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谋娶——谢书枍
时间:2021-02-10 10:26:48

  傅承昀凛冽的目光扫过他们,伸手把林愉挡在身后,俨然一副保护的姿态。
  “这位爷,一楼吃什么菜?”
  “二楼,雅间。”傅承昀手里把林愉拽的很紧,生怕把人丢了一样。
  小二为难道:“爷,晌午人多,二楼客满了。”
  “哦”傅承昀慵懒的看了一圈,正要开口袖子被人扯了一下,女子轻柔的声音在嘈杂中清晰的响起,“满了,我们就回去吧!”
  “回去喝也是一样的。”
  大堂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过来,山珍海味成了索然无味,贪婪的探头查看。傅承昀忍着嫌恶,垂眸看着袖上白晢的五指,抿唇。
  只是片刻,傅承昀抬头,朝着某个方向喝道:“傅承晗,滚过来。”
  就见沉寂片刻之后,一群华服儿郎中间被人扒开一道缝隙,傅承晗蹲在地上仰头看着他。
  “二…二哥,真巧啊!”他的眼睛是一眼也不敢往林愉身上看。
  傅承昀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傅承晗,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命令,“站直了叫。”
  “啊!好。”傅承晗立刻站起来,双手紧紧的贴着大腿。
  “二哥。”
  傅承昀伸手,看着他。
  傅承晗白的可见筋脉的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然后眼珠一转低头往袖子里一翻,掏出一块竹制的小板,递给他解释道:“二楼北边,天字一号雅间。”
  傅承昀勾过板上红绳,在指尖转了一圈,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傅承晗,伸手取过腰间玉佩丢给他,“领人玩去。”
  说完,牵着林愉不再停留的朝二楼走去。
  傅承晗呆呆的看着手心晶莹剔透的白玉,一种被长辈给银馃子的奇怪感觉一闪而过,很快被他摇着头闪过。
  朝那些狐朋狗友道:“走,快走快走。”
  他眼神瞟了一眼二楼的某个房间,透着恐惧,拉着人消失在酒楼,“见了鬼了,给我玉佩。”
  二楼雅间,林愉趁着傅承昀看不到的空隙把两坛酒揽到自己这边,小心的觑他一眼。
  见他专心吃着菜没发现,呼了一口气,给自己添了一杯酒,捧在手里小口的嘬着。
  林愉不爱酒,太辣。明明不喜欢却忍着喝了一杯,嘴角扯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只有蹿鼻透心的辣味弥漫在口腔,心里密密麻麻是酸涩才会少一些,她不能哭,傅承昀不喜欢,就只能麻痹自己。
  这一天所有的抛弃、难堪、委屈,尽数化在酒里。心里苦着,面上仍旧乖乖巧巧的笑着。
  傅承昀专心夹着青豆,好似对她熟若无睹,其实把她一切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直到三杯入肚,傅承昀突然朝她伸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道:“给我。”
  林愉趴在桌子上,抬眸。
  女子醉眼朦胧的凝视着他,在他的目光中乖巧的弯唇一笑,手柔弱无骨的搭在他手里。
  “给你。”她小声嘟囔着。
  “这么没用,就醉了?”傅承昀手腕一转,握着她的手把人从桌子上扯过来,林愉顺势靠在怀里被他盯着。
  他伸手勾起林愉下巴,眼神停在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上,冰凉的手指捻在上面,抹去上面酒水。
  林愉偏头看着他,“没醉。”
  傅承昀挑眉,把沾了酒水的手指伸到她嘴边,诱惑道:“嘬一下,你弄脏的。”
  “嘬了就没醉吗?”林愉靠着他,整个人透露着懒散,脸红扑扑的看着他。
  “恩。”
  他低着头,一路奔波松散的头发垂在林愉的耳窝,林愉伸手拨掉,眼神贪婪的从他脸上转到那手指上。
  然后板着他的胳膊坐正,在他一脸我无所谓,一切随你的眼神中快速的弯勃,呼吸落在他的指尖,傅承昀诧异的低头,看着趴在他手上的林愉。
  “林愉…”
  “我在呢!”林愉回头雾蒙蒙的看他,满脸的得意,“你看我嘬了。”
  傅承昀忍不住看向那个手指,上面覆着林愉的手指,林愉嘬在了她自己的手指上。
  失望吗?
  有一点,更多是震惊。
  他一直以为林愉是个傻的,原来喝醉了还是有些小聪明的。但他不想让林愉得意,朝林愉招了招手。
  林愉疑惑的靠近。
  他一掌拍在她额头,“谁要你手了,酒给我。”他朝林愉又一次伸手。
  “有伤,不能喝的。”林愉挡着酒,推给菜,“吃菜吃菜。”
  说话间透露着傻气,傅承昀冷哼一声,一手揽着她取过那边的酒坛,给自己倒了一杯,“你醉了,剩下的是我的。”
  说着傅承昀端起酒杯送到嘴边,饮了一口。林愉看着他,眼睛顺着他上下移动的喉结动了一个来回,嘴唇抿着。
  “瞪我做什么?瞪也不给你喝。”
  这话听着熟悉,林愉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过,她看着傅承昀再一次举起酒杯,溢出来酒液顺着他手指流下,林愉蹙眉。
  她说,他不听,说又说不过…
  傅承昀这人,今日出奇的让人讨厌。
  林愉看着入他口的酒,突然伸手环过他的脖颈,痴缠温柔的吻上他的唇,目光眷恋的望着他,缱绻唤道:“相爷…”
  傅承昀猛的身子一颤,嘴唇微动,温热的酒液顺着缝隙流出,滴在两人的身上。
  那吻只有一瞬,如飞过的羽毛,轻轻划在他的心尖,若即若离的酒香因绕鼻息,傅承昀擒着她不稳当的腰肢用力,眸子沉沉的盯着眼神迷离的林愉。
  难得暗哑的嗓音卷带些许凶狠,“胡闹。”
 
 
第十三章 心悦   可是我心悦你啊!
  “胡闹。”
  临江的风穿栏而过,林愉松着青丝偎在他怀里,媚眼如丝。
  傅承昀的手扣着她,忍耐道:“林愉,这是你该做的事吗?你不是大家闺秀,典雅婉约吗?”
  “可是我心悦你啊!”林愉巧笑倩兮,眉目含情的仰面望着他,“我心悦你,我们是夫妻,为何不可?”
  傅承昀盯着她目光如炬,暗流涌动之间喉咙微动,看着林愉没有说话。
  这一刻,他是错愕的。
  林愉心悦他。
  林愉竟然心悦他?
  “你为什么不说话?”林愉指尖划过他的眉眼,贪婪的看着他,笑出哀伤。
  “你醉了。”
  傅承昀拧眉看她,这样炽烈单纯的情感烫的他无所适从,若林愉心悦她,一切就没那么纯粹了。他娶妻是形势所迫,需要一个夫人,刚巧林愉撞上来,这是私心。若林愉也带私心对他,也算公平。
  “你喝醉了,我不和你计较,”傅承昀松开她,看了一眼几乎未动的饭菜,忍着脾气道:“我们回家。”
  “我没胡闹,也没醉,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林愉阻止了他抱过来的双手,将身子撑在桌子上,痴痴的看着他,“心悦就是心悦…我今天真的真的很难受,傅承昀。你让我难受了呢!”
  傅承昀蜷着手指,撩起眼皮看着林愉,随之把手搁在桌子上,食指扣着桌面,轻轻的敲击着。清醒的林愉只会怯生生的称呼他相爷,如今敢直呼其名,已经神志不清了。
  “说。”
  他的眼尾勾起邪魅的笑意,命令道:“林愉,你接着说,我听着。爷要是阻止一下,算我疼你。”
  让她不喝要喝,醉了就发疯,还从没一个人像林愉这般,在他眼前得寸进尺。
  傅承昀烦躁的很,面色不咸不淡的看着林愉。
  “你要怎么疯怎么疯,我看着。”
  林愉捏着手,闻言头一偏人就要倒下去,她抓着傅承昀的衣摆,整个人坐在他脚边的地上,把自己缩在他腿和桌子之间的小缝里面,看着小小的,有些委屈。
  好似只有在密闭的空间,她才能接着假装勇敢,接着走下去。
  傅承昀伸出去扶她的手就那样肘在半空,湿冷的春风吹的指尖微红,他也只是看着蜷缩成一团的林愉,沉眸未语。
  普通的心意,于有些无所适从…
  林愉趴着,牵着他衣摆一角,软声道:“你看,因为喜欢你,我处处小心,希望你看到我所有的好,温柔的、善良的、乖巧的…我那样辛苦,唯独错了一步,带你来了林家,就让你看到了我所有的不好。”
  “我狐假虎威、咄咄逼人、父不慈女不孝,我没有好爹娘给不了你助力,甚至给你丢人,如今连家都没有了。”
  正是因为喜欢,婚嫁甘之如饴。傅承昀,这是她的缘,也一生的劫数。
  “就为这个?”傅承昀捻起她的碎发,撑着额头把玩着,反正林愉迷糊了,醒来什么都不知道,他,没什么好怕的。傅承昀歪头,带着些新奇,“林愉,人要公平知道吗?”
  “恩?”林愉疑惑抬头,从下往上看着他精致的容颜,不解。
  傅承昀垂眸看着她,伸手拍了一下她的额头。林愉醉中不知掩饰,直接呼疼。他嫌弃的白了林愉,却是伸手给她细细的搓揉着,“你不是也亲眼目睹我的狼狈,和我相比,你算什么?”
  “你是生在繁华的上京城,一点点风雨就颤了身子,又哪里知道真正的险恶,简直大惊小怪。”
  不过是不得父亲关注,总好过被人恶意关注。
  他这样说,林愉迷迷糊糊想起那天他抱着她,躺在北院的贵妃倚上,一封书信将那些流言蜚语的过往暴露在空气中。
  两厢比较之下,确实是他更惨些。
  她靠着他的腿,小心的牵住傅承昀垂下来的小拇指,轻轻勾住,软声道:“相爷,是你更惨些…”
  “你说什么?”傅承昀弯腰,朝她靠近,声音不辨喜怒,“我要你可怜!”
  他抽了手,林愉犹豫着没有去抓,脑袋沉沉的倚着他,抱住他的腿,傅承昀腿倒是一直没动。
  林愉眼皮来回的张碰,好似随时都要睡过去的模样,声音慵懒道:“我怨父亲,不是因为他不要我,也不是他又一次利用我,是因为他害我在你面前狼狈。相爷…”
  “阿愉是真的真的心悦你,你能不能不要当我…只是东西,我有心的。”
  “它也会疼啊!”
  说着说着,林愉委屈的湿了眼眶,声音慵懒之中带着酸涩的娇气,手紧紧的搂着他的腿,猫儿一样的偎在他腿边。
  傅承昀心一下一下的重重的跳动,璀璨的眸子虚无的落在林愉朝他折下的细长颈子上,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
  娶她存私心,若林愉为他的容貌权力而来,尚且好受。可偏偏林愉心悦他,他给不起同等的心意…
  他不是什么好人,看着林愉为满身鲜血的他折颈细语,第一次对人愧疚不忍。
  傅承昀抽开凳子,板开林愉的手蹲下,蹲在她身边。林愉已经昏睡过去,睡梦中那张单纯干净的睡颜就毫无预兆的撞到他眼中,带着如雪山之巅皑皑白雪的圣洁,片片冻住他飘飞的思绪。
  “相爷。”林愉吐气如兰,带着水雾的睫羽微微轻颤,扇的他心尖酸痒。
  “你心悦我做什么?小傻子…明明知道我青楼残喘,手染鲜血,哪里配的上你心思单纯。你是那皎皎的明月自有光辉,我却是死后下地狱的恶鬼,南辕北辙啊!”
  本是严肃说教的话,看着她自觉的缩到怀里的动作,硬生生成了呢喃,伸手捻过她眼中未落的泪珠,看着胆小如鼠的她烦躁,又带着某种妥协道:“罢了,看在你一片热忱的份上,往后我多护着你些好了。”
  “…早知你这般麻烦,就该让你被魏江水淹死。”
  说到“淹死”两个字的时候,他下意识轻了语气,好似怕被谁刻意听了去一样。
  午后的阳光躲在厚厚的积云之下,天气乌压压的沉闷,愈大的冷风吹在傅承昀冷冽的脸上,好似冰刀雕刻的雪峰孤铸。
  他的红衣上有几条深壑的沟痕,浓重的血珠从崩开的伤口渗出,密密麻麻的疼。
  即使这样,他把墨发尽散的林愉抱在怀里,宽大的袖子遮挡的怀里人儿密不透风,抱着她一步一步的朝外走着,好似走在一条看不清未来的路上。
  因为未知,所以茫然。
  林愉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呼吸平稳。她在怀里,傅承昀走的便稳当些。
  酒楼外面,飞白和枳夏坐在车辕上翻花绳,见傅承昀抱着人出来,下意识跳下来行礼问安,“相爷。”
  枳夏则跑过来要看林愉,被傅承昀给瞪了回去,躲在飞白后面。
  “相爷,您上车,外头风大。”飞白适时让道,让傅承昀踩着木凳上车。
  傅承昀看了他一眼,抱着人上了马车。
  …
  林愉这一觉睡的很沉,醒来的时候天色昏昏,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下雨,醉酒之后脑子锥疼,她“呜”了一声转头,正对上傅承昀那张静静的睡颜。
  她记得自己喝了酒,好像也阻止他喝酒来着,只是想不起她是怎么回来的。
  林愉没醉过,自然也没有醉后的前车之鉴,想不起来就当熟熟的睡了一觉,直到发现被子裹在她身上,傅承昀穿着薄薄的里衣趴在外面,整个人恹恹的蹙眉,额间渗着汗珠没有反应。
  她一下子惊醒,猛的坐起来唤道:“相爷?”
  傅承昀没有皱的更深。
  林愉心知不好,伸手探上他的额头,没有发烧…林愉松了一口气,浑身无力的坐着,伸手给他盖上被褥。
  他还是没醒,也不知梦到什么,来回偏头呼吸急促,林愉想着还是要叫大夫。
  她下床,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裳,把头发拢在身后,走过去看门。
  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荒芜的院子里,朦胧的看不清四周,雨雾从脚底带着寒意吹进,冷的林愉颤了一下。
  她知道飞白守在院子的某个角落,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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