得通红,就连个合适的表情也摆不出,她转身往门口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将酸奶往他手里一塞,“我嫌。”
说完她就转身出去了。
韩越拿着酸奶站在原地,半晌低头看着瓶子笑。
叶长安嫌弃他嫌弃得非常彻底,闹起小脾气,到他走也没再拿正眼看过他,他倒也不在意,收拾完东西拎着垃圾就下楼去了,心情好得出奇。
这点小事叶长安也不可能一直给人摆冷脸,更何况韩越总是一头热地跟着她叫姐姐,很快一切又恢复原状。
叶长安还是关注着姚茹那边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医生已经明确表示姚茹现在属于过度治疗,但叶成和叶龙飞在商量过后还是非常固执地让姚茹继续在医院治疗,每天靠着吸氧和输液维持生命。
叶长安叹为观止,也不知道叶成和叶龙飞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可以烧给医院,他们似乎是铁了心要让姚茹受尽折磨然后死在医院。
姚茹就靠着这些东西续命,居然顽强地活到了快入夏的时候。
……
盛景里面的人慢慢都觉察到,叶长安对韩越到底还是跟对别的员工不太一样的,有关于他们的传言也越来越多,譬如他们单独出去约会啦,韩越经常去给叶长安做饭啦,叶长安又给韩越染指甲……
大家都觉得,韩越就是个一门心思傍富婆的小白脸。
盛惟景听到常昭转述的这些传言时,伦敦在下雨。
这座城市的天气很无常,上一秒阳光普照,下一秒就能下起瓢泼大雨,他站在窗口,透过雨幕看到楼下停了一辆挺眼熟的车,再细看,那是尤思彤的车。
距离上次见尤思彤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具体多久他记不清,他们在伦敦期间固定住所是酒店的套房,两个人分房睡,但最近他忙于工作已经很久没有回去,都是在分公司办公室的休息室里休息。
手机还贴在耳边,他转了个身,靠住窗口,电话那头常昭还在说话。
“都说两人关系挺好的,那男的现在经常去长安住处,好像小长安几岁,说是外地人……”
盛惟景垂着眼,听了会儿问:“叫什么名字?”
常昭顿了下,“我正要说,这个人的名字叫韩越,好像和两年前那阵子长安出事送她到医院的人同名,但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人。”
盛惟景眉心蹙起,他厌倦了这样不明不白的消息,对常昭说:“你直接去找长安问问吧,如果真是男朋友,依她性格,不会对你隐瞒。”
常昭应了一声,“我本来也是打算最近抽空去看她,上回我去医院,姚茹那边情况已经很糟糕了,现在靠输液和吸氧维持生命,医生建议回家准备后事,但是叶成和叶龙飞父子两说没钱雇救护车送人……”
盛惟景授意常昭资助的只有维持姚茹生命的医药费,不包括这种额外费用,叶成和叶龙飞父子就是出不起救护车的佣金,结果只能让姚茹继续这样苟延残喘。
常昭说:“最近姚茹清醒的时间已经很少了,医生说她随时有可能呼吸衰竭,很难撑过这个月。”
盛惟景默了几秒,话锋一转:“我尽量下个月回去。”
常昭那边愣了,“下个月?可是……”
常昭话没说完,盛惟景听见了敲门声,他对常昭道:“有事,先挂了。”
挂断电话他对着门外说了一声“进”。
进来的人在他意料之中,是尤思彤。
一段时日没见,尤思彤今天情绪倒是平静,她坐在沙发上,挽了下自己的头发,跟通知似的道:“我申根签下来了,和你说一声,下周我想去米兰看秀,时间可能比较长。”
盛惟景回到办公桌边放下手机,坐进大班椅后拿着打火机把玩。
尤思彤见他没反应,又问:“你听见没?”
他抬眸睇她,唇角有笑意,“一个人去?”
尤思彤看得一时愣住,他笑容有些轻微的嘲意,却显出几分和从前截然不同的轻狂傲慢,她心跳瞬时加快,别开脸才答:“可能会和朋友一起……看秀,当然是人多热闹。”
盛惟景手里慢条斯理按打火机,咔哒一声,幽蓝色火苗窜起,他语气低沉缓慢:“和你在酒吧认识的那个法国男人吗?”
尤思彤如同被子弹击中一般,定在原地,几秒后才抬头,面色惨白地看向他。
她唇有些哆嗦,“你……你怎么知道的?”
盛惟景合上打火机,视线指了指桌上一个信封,“法国男人很擅长调情对不对?拍照技术也不错,你可以看看,他镜头里的你还真是不太一样。”
尤思彤身体僵硬,好半天才努力起身,坐到办公桌这一侧的椅子上,抖着手去拿信封。
打开看了一眼,她就赶紧将照片塞了回去,眼泪在眼眶打转。
“是你说你没时间陪我,我可以出去交朋友的……”她瞪着他,“都是你,我在这里交际圈也不大,一直一个人呆在酒店我也会觉得寂寞啊……你的意思难道不是我们就这样过吗?貌合神离的联姻夫妻这个圈子里那么多,你何必……”
她语无伦次,思路散乱,她本来以为盛惟景之前那话的意思就是既然已经联姻,他们就像很多联姻夫妻一样得过且过算了,这个圈子里这样的婚姻不少,甚至还有双方都在外面玩的,而她,只是因为他的冷漠而感到寂寞,犯了个小错误而已。
“我是让你出去交朋友,但没让你交到床上去,”盛惟景一直在笑,语调有些漫不经心,“我有说过要和你做貌合神离的联姻夫妻?”
尤思彤看着他的笑容,背脊一阵一阵地发冷。
盛惟景早就变了,她也早该意识到,他和从前那个温和的男人不同。
她将信封胡乱地塞到自己包里,“我……我保证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我和他分手……本也就是玩玩而已,我们以后好好过行吗?我知错了,这件事……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吧?”
“你无耻得令我叹为观止。”盛惟景轻叹。
尤思彤抿唇,羞惭涌上心头,眼泪不受控地滑落,“那……你想怎么样?”
盛惟景将打火机放回桌上,语气平静到没有情绪:“下个月跟我回国,然后解除婚约,对外公布消息,否则,我让你身败名裂。”
第49章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天气逐渐升温, 就在这样的日子里,大学同学群通知了个同学会。
同学会这玩意对叶长安来说如同鸡肋,她人缘并不好, 去不去都没什么感觉, 但这一回不同,简璐有个潜在情敌要参与同学会, 两人一合计,便一起去了。
路上叶长安同简璐说起自己捡到的小狗,简璐总算明白怎么个一米八的“小狗”。
简璐耳朵捕捉到关键字:“韩越?这名字好像听过……”
她想了会儿,“我记得两年前你被尤思彤推下台阶受了伤,救你的人好像也是这个名吧?”
叶长安愣了几秒, “同名?是这个名字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记得什么啊,”简璐撇撇嘴,“你那段日子浑浑噩噩的,脑子里都是浆糊, 别说一个路人甲的名字了, 我和你说几遍的事情你照样忘掉, 跟老年痴呆差不多。”
话出口, 简璐又觉得自己有点嘴快。
叶长安安静了会儿没说话。
简璐这话勾起些不太愉快的回忆。
腿受伤的那段时间她的状态确实很糟糕,每天睁着眼也感觉像是在做梦, 还是噩梦, 一切都云里雾里的, 她知道盛惟景要带着尤思彤出国了,具体是什么时候走的她没问过,也不知道。
只是想到他要走了,会离开很久, 身边还带着另一个女人,她就感觉无法呼吸。
她忽然觉得非常讽刺,曾经她在徐家村,因为自己的家庭而感觉活不下去,是盛惟景救了她,给她活下去的希望和动力,多年后她因为他而感到绝望,却是靠着等姚茹后悔这点信念坚持过来的。
简璐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
“我都没见过那个韩越,你应该见过的……你现在认识的这个,你看长相不就知道吗?”
但很快简璐自己否决了,“哦对了,你脸盲来着。”
叶长安确实有点脸盲,当初被尤思彤推下台阶那事儿过去那么久,见到那个韩越又是在晚上的巷子里,她努力回想却也死活回想不起那人长什么样。
又想了下她捡到的韩越,她扯扯唇角,“应该不是一个人吧……要是救我那个人,当初他给我垫付两万块就消失,现在这情况,应该和我要钱,而不是来给我打工。”
简璐想了想,“倒也是。”
有关于韩越的话题至此告一段落,叶长安转而问起简璐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