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这次听懂了一半,她摇摇头,“不要你,不喜欢你。”
“不过一个贱种,乡下来的玩意,还把自己当盘菜了,你以为王爷是好人?都是装的?你知道怎么剥人皮吗?王爷亲手剥过,就趁着人活着的时候……”
巧娘奋力挣扎出去,在周围人围追下四处逃窜冲着昭昭大喊,反正她活不了了,晋王不要她,楚王会把她灭口,还不如拉个垫背的。
院子里那么多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让她逃脱已经是大罪,怎么可能让她接近昭昭,还没近身便捉住了巧娘,手劲大的婆子直接用木棍敲断腿。
“姑娘,这嘴贱的怎么处置?”婆子喘着气问。
“交给大人的处置吧。”大人聪明,肯定比她做的好。
最后巧娘像死猪一般被拖下去了,没人去问她最终的结局。
王爷处罚人最为狠辣。
下人看昭昭的眼神变了,藏着淡淡的恐惧。
昭昭没有注意到这点,独自想着心情。
梦里,大人要娶官家小姐,梦里,她死了。
大人说梦是假的,不能信。
昭昭很听话,不信了。
她抬头问朱嬷嬷,“嬷嬷,大人要娶王妃吗?”
朱嬷嬷没说话,昭昭又问:“是娶官家小姐吗?”
朱嬷嬷不知如何回,袖中的帖子烫得她脸上发烧。
昭昭问:“我会死吗?”
朱嬷嬷悚然一惊,以为她被巧娘的话吓住了,柔声安慰:“自然不会的,世家大妇皆要有容忍之心,不敢随意苛待。”
昭昭问的不是这个,而是想到了自己的梦。
昭昭捂住有点闷闷的心口,她不想死。
也不想大人娶王妃。
“王妃什么时候来呀?”昭昭小声嘀咕。
“你想何时来?”伴随一道推门声,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第31章 . 取名天造地设一对
朱嬷嬷第一次受到王爷如此冷厉的目光, 苦笑着想王爷还给她留了些体面,没有当众给她没脸。
朱嬷嬷也知自己那些小动作自作主张了,可是上面怎会放任王爷不娶妻, 为了曾经的主子, 朱嬷嬷也定是要看着王爷娶妻生子的。
与其到时找个不知深浅的, 不如提前打探好。
朱嬷嬷一面苦笑着想着,一面有眼色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昭昭和箫容景两人。
听了男人问话, 昭昭呐呐道:“我也不知道。”
箫容景敲了敲她的脑袋, “笨!”
“大人会娶王妃吗?”昭昭忍不住问。
“本王亦不知。”语气相当漫不经心。
昭昭有点手痒,也想敲一敲大人的脑袋, 说声“笨”,大人怎么这个也不知道呢?
昭昭近来与大人见得少,难得白日里见了, 心里像是淌了蜜。
大人今日英俊极了, 唇间干干净净的,穿着滚四爪蟒纹金边朱色锦袍,身段颀长,俊美无双。
“大人真好看。”昭昭依偎过去, 她喜欢亲近大人。
箫容景受用这份亲近, 摸了摸她的发顶,不枉他换了衣裳。
只是今日的蜜糖里掺上了苦瓜水般,甜里带了点涩。
“大人, 王妃什么时候来呀?”昭昭又把球踢了回去。
“淼淼想何时来便何时来。”
“那王妃是谁呀?”比她好看吗?大人喜欢她吗?
戏文里官家小姐好像都很会读书, 会吟诗, 会说对子,会弹琴,会作画, 喜欢书生。
昭昭原本也没觉得巧娘会的那些有什么,更不知羞愧为何物,如今心底好像多了点什么。
“淼淼想谁当王妃,谁便是王妃。”
这意有所指的一句话,昭昭并没有听懂。
她松了一口气,脸上漾开笑意,“好。”
昭昭突然觉得自己好坏呀,她想等自己死了再让大人娶王妃。
昭昭不想当坏人,她可不要像村头的小寡妇一样,和顺子爹混在一块,不是个正经人。
小姑娘笑得甜蜜,箫容景只觉碍眼,唇角的笑意落了下来。
“淼淼那么想让本王娶妻?”男人声色微冷。
自是不想的,可是不能太贪心呀。
昭昭咬咬唇,心里怎么想的便怎么说了出来,语气坦诚极了,“大人,我不想的。”
说完埋进男人怀里,语气懒懒的,像是祈求又像是在撒娇,“等昭昭死了,大人再娶妻好不好?”
这贪心的小东西!
箫容景心底笑骂一声,顺手捏了捏小姑娘瓷白柔嫩的后颈,眼色又沉了下来,“下次不许自称昭昭,叫淼淼。”
“为什么呀?”昭昭抬起脸,觉得大人不大讲道理。
箫容景自是想好了说词,“你也识了些字,你说名字可有让外人起的道理?”
昭昭摇摇头。
“那朱秀才与你无亲无故,缘何是他替你取名字?”
昭昭沉默了,她细细思量一番,好像是不合道理。
只是这名字寓意好,又是用惯了的,一时间有点为难。
“可是我大弟,也是请的朱秀才取的名。”
“那便是你家里不合规矩。名字父母可取、祖父祖母可取、族中长辈可取,刚及弱冠的小子如何能胜任?”
昭昭颇有些郁闷,先是被大人嫌弃自个不规矩,现在家里也被嫌弃不规矩。
纵使昭昭在家里没什么快活日子,毕竟是亲长,哪能丁点不在意。
只是凡事从道理上讲,昭昭就不得不点头。
小姑娘偏爱讲道理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以往在家里,大姐二姐不讲道理,自个丢了头花,非得说她偷的,三妹四弟也不讲道理,明明不想和她玩还向娘哭诉她不陪他们玩。
至于爹娘奶他们,讲不讲道理不是昭昭这个小辈能说的,但昭昭心底自有一本账。
受了十多年不讲道理的苦,昭昭平生最恨这一桩,一定要掰扯清楚。
因此这会只能表示同意,沮丧着一张苦巴巴的小脸,对男人道:“大人,死丫头不想叫死丫头。”
“噗嗤。”箫容景乐了,一拍她的脑袋,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浑说什么呢?”
“爹娘和奶都叫我死丫头,家里其他人也这么喊。”好难听的。
昭昭原本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一想到以后大人像奶一般,臭着脸喊她死丫头,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箫容景看着昭昭五颜六色的小脸,直觉小姑娘在想什么坏事。
“不是给你取了小字,叫淼淼。”
“小字不等于名字呀。”昭昭说。
小字是夫君取的,名字是长辈取的。
昭昭想起大人说过的话,突然红了脸,又想到大人还不是她的夫君,不由又慌了神。
哇——
她只能当死丫头了。
昭昭简直快急哭了。
她平生最要讲道理,此时却不想讲理。
她就是要大人给她取小字嘛。
昭昭红着眼眶哽咽道:“淼淼没名字了。”
“淼淼不能叫淼淼了。”又哽咽着补充。
小东西真真是可怜极了,泪珠儿蹦了出来,腮边还挂着一颗将落未落。
“怎不能叫淼淼了?”
“大人还不是夫君。”昭昭诚实道。
“那这得你自个想办法了。”男人毫无同情心,淡淡道:“总之本王不爱讲道理,就叫你淼淼。”
腮边的泪珠子落了下来,男人抬手捡去,指尖蒙上一层湿意。
“大人——”昭昭急促喊了一声,委屈极了。
“也是你该,好端端的让人取什么名字。”
见小姑娘眉间仍带着点固执,凉凉一笑。
“你大弟的名字是家中长辈去求的吧?”
“嗯。”
“你的名字是那秀才主动给你取的吧。”小傻子哪会主动要名字。
昭昭这下听懂了,她和大弟是不一样的。
大弟是长辈求的,比她这个合规矩。
“孤男寡女本该避嫌,当初那秀才给你取名字,你便该拒绝。知晓廉耻之人哪里会给年轻姑娘取名字,莫不是别有用心。况且他读过书,不可能不知道这些道理,分明是明知故犯。”
昭昭有点儿难受。
朱秀才在她心底是个好人。
但在大人说来,那人是个坏东西,干出的事儿也不是正经人会干的。明知道是错事还接着干。
昭昭想说不是的,偏生找不出理由。
“朱秀才是好人,大人相信我。”昭昭只得呐呐说了一声。
“你得仔细说一下朱秀才怎样对你,本王才能知晓。”
男人低沉的嗓音中含着诱哄,内里潜藏的毒蛇昭昭没发现。
她果真耐着性子想了想。
男人心底的毒蛇嘶嘶吐着蛇信。
似是感受到了危险,昭昭颤了颤,抬头见大人唇间含笑,大概是自己错觉。
“朱秀才给我吃过糖,很甜。”
“亲手给你喂了糖?”
昭昭觉得大人有点奇怪,摇头说:“没有。”
男人眯了眯眼,“牵了你的手?”趁着递糖功夫也不是不可能。
昭昭又是摇头,“我自己拿的。”
男人眼神微暗,“你碰了那东西的手?”
“大人,不要骂人。”昭昭教育道。
说完用“你怎么那么无理取闹”的眼神盯着男人道:“不能随便牵手,我只牵大人的手,大人千万不能随便牵其他人的手,这是不规矩的。”
昭昭学上了男人,喜欢把规矩挂在嘴边。
萧四没查出来,从昭昭这,箫容景也大概明白了底细。
知道小东西全须全尾完完整整没被人碰过,也不大介意那穷秀才,只是还有些气恼小东西不知好歹,揪了揪她的脸颊肉。
也不大疼。昭昭憨憨笑了。
“合着给你吃糖就是好人?每日的甜汤梅花酥都到哪个肚子里了?”
“大人是大大的好人。”昭昭甜甜道,脸上尤挂着泪痕。
大人没生气,真好。
昭昭有点开心,又为自己的名字有点难过。
“大人,我想回家了。”昭昭轻声说。
她也不想离开大人,但她没有名字。爹娘和奶都不喜欢她,可能不肯给她取名字。
“我就回去三天好不好?”
“我多干活让阿奶给我取个名字。”
“等取完名字,我再回来!”
“好不好呀?不然就两天?”
小姑娘一声比一声低,最后似是感受到了男人的怒火,只剩下一道气音儿。
“大人,你怎么生气了?”昭昭弱弱问。
“有人吃了本王的喝了本王的还想一个人跑,你说该不该气。”
“还回来的呀。”昭昭半是心虚,半是不解。
“待回到家里见了亲人,还舍得回来?”
诶呀。不是的。
昭昭见大人误会了,咬着唇心底急得团团转,闭着眼睛凑近男人的耳朵小声说:“大人,其实我不喜欢他们。”
说完紧张得眼睛都不敢睁开,嘴里絮絮叨叨的:“昭昭不是不想孝顺,也不是不想尊敬长辈爱护弟弟妹妹……”
箫容景这次没介意小东西嘴里嚷嚷着昭昭,只道:“淼淼,想报仇吗?”
“报仇?”昭昭愣了一下。
“谁欺负了你就欺负回去。”
“有的不能欺负。”昭昭有点意动,又熄了火。
“有什么不能的?”男人教她,“自己不能亲自报仇,就让别人欺负,有些东西是做给外人看的,都是表面功夫,内里有谁知道呢?”
天家无亲情,表面父慈子孝,实则有多少龌龊。
随着男人的话,昭昭心口砰砰跳了起来。
她其实没怎么听懂,又好像是明白了。
对青碧的处罚是昭昭第一次成功的报复,也点燃了她心底的一簇火苗,如今男人的话,在缓缓拉她走进另一个世界,那点隐隐的微弱反抗无足轻重。
箫容景含笑亲了亲她的额发。
小东西给他的惊喜越来越多了。
原以为是个憨傻的,谁知他两合该是一类人。
天造地设。
第32章 . 心软不是亲生的
镇国公府陷入了难得的焦灼之中, 起因还是一块玉佩。
玉佩成色极好,一汪碧水在里头流动般,煞是好看。
世子宋季青握着玉佩的手微微颤抖, 这枚玉佩是他亲手画的图样, 请了顶尖的能工巧匠拿了上好的玉石细细打磨的, 完了之后又拿着玉佩多次登上长泰山,求了整整三个月, 才让庙里的了然大师亲自开了光。最后担心玉佩遗失, 又用一层不起眼的假玉裹了一层。
如此这般耗费心力,不过为了让早产的小女儿身体安康。
然而小女儿刚满周岁就丢了, 丢的那天妻子和母亲带着刚满周岁的女儿去上香,等回来后妻子整个人都不对劲。
母亲抱着一个襁褓,说是孙女, 妻子私下哭着道孩子丢了。
母亲固执, 他虽相信妻子,但也不能胁迫逼死母亲。
小孩身子弱,在冬天出生,他担心小女儿受了寒气, 不肯轻易见她, 只在外头听听小女儿的声音。
这抱来的小姑娘看外表虽说分辨不出来,宋季青却十分肯定这不是他的女儿,那枚玉佩不在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