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决定坏到底,等她死了大人再娶吧。
不过选还是要提前选的。昭昭叹了口气。
昭昭在村子里就很勤快,很能干活,那个习惯延续到现在,就是轻易不肯拖延,事情要提前做好才行。
第六条,大人要过生日了,嘿嘿。
说到这个昭昭就有点懊恼,她自个是不过生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生日,于是压根忘了这回事,还是朱嬷嬷提醒她才知道。
刚从找亲人活动中消停下来的昭昭又要马不停蹄给大人准备礼物。
第七条,快要过年啦。大人说过年带她出去玩,昭昭写着写着丢了笔,捧着脸笑了。
等墨快干了,才收了脸上的傻笑。
自从晓得王爷的心思,朱嬷嬷就彻底改变了原本的教学策略。
原本只教仪态教规矩开拓小姑娘的眼界培养审美,如今加了别的课程,关于如何御下,如何和不同身份的人说话,如何管家,琴棋书画不说精通,要有一些鉴赏能力……
一系列的课程弄得昭昭苦不堪言。
娇气的小姑娘却没有喊苦,朱嬷嬷不由另眼相看。
昭昭不是觉得不苦,她觉得苦极了,每天头昏脑涨的,听得很不明白,原本有趣的课程因着朱嬷嬷填鸭式教育,变得无聊枯燥。
学累了,在一旁休息,春桃心疼端了玫瑰露和梅花酥来给昭昭吃。
小小的碟子里只有三块梅花酥,这梅花酥比以往小多了,只有两个拇指大,方便一口一个,比较斯文。
昭昭坐在桌前,脊背笔直,安静吃着梅花酥,喝着玫瑰露。
都用完后,春桃将桌子收拾了。
这会,昭昭还有一刻钟休息时间。
“嬷嬷,官家小姐也要学规矩吗?”
“自然要学规矩的,规矩是立身之本。”
昭昭轻轻“哦”了一声,“官家小姐也要学琴棋书画吧。”
“当然,姑娘家都是精细养着,好生教导的。”
“官家小姐都很好看吗?”昭昭好奇问。
“德容言工,容貌不是主要的,端庄稳重不轻浮即可。”
……
朱嬷嬷见着小姑娘眉间不自知的轻愁,有一些不忍。
人生在世,无非就是争那一口气。
三等丫鬟一个个铆足了劲拔尖,要到主子那当贴身伺候的,宫里的小太监谁不向往那威风凛凛的大太监总管,说句大不敬的,极尊极贵的天家皇子,还都向往着最上头那位子呢。
不怕有比较之心,就怕走错了路。
小傻瓜时的昭昭,生不出羡慕,变聪明的昭昭,感受到了这个词。
谁能一直长不大呢。
昭昭还不懂那是羡慕,她只想着离大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休息完,那点子心事又散了。
昭昭努力学习着,快乐写着日记,甜甜蜜蜜等着大人过来吃晚膳。
谁让昭昭心那么小,想着想着就忘了。
朱嬷嬷见昭昭恢复常态,嘀咕两句也笑了。
晚膳时,果然等来了大人。
大人从不会食言。
只是今个昭昭贪多,多学了小半个时辰,嬷嬷尚未来得及按摩,身子酸痛得很。
待用完晚膳,男人教小东西认识点新词,两人说说话往床上去后,昭昭就受不住了。
“大人,我累了。”昭昭确实是累了,最近学东西脑子钝钝的,都快转不动了,只想抱着大棉被,窝在大人的怀里,好好睡上一觉。
“睡吧。”箫容景拍拍小姑娘的背,闭着眼平复着升腾的欲望。
虽说男人安排了暗卫,可小姑娘屋里事是不管的,因而也不知道小东西因着学规矩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还以为是白日玩累了。
夜晚寂静无声。
箫容景一时间睡不着,想着小姑娘藏着的小秘密,不知道最近又写了点什么,想了一会便也睡了。
一觉两人睡得都极好。
“呀!”昭昭刚要惊喜蹦起来,硬生生压下了腿,把牙齿藏起来,才开口说道,“大人,下雪了!”
啧,真丑。
箫容景瞟了一眼小姑娘滑稽的模样,抬眼朝窗外望去。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地上是厚厚一层积雪,看来昨天夜里便开始下了。
他不喜欢下雪。
第34章 . 下雪二更
十年前那个冬日, 纷纷扬扬下了一夜的大雪,说着要来的小姑娘迟迟未到。
少年时的箫容景原是有些不耐等待那个小丫头,见人迟迟未至, 又怕她困在路上, 山洞外积雪深深, 风刮得厉害,便捡了枯枝拄着出去找人。
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 双腿差点冻得没有知觉。
可别说有人, 连只畜生也没有。
许是雪大了山路不好走没来。
前来搜寻的士兵找到了他,他不肯走, 等雪霁天晴,仍是空无一人,最后握着对方留下——实际被少年抢来当抵押的玉佩, 随着镇国公派来的人回去了。
养伤养了几个月, 其它好差不多了,那条腿落下了天阴畏寒的毛病,经过多年习武,早已恢复了。
箫容景没在回忆中沉浸多久, 实际上脑中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他抬头望着小姑娘, 见她穿着平日一般的袄裙便要推门出去,上前一步捉住昭昭的手。
“这么凉?”箫容景微微皱眉。
“不冷的。”昭昭生怕大人不准她出去玩,急忙道。
小姑娘体弱, 不似男人身强体健, 手常年温度要低一些, 和男人比就显得凉了。
“大人,我可以玩雪吗?”昭昭目不转睛望着外头,语气恋恋不舍。
“多加两件衣服, 带上手炉,一刻钟。”
听到能玩昭昭已经高兴得不行,至于那玩多久被她自动忽略了。
上面添了一件夹袄,马面裙下硬生生加了两层中裤。
等全都穿完后,昭昭像个圆滚滚的球一般,移动艰难。
“大人!这样怎么玩?”昭昭嘟了嘟嘴。
“不想玩就让丫鬟玩,你坐着看着便好。”男人淡淡道。
这怎么行?
昭昭也不抱怨了,挪着步子努力出去。
余光瞥见走来的朱嬷嬷,打了个招呼,“嬷嬷早。”
突然想到什么,心底的雀跃沉了下来,迟疑道:“嬷嬷,我想堆雪人。”
这是规矩学多了,担心走错路呢。
朱嬷嬷想说让丫鬟堆好了,您何必亲自下去弄,这天寒地冻的,伤了就不好了,那调理身体的东西还在吃着,不受寒才能好得快。
王爷还在屋内站着,朱嬷嬷察觉到一扫而过的冷凝目光,改口道:“姑娘去玩吧,小心点莫要伤了自己。”
昭昭于是高兴了。
粗使小丫鬟正在院子里扫雪,扫出一条可以进出的通路。
雪是扫干净了,不过今日日头好,有些雪化了,地上湿漉漉有一层水渍。
春桃心思转得快,这地上有水,难免又会有碎冰之类的东西,万一姑娘摔跤了便是大事,于是从库房取了兔皮垫来铺在扫出的一条通道上,又搬了绣凳,让人找了碳炉来。
“姑娘,坐着玩吧。”
昭昭站在干净雪白的兔皮垫前,迟疑停出步伐。
要是直接踩上去,肯定会留下脏兮兮的脚印,脱了鞋,又会冻脚。
似乎是看出了昭昭的想法,春桃笑道:“姑娘不必脱鞋,免得受了寒气。”
坐着玩雪吗?昭昭看了一旁的碳炉,突然没了兴致。
她眼巴巴望向站在窗前的男人,拉长声音喊:“大——人——。”
男人方才在和朱嬷嬷说话。
“淼淼很是依赖你?”箫容景淡淡问。
朱嬷嬷心底直叹气,脊背绷紧道:“姑娘并非依赖奴婢,只是因为奴婢是王爷送来的,便与旁人不大相同。”
男人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朱嬷嬷紧张等着王爷发话时,昭昭欢快的声音响了。
朱嬷嬷听到离去的脚步声,猛得卸了一口气。
昭昭看到大人出来,不待对方走到跟前,自个就先挪了过去。
她也想跑来着,穿多了跑不动,也不合规矩。
“大人,陪我一起玩吧。”昭昭仰着脸,黝黑清亮的眸光中盛着期待和欢喜。
不待男人说话,就低低抱怨开了,“不想坐着玩雪,不想要碳炉子,兔皮踩脏太可惜啦。”
这小东西每日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屋内的摆设经常更换,哪一样都不知比这兔皮贵重多少。
箫容景自然不会和小姑娘说这个,只笑小姑娘傻得可爱。
昭昭压根没注意到那些,也不知那些东西价值几何,只是现在让她眼睁睁看着东西浪费,她是不愿的。
男人吩咐人将东西收起来,他自然知道小姑娘为何不快。
无非是被束缚了,一群人紧张兮兮盯着你玩耍,能有什么乐子。
男人抬手让人下去。
最后只剩下昭昭和箫容景两人。
“大人,我想堆雪人。”
“哈哈,大人好冰啊。”
“大人,这个身子太圆太胖啦!”
昭昭鼓着脸,冲着雪人圆嘟嘟的肚子使劲比划着,“这儿要瘦一点,瘦一点才好。”
“这是写实。”男人说了一句不再理会昭昭,轻巧滚了一个圆滚滚的球放在上面,雪人的脑袋便有了。
院子里新移载的两棵梅树正在开花,一树红艳,一树粉白。
昭昭摘了梅花,捡了一点叶子藤蔓,要给雪人编花环。
“什么写实呀。”昭昭嘟哝着,她手笨,编了半天不见好,眼瞧着大人已经用枯枝削成眼睛鼻子的形状,真真是生动好看。
平日里用来杀人的剑此时正在为雪人雕刻五官,剑回剑鞘,箫容景将刻好的五官安上。
“这雪人便是照着淼淼的模样堆砌的,你看如何不写实?”箫容景捉了她的手,感受到一层热气,微微笑道。
大人给她堆雪人了!
心底刚高兴一下,看到雪人的模样,小姑娘脸上不由露出悲愤的神情。
那么胖!那么圆!怎么可能是她?
昭昭红着脸道:“大人,我要瘦一点。”
“哪里瘦了?本王看看。”男人眯起眼细细打量着。
昭昭不安动了动身子,突然有点不大敢说话。
“哪里都瘦了。”昭昭勇敢说,“这不是……淼淼。”
“说的好。”见小姑娘没道出“昭昭”二字,男人奖励摸了摸她的头顶,“回去吧。”
“还差一个花环。”昭昭不大满意,脚步钉在地上不肯动。
牵着男人的手摇了两下,“就差一点点了,大人帮帮忙嘛。”
昭昭觉得自己的手很笨,堆雪人堆不好还是大人主要忙活的,编花环也编不好,经常散架。
大人肯定能做的很漂亮。
昭昭对此事异常笃定,不容置疑。
但现在,大人已经编坏了三个了,还在继续。
“大人,不要编啦,我不要了。”昭昭有点心疼大人。
此时两人都搬到了梅花树下,碳炉也烧起来了,两人坐在树下,昭昭抱着手炉,箫容景低头编着花环。
树上的花变少了。
有点丑。
昭昭见大人一意孤行,换种方式说服,“大人,梅花树快秃了。别编了。”快休息吧。
大人真可怜,失败那么多次。
呵,一棵破树当什么宝贝,眼皮子浅的!
男人手一用力,内力便将快要完成的整个花环碎成一地粉末。
昭昭没注意,仍在苦口婆心,“梅花没了,就不能吃梅花酥了,不能喝梅花露了,也不能喝梅花茶……”
就知道吃吃喝喝,整日里憨吃憨玩怎还心心念念着。
昭昭向来不会揭人短处,更不会说大人不行之类,只会从它处找原因。
可她说了半天,嘴巴快说干了,大人还是较上了劲。
“大人,这不是你的原因。”
昭昭抿着唇,满脸严肃,“你的手指粗,梅花太小了,不好弄。”
说完举起自己刚刚成功的花环,晃了晃白嫩纤长的指尖,“我好了。”因为手指细。
小姑娘长大了,小肉手慢慢变得纤瘦,纤纤玉指,指节修长。
男人的手指并不粗,骨节分明,煞是好看,只是两相对比,昭昭“慧眼如炬”发现了真相。
箫容景听了她这番言论没有半点安慰,气着气着心态平和起来。
男人眼睫微垂,明蓝色蟒袍衬得他面若冠玉,修长的指尖穿过绿色的藤蔓和或粉白或杏红的梅花,沉静的神情中有种别样的认真和气质。
昭昭不由安静下来,难得不想说话。
就这样静悄悄望着大人,伏在男人膝头,看着渐渐成形有了模样的花环,更多的,是盯着男人的手指。
这个花环成功了!
一想到戴着大人亲自编的花环,心底的高兴一阵一阵往上涌。
真开心呀!
“大人!”昭昭欢快伸出手。
男人没给她,起身举起花环。
昭昭微垂着头,眼睫轻颤。
大人要亲自给她戴吗?
就像村里山下的小树林,壮实的汉子给姑娘戴头花,戴了头花后……
还要亲嘴。
昭昭以前见了不懂,嘴巴有啥好亲的,互相喂糖吗?又不甜。
小姑娘想着想着,耳朵悄悄红了,脸上漫开了红云,白嫩嫩的脖颈上也染上了漂亮的粉色。
而大人呢?
脚步声远了点,昭昭茫然抬头,只见男人将花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