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谋娶——谢书枍
时间:2021-02-10 10:26:48

  林愉不知他是否听进去,等她吃食咽下去,傅承昀突然越过两个凳子坐过来,“什么味的,好吃吗?”
  林愉被这么一问,仔细回味,然后抿住进风的嘴,酸胀着两颊看向碗里的酸果。
  “你…”
  她的质问就在嘴边,奈何一张嘴风一进去那牙就要倒了一样,难受的眼中泛着雾气瞪他。
  “今日的晚饭,有些酸呢?”他挪揄道:“你闻到酸没有?”
  林愉不敢说,怕嘴进风。
  傅承昀见她不说话,摩挲着她的脑袋,“饱了,我去问花,晚上…等我归!”
  林愉负气,“才不等你。”
  他也不气,心情似乎很好,笑着就走了,反而林愉不大高兴,还有些不安,但她没说。
  …
  是夜,沐浴之后林愉直接把门从里面拴了。
  她心里想傅承昀都出去找女儿家问花了,她要是太好脾气难免有些怯,栓个门而已,这样也好摆明自己的态度。
  她不喜欢他找别人,也不喜欢他有别人。这样的想法有些荒诞,但从问他要情开始,已经透露了自己的态度。
  她要的远比金银更贵,是她的底线。
  栓了门,林愉裹着红被,翻来覆去睡不着,要是他不回来…栓了门,她就不知道外头情况?
  林愉翻来覆去想了大半晌,最终衣裳也没加,穿着雪白单纱裙,赤着脚去把门闩给拿了。
  为了表达她的不满,林愉方才把屋里的灯给熄了,只留了一盏照明,勉强看得清路。她隐约听见什么声响,一抬头就看见院里某处比屋里还亮,好像有人过来。
  林愉一紧张,“哐当”一声丢了门闩,头也不回的往里屋跑。
  他回来了,简单的一个影子,林愉就认出来了。
  一路跑到里面,林愉把自己裹在被褥下,身子面朝里面,决绝的侧影表达着她不愿回头的勇气,就这样躺了很久。
  没有人进来,连开门声都没有。
  林愉身子躺的有些麻,伸长了耳朵听外头的动静,有一阵子挺嘈杂的,后来便悄无声息。
  难道走了?
  林愉惊坐起来,潋滟眸子里面满是犹豫挣扎。
  最后还是起身,登上鞋子,悄悄的靠近门口,轻手轻脚的把门拉开一道缝,外头的光亮便是在这一刻争先恐后的往她眼里钻。
  “没人吗?”
  林愉开门出来,踮着脚往诺大的院子看。
  这院子两边对称的被她撒了花种,丫鬟们在看不清的小路点了灯,方才的光亮是廊下照明的灯笼所致,真正亮的是今夜月光。
  不过,林愉出来的时候正好被游戈的乌云遮住。她看了又看,只隐隐看见远处孤亭好似有人在哪儿。
  “相爷?”
  林愉蹑着脚,夜风吹的白裙紧紧贴着双腿,隐隐可见里面风流蕴藉、风娇水媚。
  院中没有人回答,天上大片黑云正是最厚的时候,透不过一丝光亮。那边林荫小道上,竹叶借着夜色欢愉,和吹来的风纠缠不散。
  林愉想回去算了,脚下踩的是什么软趴趴的东西,太吓人了。但心底又隐隐不甘…那万一是他,他等她找怎么办?自从听他说要去找女儿家,她的心就没有静下来。
  双脚不听使唤的靠近,一步接着一步。
  林愉畏惧的眼中带雾,模糊中当真瞄到人影,和她一样没有束发,席地坐在亭中,是曲膝侧着的。
  她试探的又叫了一声,“相爷?”
  那人好似回头看了她一眼,拿着什么东西遥遥的敬她,拂手之间,像他。
  多叫不应,林愉索性一跺脚,扬声道:“傅,承,昀,我叫你呢?你听见没有呀!”
  这一声好像门阀,叫过之后眼前明媚,月亮出来了,照在她走的路上,以及被轻纱遮住的孤亭,里面隐隐绰绰拿着酒坛的男子。
  他侧卧在纱里,周围摆满了鲜花,明白色的酒液从高处流落,带着细微的声响流进他的嘴里。满头青丝瀑布般坠落,在他身后肆意的翻飞着。
  随着一口酒尽,傅承昀偏头看她,璀璨的眼中带着说不清的笑意,看着披头散发娇俏似兔的她,也看着身后她一路踏着走过的海棠雨路。
  然后,他慢悠悠的说:“听见了啊!”
  林愉受他蛊惑,一时听不见他说什么,只知道他笑了——
  就像曾经第一次见他那样,百花丛中,繁花雨落,他乘轻纱翩然而落,回眸一笑,得满堂彩。
  “你在呢?”她俏生生的说着,提着裙子从花路这端跑过去,踩着满地海棠,不带任何犹豫,就像追逐一个美梦,慢一点就没了。
  傅承昀看着她,看着她脚下海棠飞舞,伴着她琼姿花貌、素颜仙姿。那女子娇气而来,傅承昀捻着花枝更加确信,他想要她。
  他,傅承昀想要林愉。
  他想要她心甘情愿卧在身下,娇声香汗,任他索予。
  这样的想法,从林愉第一次伸手牵住他,含羞带去的唤他的时候,已经生了根,他忍着。
  因为伤。
  傅承昀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柳下惠。他娶了林愉就没有准备当和尚,他更机智,知道凭林愉对他的心意,只需些微心思,便可手到擒来。
  从他丢下林愉在萧家,到最后强硬扯她回来,林愉已经对他抗拒有气,那气至今未消。
  他要一个人,就要从身到心,全身心的属于他,心甘情愿。
  傅承昀眼尾勾起势在必得的笑,声音如琴弦上跳动的音符,美好且清远。
  “恩,我在呢!在等你!”
  他不介意哄林愉开心,他更愿意哄林愉开心。
  林愉是他一生的意外,他的情也许死在过去,但心思只多不少,都给她。让一个人心甘情愿,这是他那些年青楼必不可少的手段。
  这些手段,曾厌弃如斯,今夜在林愉的笑容中看来,尚有可取。林愉既心悦她,那么他就不能放手。
  这都是林愉先惹的他…恩没错,不必愧疚。
  林愉终于跑来,雪白的裙裾沾染着清香的花汁,离的近了方知,他一袭墨发红衣,似妖非妖,眉心描钿,唇点香醇。
  隔着小炉冒出的热气,望着他一如当年仙云之巅,好似望着昀郎。
  林愉蹲坐在他身边,目光痴迷的看着他,自然而然的跪坐在他身边,埋怨说:“你不是去找女儿家问花了吗?我当你不回来了?”
  林愉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只一个劲沉迷,亦不知此时轻纱娇嗔的自己,也是别人的风景。
  此时的林愉不染铅华,置身花海,双眼滑落的光芒似一粒石子,落在傅承昀的心底。
  傅承昀只觉得,她很美。
  也只有这样美的林愉,才能成为嗜美相爷的掌中娇。
  傅承昀抬眸,随手搁了酒坛,佳人在侧美酒无味,掬着她的墨发在手,轻笑道:“你当我寻别人去了,所以就把门栓了,准备赶当朝相爷去睡外头,是也不是?”
  计谋被拆穿,林愉有些尴尬,但她咬着樱唇,不想承认。
  “没有的事,我哪敢。”
  “呵。”傅承昀打量着这样傲娇的林愉,忽而生出她挺可爱的想法,因对她谋算,也没有诸多计较。只把她发梢挠在她不小心露出来细白润玉般的脚踝上,当作对她的惩罚。
  还从没有人把他关出门外,“叫你等我归,不乖是不是?”
  傅承昀挠着她,道:“该罚。”
  林愉见状也不躲,她在她眼中看见了温柔,就反驳道:“明明是相爷更该罚,只欺负我脾气软。你丢下我那些事换做别家的夫人,又岂是关出房门那样简单的…”
  “你说什么?”傅承昀手一顿,撩起眼皮睨她,扯着嘴皮道:“大声些说。”
  林愉不说,现在一切都太美了,像是刻意给她准备的。她自来就是不会对他生气的,否则以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早就把对林堂声的蛮横用上了。
  见她嘘声还算乖巧,傅承昀轻笑着,挽袖盘腿坐起来,弯腰凑到她眼前,“不就是让你追着我哭晕在夜路上,也劳你记挂着不放?”
  林愉徒然瞪大眼睛,诧异问道:“相爷知道?”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他不回头,不代表他不在,见她诧异就笑,“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就是,挺高兴的。”
  “高兴,还有你更高兴的,不是喜欢海棠吗?”傅承昀示意她往后,神色不明的看着那边她走来的黑路,“你哭晕在这路上,是我的错,我改变不了。可若是我把你追我的路上铺满了海棠,让你足踏海棠,明月照人还。”
  “如此,每忆起过往你记住的就不单单是痛,也有今夜红花飞,明月明。这,我算不算哄你啊!”傅承昀笑着,指尖滑过林愉的娇颜。
  林愉闻言心里一震,也不知怎的就响起今日正午去找他时说的那句话“您哄哄我,哪怕一次…也好啊!”
  她的心里突然蔓延出难言的悸动、惊喜,忍不住笑靥如花。
  她说:“算。”
  傅承昀便又凑近一点,低声问道:“这般,我有没有对你的真心?”
  “有的。”他为她满路海棠,自然有真心赠与。
  “你的那些气消了不曾。”他又问。
  林愉不敢沉溺在他此时的眸光中,低头有些脸红,“消了…吧!”
  “恩,大半消了。”起码现在她很开心。
  “那,林愉啊!”傅承昀挑起她的下巴,把她的脸颊整个捧在手中,问她:“此情此景,我欲补上洞房花烛,与你赔罪,你——”
  “要是不要啊?”
  听傅承昀说出这话,林愉猛的后仰了一下,又被他拽起来,这下不止脸,就是耳朵脖子也是红的不像话。
  她捏着他衣袖,红唇轻颤,欲张又犹豫着张不开。
  “不愿意啊!”他笑问。
  林愉摇摇头。
  “那是愿意吗?”
  林愉又使劲的摇头,完了点头。傅承昀放缓了语气,“别急,慢慢说,我等你说。”
  林愉就拍着心口,一遍一遍顺着呼吸,悄悄看他,诚实道:“我,我…我就是紧张,我害怕。”书上说,很疼。
  “真是傻姑娘!”傅承昀松开她,稍微远离了些,给她松缓的空间。
  他就坐在她一脚之远的海棠花边,擒着笑意摆弄着被她捏皱的红衣,“不急,我有的是时间。”
  他有许多时间等她愿意,林愉终会给他满意的答复,对她…他一直很有耐心。
  “相爷,那…是不是很疼啊?”她问他。
  “恩,别人是的,”他执起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但我不叫你那么疼。”
  “真的吗?”
  他摸摸她的头,“相爷不骗小姑娘。”
  林愉想起以前,就嘟囔道:“你骗人,你骗过我。”
  “哈哈哈,恩是骗过。”他也就骗了林愉一个,足以他下心思骗一辈子。
  半晌,在他的笑意凝视之下,林愉轻微拽拽他的衣袖,朝他张开双臂,笑声就如今夜被风吹起的海棠花娇。
  她软声撒娇,说——
  “相爷,那…我要抱!”
 
 
第二十五章 ……   “我不会哭,但允许……
  傅承昀默了一瞬, 然后抬起手,林愉就笑着朝他扑过来,他终于搂住她, 在海棠明月下, 紧的再不愿撒手。
  如果你真正尝试过被所有人抛弃, 你就会知道遇见一个真心待你的人, 是多么重要。
  那一刻, 他突然有了想哭的感觉…
  只是一路走来受过的伤, 吃过的痛告诉他, 他不能哭, 他就算伤死、疼死也要擦干净血,昂首挺胸的走下去,要让所有人知道他活着, 活着的人叫傅承昀。
  他要身居高位,他要金盈满贯, 他要名垂青史,他要用一切可以昭告的功绩去提醒那些侮辱他的人, 他傅承昀只是没有选择。
  他,不是罪孽。
  于是, 他把头埋进林愉满头秀发, 固执的不肯离去,声音好似从遥远的山脉穿过风霜雨雪,带着历尽沧桑之后温柔的浪漫席卷而来。
  他说:“我的阿愉要抱, 就抱一辈子。”
  这一辈子,可千万不要撒手,希望之后的绝望才是真正的万年俱焚。
  “我也对你好,好不好?”
  林愉说好, “好啊!”
  竹叶随风飘摇,海棠花在脚边飞舞。傅承昀靠在亭柱上,把林愉放在腿上,扶着她的腰仰头看着骤然更明的月亮。
  林愉竟也不似第一次时的羞怯,乖巧的搂着他,星眸纯粹,放手在他眼上,问道:“相爷,你怎么眼睛红了呀!”
  傅承昀轻笑一声,回头看她,“我不会哭,但允许你心疼我。”
  林愉眨了一下眼,反应不及。
  “吻我。”
  他把林愉抱的前面些,自己反而不动。林愉有些愣,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不像说笑,于是下腰靠近。
  和之前几次一样,他的唇永远带着霜雪的寒,一亲上就是一个激灵,她搂着他没有离开,连着了几下,分开之后她有些羞涩的看着他。
  她看了许久,那虔诚的模样就像永远也看不厌,她想自己是何等的幸运,可以遇见一个喜欢的,嫁给一个喜欢的。
  她看不见其他,唯独看见他。
  也是这一刻,她明白吃饭时他问的那些问题,做的那些举动,皆是因为想把美好赠与她。
  高处层云飘过,把明月或藏或露,有星星出来,在孤寂的夜幕中。傅承昀抿了抿着唇,忽然扣着她,将人带过来…
  不知何时林愉倒在地上,就在一片海棠花开之中,他则懒洋洋的笑着。
  林愉反而羞怯了,搂着他的手怎么也不愿意松开,声音就和出生的稚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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