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少寒
时间:2021-02-10 10:23:30

  一句话猝然闪过男人脑中。
  箫容景只觉心下微沉,他冷然一笑,努力压下多余的情绪。
  恰在这时,一道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昭昭缓缓靠近男人,待走到男人面前停下步伐,歪着头打量着。
  她不确定突然过去会不会被挠一下——大人心情不好,可能会打她板子。
  她还有点委屈,方才大人无缘无故翻脸,罚得她背疼手酸。
  只是现在的大人,总有种让昭昭特别难过的感觉。
  就像知道村里的黑猫会挠人,仍旧分一点自己的草药,比起来,昭昭更心疼大人,她没犹豫多久,做好挨揍的准备,轻轻依偎了过去,双手抱住大人的腰,侧脸恰好贴在了大人的胸口。
  “咚—咚—咚—”
  大人的心跳好像有点急。
  偶尔大人教她写字,她也会感受到大人的心跳,那是一种平稳的安心感。
  “大人,别难过。”昭昭语气很认真,“谁欺负了大人,昭昭帮你打她。”
  这话说着信心十足,说完昭昭就心虚了。
  大人那么厉害,欺负大人的人比大人还要厉害,她大概不能给大人报仇了。
  男人手抬了抬,终究摸了摸昭昭的脑袋,心口有什么仿佛要化开,周身的气息慢慢平息下来。
  “宋昭昭。”男人道。
  大人很少连名带姓一起叫她,昭昭疑惑抬头,却被一只大手按住,昭昭只能乖巧贴在男人的胸口。
  “我知你不爱被管束,爱吃爱玩,做事都是一时兴致没个长久,倘若不管你,让你每天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可好?”
  昭昭问:“大人陪我一起吗?”
  男人却淡淡道:“你想荡秋千,有丫鬟婆子,你想吃甜食,自有一堆厨娘,你想认字,也可以请来女夫子。要我做什么?生来便是罚你的么?”
  这漠不关心的语调,仿佛下一刻男人就处理好所有事情,不再过来。
  昭昭急得不行,心里尚且还没想清楚,又不知如何说,急急喊了一声“不要”。
  “可是不要罚你?”
  昭昭点点头,又连连摇头,“不对不对。”
  昭昭不想被罚,更不能想象没有大人的日子。
  仿佛回到了梦中一般,她总觉得自己等了好久好久,大人都没有过来。
  箫容景没有给昭昭思考时间,反问道:“那是什么?”
  “大人能教我写字。”昭昭下意识回道。
  “夫子也能教你写字,也不会如本王这般严厉。”
  昭昭咬了咬下唇,“大人能陪我一块吃饭。”
  “你爱甜口,本王又不爱,吃不到一块去,你想让谁陪你吃饭都行,不是有丫鬟嬷嬷。”
  昭昭抓住男人的衣袖,“大人可以陪我睡觉。”
  大人的怀抱暖暖的,比汤婆子暖好多,被圈在怀里的感觉让昭昭很安心。
  “要是怕黑,便让嬷嬷陪你一道睡,要是怕冷,被子里多塞几个汤婆子。”
  这俨然一副断绝关系的口吻让昭昭彻底慌了。
  她发现自己不论说什么,大人都有她反驳不了的理由。
  昭昭哭了,不声不响一串串泪珠滚了下来,静悄悄埋在男人怀里。
  箫容景自是没有发现。
  昭昭沉默淌着水,箫容景沉默坐着,心底后知后觉出一丝荒唐来。
  逼一个傻东西做什么?
  莫不是还要得到什么结果?
  更何况,箫容景自己也不知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怀里突然穿来弱弱的喘息声,带着一丝泪腔,“大人,你和他们不一样。”
  原本在昭昭心底,大人便是特别的一个,有道线悄悄将大人圈到另一边。
  现在,昭昭好像明白了那份不一样。
  那是不可取代的。
  男人只觉心口剧烈跳动了一下,他足足怔了一分钟,话未经思索脱口而出,“哪不一样?”
  话音刚落,便觉得自己是傻了,才问出这番问题。
  这傻东西哪能懂那么多。
  箫容景未曾期待昭昭的回答,昭昭却以为这问题和之前一样,不好好答说不定大人就不见了。
  之前那番回答已经用尽了昭昭的力气,她好像能想出很多答案,大人会写字,大人会捉兔子,大人看了很多书……这样这样的答案昭昭说上一晚上也说不完。
  但村里猎户也会捉兔子,朱秀才也会写字……昭昭学会了举一反三,但她更想不出了。
  只除了有一样,昭昭清楚记得大人是特别的。
  尽管昭昭有点傻,也知道那样事直接说有多羞。
  眼中的水儿淌得更欢了,昭昭颤颤着手拉过男人的大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不敢往下探去。
  “大人,这处是不同的。”昭昭嗓音直颤,又怕又羞,她主动攀着男人的臂膀站了起来,像是偷偷说什么坏事,凑近男人的耳朵,
  “这儿只有大人一个人能碰。”
  男人恍然意识到了什么,眼底涌起浓郁的暗色,夹杂着火光,咬牙切齿,“宋元淼,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待昭昭反应过来,男人一个横抱将她抱起,几步走近书房西侧的罗汉床上。
  垂首咬着小姑娘的耳垂,“淼淼,你只能是我的了。”
  本想放你一马,谁料蠢东西自投罗网。
  昭昭只觉自己身处于颠簸的小船上,小船摇啊摇,昭昭仿佛能清楚听到大人说了什么,却又给不出任何回应,只能随着浪花迅猛的节奏颠簸。
  在罗汉床上胡闹一通,昭昭迷蒙之间,只觉脚上被带了一个凉凉的东西,不由蹬了蹬脚。
  霎时,一阵玉环相撞声响起。
  男人低低笑了,含住昭昭的耳垂,声音不甚清晰,“淼淼,果然适合你。”
  昭昭面上瞬间像滴了血得红,莫名羞得不行。
  夜里,两人没有回到后院,相拥在狭小的罗汉床上。
  昭昭想解了脚上的玉环,男人却不让,“乖淼淼,明天让你解了。”
  “好吧。”昭昭扭了扭身子,鼓着脸应了。
  她又戳了戳男人的胸口,娇娇问:“大人,你是不是会捉兔子。”
  “会捉。”
  “大人,你是不是爱吃芹菜。”
  “嗯。”
  “大人,你是不是喜欢艳丽的颜色。”
  “……嗯。”
  箫容景只以为是朱嬷嬷告诉她,没什么惊讶应了一声。
  ……
  夜慢慢深了,昭昭把想问的都问完了,只除了一样——
  “大人,你能……一辈子不走吗?”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含着一丝罕见的温柔,“等淼淼头发变白了,再想走也来不及了。”
  怀中的人渐渐没声了,男人以为她困了,将昭昭揽得紧一些。
  昭昭却没睡。
  她埋在大人怀里,静悄悄想着,她的一辈子和大人的好像不一样。
  翌日,宅子内似乎和往常一样,气氛好似不大寻常。
  宅子的女主人依旧受宠,无人能敌。宅子的男主人更是彻底搬入了后院,和女主人同居一室。
  至于另一个住在西小院的女人从来未出来走动过,几个婆子牢牢看着她。
  竹院的气氛却很是紧张。
  春桃、春杏、春梨、春草……包括竹院的其它下人,接连被喊了出去,回来之后一个个脸色微白,惊魂甫定。
  没人知道她们被带出去问了什么,回来之后嘴巴闭得如蚌壳一般。
  整个竹院,昭昭比较关心的只有春桃和朱嬷嬷两人,另外三个丫鬟开始新鲜了几天后来便没什么感觉了。
  她察觉到春桃的不对,疑惑瞥了一眼,“怎么了?”
  春桃勉强笑笑,“奴婢晚上没睡好,有点头疼,不打紧的。”
  “那你先去睡吧。”昭昭自个继续用膳。
  春桃自知自己实在有点撑不下去,告了退回房。
  回去路上,春桃心底仍丝丝冒着寒气。
  王爷亲自审问的她,一张脸冷硬如寒冰,春桃两腿战战几乎站不稳。
  王爷问得极细,问了姑娘吃什么玩什么,从早到晚每天会做什么。
  待她说了姑娘有时候会把所有人赶出去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春桃明显感到王爷周身的气势更加恐怖,背后洇湿了几层衣裳。
  特别还问了她们和姑娘说了什么,沐浴一般是谁安排的,言语间没有明说,却隐隐指向什么私密之事。
  这一仗势看得朱嬷嬷眼皮直跳。
  她已经许久不曾看到过这样的箫容景,时间久到让她已经他早就恢复了正常。
  当年,王爷还未曾封王时,被掳走过一段时候,等镇国公把人带回来,除了身体不大好,人沉默了一些没什么不一样。
  后来不久封了王,王爷突然变得狠辣易怒,身边接连两个下属萧大和萧二背叛,两人被硬生生剥了皮,血流了整整三天才死,整个王府战战兢兢了整整一年。
  这一情况一直持续了两年,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王爷的脾气慢慢收敛起来,除了脾气有点古怪人比较冷漠,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现在,王爷突然变了。
  纵使面色看着平静,在昭昭姑娘那更是不露一点端倪,朱嬷嬷却隐隐产生了当初那种心底发寒的感觉。
  恐怕这些年,王爷一直把事情压在了心底,直到遇到了昭昭姑娘。
  太过在意,便失了控制。
  朱嬷嬷不知如何去劝,解铃还需系铃人,还未待她想好怎么和昭昭说,王爷将她喊了过去。
  “朱嬷嬷。”箫容景面色平静,语气强硬,“多余的话不要和她说。”
  朱嬷嬷心底颤了颤,“王爷,宋姑娘是活生生的人,她也并没有背叛您。”
  “本王只是做了一个梦。”箫容景淡淡道:“梦醒了,总觉得有人把本王的淼淼给教坏了。”
 
 
第19章 .  醉酒大人也很年轻呢
  箫容景做了一个梦。
  这次的梦并没有接着上一次,而是插入了两次梦之间,让梦变得完整起来。
  梦里时间是除夕前夕,街上很是热闹。
  小姑娘大概太想出门玩,晚上两人胡乱过后,紧紧捏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累得睡眼朦胧嘴里喊着:“二爷,昭昭想出去玩。”
  一开始箫容景只是晚上过来,一晌贪欢,后来昭昭生病了,第一次白天见了昭昭,心底多了几分怜惜,于是偶尔白天过来。
  这一段时间,是两人关系最好的时候。
  小姑娘不怎么怕他,说到喜欢,比不了现在这样,却十分宠爱。
  除夕那天,街上热闹非凡,灯火通明。
  周围尽是陌生的人潮和百姓纯粹的微笑,男人肌肉微微绷紧,略带僵硬牵住小姑娘的手。
  昭昭看得目不暇接,脸上笑意满满,糖葫芦、泥人、灯笼、肉香十足的牛肉汤面……每一样,都让昭昭驻足看了又看。
  男人不大习惯,拉着小姑娘去酒楼吃饭,昭昭却是不肯,盯着糖人走不动路,“大人,你先去嘛,我想做一个生肖蛇的糖人。”
  箫容景属蛇,见着小姑娘可怜巴巴望了过来,心软之下命侍卫在这守着昭昭,自己先去酒楼。
  谁知不到一刻钟功夫,侍卫回来禀告昭昭不见了。
  生气、愤怒、恐慌……接连而来的情绪被箫容景死死压在心底,平静冷漠下达命令,派人排查人群,封锁整个区域,让训练过的狗靠着昭昭的衣物气味寻人。
  最后竟在一处热闹的街道寻到了人。
  道貌岸然、眼露猥琐、书生打扮的男人举着一个蛇样式糖人,小姑娘踮着脚去够,对方的手隐隐朝衣服里探去,朝下伸去。
  箫容景气急攻心。
  没听小姑娘说什么便狠狠揍了一顿,小姑娘泪水漪漪,哭了整整大半宿。
  至于那人,打断四肢,放到野外喂蛇。
  箫容景这才意识到,小姑娘什么都不懂。
  小姑娘的依赖欢喜和讨好,大概换一个人处于他的位置,也是一样的。
  再后来的事,大概就是上个梦境。
  他严苛管教着小姑娘识字明理,小姑娘内心的惧意与日俱增,关系降到了冰点。
  梦醒后,过了好一会,箫容景才分清梦境和现实。
  和梦境不同,他和昭昭有着一个比梦里好很多的开始。
  箫容景本不会把梦境和现实混为一谈,但这个梦境却过于真实。
  他看着萧四呈上的关于昭昭过去的资料。
  调查来的昭昭是个小傻子,不是天生傻,六岁时磕破脑袋突然就傻了。
  每天除了干活便是坐在村里一处小山坡上发呆,对周围人机会没什么反应。
  就这么个小东西,无人关照,恣意生长,倘若没人教,又怎么可能说出昨天那番话来!
  隔天下午,老大夫最后一次来复诊,笑着夸昭昭恢复得好。
  昭昭抿嘴笑了,笑着笑着突然安静下来,眉眼认真问:“李大夫,如果有人一会高兴,一会不高兴,是生病了吗?”
  大人这两天好像有点奇怪,昭昭弄不明白。
  李大夫摸了摸胡子,“是一直这样还是一段时间突然这样?情绪反复可能有很多原因,男人和女人也不同。”
  昭昭不假思索,“最近才这样,是男人。”
  李大夫呵呵笑了,“不打紧,年轻人常会这样,不明白的直接问好了。”
  昭昭偷偷松了一口气。
  李大夫微微一笑,胡子翘了翘,想当年他和老婆子也有这么个阶段呢。
  不过小姑娘这夫君看着不像好相与的,两人还有的磨呢。
  李大夫看完没有直接出门,拐了个弯来到前院会客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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