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少寒
时间:2021-02-10 10:23:30

  那枚木簪雕的是一朵朵迎春花,簇成一团,可爱极了。
  昭昭很喜欢,很少有人送她礼物的。
  她现在收到过很多礼物,都是来自大人,但当初那些东西,依旧很珍惜。
  抬眼看了看朱见深,又默默垂下眼。
  昭昭小声问:“你下次还来这儿吗?”
  巨大的惊喜砸了下来,朱见深苍白的面庞上浮现一丝血色。
  低咳两声,“来的,我每天这个时候都来。”
  昭昭说:“我之前也来了好几次,不过没那么晚来过。”
  以前是错过了,好在这次没有。
  朱见深眸光微亮,避免给昭昭带来麻烦,只能随意看向远处一点。
  “那我有时间过来找你。”
  昭昭说着叹了口气,还是把那簪子还给朱秀才吧。
  有点舍不得。
  可是如今她知道不能随便收外面男人的东西。
  嬷嬷说规矩说是外男,说了一大堆,这个不能,那个不能。
  大人说是外面的男人,只说了简单的一句话。
  不收东西,少说话。
  这就是她喜欢大人的原因。
  大人说的又仔细又简单!
  朱见深点点头,“若是不方便不来也成,昭昭小心,我会尽快想办法。”
  再过一旬便是恩科,就快了。
  .
  这儿昭昭和朱见深在说话,不远处茶楼里,宋季青和箫容景也在交谈。
  与方才不同,如今宋世子面带微笑,心情好上几分,箫容景眸色冷凝,唇角漠然绷起。
  若昭昭和朱见深在一块说话还好,此时两人隔了一定距离,若在不知情人眼中,定是没多少干系。
  只是不论是箫容景还是宋季青,都知道底细。
  如此这般,只能说那两人之间并不磊落。
  最起码,朱见深是有心的。
  宋季青不在乎有多少人喜欢昭昭,作为一个父亲,再多人知道昭昭的好,喜欢她都是正常的,他只要在其中选择最好的那个。
  箫容景指尖微微收紧,掌下的红木窗柩悄然无声碎成了粉末,悄无声息飘入风雪之中。
  “淼淼的事本王自有安排,桐乡那个宋家你先别动。”
  “如此,世子留下喝茶吧。”
  话落,箫容景转身离去,留下宋季愕然呆在原地。
  这次会面与其说商量,不如说是告知和示威。
  宋季青冷冷一笑。
  .
  楼下,突然见不着大人的昭昭惊惶抬头。
  方才大人还呆在那,只是一个错眼便不见了。
  她将每扇窗都细细看了一遍。
  哪都没有。
  就在失落之际,眼前突然一亮。
  一道朱红色身影自茶楼一楼大堂走出,隐没入风雪中。
  一共十多步的距离,雪太大,迷了眼,只觉那身影隐隐绰绰。
  昭昭提着裙子迫不及待跑了出去。
  “昭昭!”
  朱见深惊诧喊她。
  “淼淼!”
  箫容景步伐加快。
  下一瞬,小姑娘跌入一个怀抱。
  这个怀抱并不温暖,在寒风冬雪中走过,外衣浸着满满的凉意。
  昭昭却满足极了,小脑袋在大人怀里蹭了蹭。
  箫容景轻轻推开她,“别闹。”
  他握住小姑娘的手,掌心如同握着一块冰一样,凉凉的。
  “手炉呢?”男人眉心微蹙。
  昭昭心虚朝后看了看,又去蹭了蹭大人的衣裳,“跑太急掉了。”
  她狡猾将“扔”改成了“掉”,要是拿着手炉,跑不快,也不能抱大人了!
  只是还没蹭上男人的衣裳,箫容景揽住小姑娘的腰不让她乱动,又道了一声,“别闹。”
  这次昭昭老实了一点,跟着大人慢慢走到房檐下。
  朱见深正站在几步之遥外,两个男人视线似是无意,似是有意,轻轻碰了碰。
  ——电火石光。
  昭昭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待大人将伞收了,她便将自己的两只手都塞进大人手里。
  大人的掌心很热,热气传了过来,她的手很快也暖和了。
  朱见深收回视线,心神微微颤动了一下。
  这个男人很强。
  表面是平静无波的古井,内里是锋利见血的尖刀。
  说服这个男人放弃昭昭的可能性小了几分。
  他慢慢稳住心神,静静想,这样的男人,比起权势,或许不会在意一个小姑娘。
  只要仔细耐心观察,一定可以找到破绽。
  喉咙的痒意慢慢升了起来,今晚回去大抵要生病了。
  他一动不动,忍住咳嗽的欲望,静静看向另一边。
  这个男人许是知道他的。
  莫名就有这种想法。
  昭昭笑嘻嘻和大人说话,说着小声抱怨了几句。
  “我刚刚看到大人不见了,还以为大人迷路了呢。”
  “下次大人不见了一定要告诉我。”
  “好。”
  “这次就原谅大人啦。”
  “嗯。”
  得了保证的昭昭洋洋得意,小尾巴翘上了天。
  “我答应了淼淼,可淼淼答应我的事呢?”
  “让淼淼呆在这不要乱跑,还冲到雪里,该不该罚?”
  “让淼淼抱着手炉,还将自己冻成这样,该不该打?”
  “让淼淼在外头喊夫君,又喊错了,该不该好生惩治一番?”
  箫容景慢条斯理说着,眉间是融融的笑意。
  大人如此温和,昭昭不怕。
  她笑着说:“该罚该打,可大人心疼淼淼,便不该罚不该打。”
  ……
  喁喁私语般,气氛温馨宁静。
  朱见深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两人的关系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仿佛真的如伉俪情深的夫妻一般,情深意切。
  昭昭本该不懂情的。
  这样的昭昭让他有点陌生和困惑,心跳却克制不住一点点加快。
  ——有什么在引诱着他。
  “老爷,夫人,面人做好了!”
  小贩准备收摊回去了,再不走路就更难走了,只得鼓起勇气问。
  昭昭听了对大人道:“我去拿面人,夫君~等一会。”
  说完兴冲冲过去了。
  狭窄的房檐下。
  箫容景淡淡扫到了朱见深,朱见深也看到了箫容景。
  谁都没有开口。
  风停了,安静的空间中一丝怪异的气氛弥散开来。
  箫容景气定神闲,大拇指扣入掌中。
  朱见深面色坦然,额头微微渗出了细汗。
  观之表面,朱见深略输一筹。
  究竟怎么样,只有两人自己心底清楚。
  等昭昭拿着面人回来,敏感察觉到一丝不对,她看了眼大人,又看了眼这个朋友。
  对大人认真介绍,“夫君,这是朱秀才。”
  “以前教你数数的那个?”男人漫不经心问。
  昭昭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告诉大人这个,大人这么说,应该是有的。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教我数到了十,大人教我数到了一百。”
  大人更厉害。
  朱见深指尖微颤。
  论容貌,此人不比他差,论学识,直觉对方也不是庸人,有一较之力的,唯有他与昭昭过往的一些情分。
  只是那些情分如今看来不堪一击。
  箫容景对他微微点头,“原来是淼淼的熟人。”
  一声熟人瞬间拉开了他和昭昭的距离。
  她叫昭昭。
  是他取的名字。
  昭,光明美好之意。
  若是三年前的朱见深,他肯定脱口而出,攀比似的将一切倒出来。
  不能给昭昭带来不好的后果。
  于是只微微一笑,“算不得熟人,有些小时候一块长大的情分罢了。”
  他不能直白地看昭昭,便盯着昭昭手中的面人。
  那面人也烫人得紧,男子和女子依偎在一处,面容不大像他们,衣裳却是很精细,一眼便能看出。
  “有空可到府上一叙。”箫容景微微颔首,牵住昭昭的手。
  专心舔着面人的昭昭茫然抬起头,“现在就走吗?”
  “淼淼莫非还想留下?”
  昭昭摇摇头。
  她不要留下。
  反正簪子还在家里,等下次带着簪子再过来。
  她抢先拿到伞,主动撑开,“夫君,回去啦,该我撑伞了!”
  小姑娘高高举着伞,眉眼间尽是欢畅的笑意,男人配合微微低头,让她轻松一点。
  朱见深怔怔看着。
  红色的披风渐渐远去,衣摆处,一只青鸾引吭高歌,五彩流光。
  凰鸟,皇后才可穿戴。
  鸾鸟,王妃才可用。
  这是有意震慑,还是无心之失?
  不论如何,那人定是皇室中人。
  若对方不肯放手……
  喉间的痒意彻底压不住,朱见深咳了出来。
  雪愈发大了。地上的积雪深深的一层。
  走到拐角,箫容景握住伞柄。
  “淼淼,可以松手了。”
 
 
第52章 .  克制大人教“子”(二)
  拐角处停着一辆马车, 车夫已经静候多时。
  马车上燃着无烟银霜炭,掀开帘子,一股子热气瞬间涌了出来。
  昭昭爬上马车, 热腾腾的汤水下肚, 整个身子瞬间暖和了。
  热气熏得她昏昏欲睡, 眼皮快黏到一起。没一会小姑娘彻底睡着了,不倒翁似的左右一晃一倒。
  箫容景已脱了被雪浸凉的外袍, 顺势将小姑娘揽进怀里。
  马车到了宅子, 小姑娘仍旧没醒。
  箫容景稳稳当当将人抱到后院。
  昭昭这一觉睡得酣甜,睡醒后揉揉眼睛, 看到大人坐在桌前,安心又躺了回去。
  床上好暖和,再赖一会好了。
  刚躺下去, 箫容景吩咐传膳, 昭昭只得一个骨碌爬起来穿衣裳。
  “大人,吃什么呀。”
  一边穿,一边打着小哈欠,喉咙里咕哝两句不清不楚的。
  “有你爱吃几样, 若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让人再做一份来。”
  一听到这个,哈欠不打了,昭昭瞬间精神起来。
  不是兴奋, 反而苦大仇深皱巴着脸。
  天天吃最爱吃的那几样, 天天让她点膳, 昭昭简直快有了阴影。
  每天想清楚要吃什么,简直太麻烦了。
  偏偏昭昭一肚子假墨水,知道的菜谱有限, 每次简直是绞尽脑汁。
  等膳食上来了,昭昭倒诚实第一个坐下来。
  松仁玉米、拔丝红薯、糖醋排骨、风油葫芦……
  都是她爱吃的甜口菜。
  还有一碟梅花酥。
  吃还是很好吃的,就是想吃点别的。
  只是桌上的芹菜等物,她实在讨厌。
  用完膳,昭昭想起自己还有个要紧事要做。
  她扯扯大人的衣袖,“大人,明日不能出去了吗?”
  她要还朱秀才木簪,可是雪好大呀。
  箫容景摸摸她的脑袋,“怎么?淼淼还未玩够?”
  说着轻轻一笑,“本王再给你放十日假可好?”
  咦?真的吗?
  她歪头仔细盯着大人,心底琢磨开了。
  若是再放十天假,总能找到机会去还簪子,这样便是极好的。
  可若是再玩十天,明明是好事,昭昭又不大情愿。
  想起以前不好好写字打手板的经历,昭昭觉得大人不像那么好说话的。
  小姑娘不懂掩饰,脸上写满了困惑和怀疑。
  她趴在男人的膝上,撑着脑袋仰脸望他。
  “怎么?淼淼不信我?”
  昭昭抓了抓头发,“真的要放假吗?”
  男人神色不变。
  昭昭试探问:“那放假了,还可以练字吗?”
  箫容景戳了戳她的脸颊,昭昭鼓起的脸颊瞬间漏了气。
  “好吧。我知道了。”
  果然是不可以。
  没人宠着,便习惯了听话。
  有人宠着,越宠胆子越肥。
  胆肥的昭昭不甘心又扯扯大人的衣袖,脑袋在男人膝头蹭了蹭。
  “可是我想呀,又想出去玩又想学写字,大人不能同意淼淼吗?”
  小姑娘自来乖巧,很少提什么要求。
  箫容景只微微一笑。
  这个笑,似乎饱含了很多东西。
  在昭昭看来,这就是大人有点心动了,只是没有彻底同意。
  昭昭一乐,抿嘴笑了。
  她冥思苦想,企图用道理说服大人。
  往日懒散倦怠的小脑袋转得飞快。
  “大人,我觉得不能一直玩,也不能一直不玩。”
  “就像梅花酥,以前一天吃一点点的时候,每天都想吃,现在吃了好多好多,好像也没那么想吃了。”
  “这个就不好。”
  小姑娘最爱用身边的事情来讲道理,因着是她亲自经历过的,便格外深刻。
  说完眼巴巴盯着男人瞧。
  “所以呢?”箫容景淡淡问。
  还不够吗?
  昭昭眨眨眼。
  她努力理顺自己的措辞,半晌憋出一句,“就像现在天天玩,也不好。”
  “怎不好?淼淼和我出去玩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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