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倒合了她心意。
恰到好处的示弱才能让人心软,这病来的是时候。
黑色的奔驰s级低调地停在机场出口,司涂嘴角扬起笑,拉开副驾驶的门,刚一俯身想坐进去, 抬头却和司机目光相撞。
司涂慢慢收回笑,“他没来么?”
然后垂眼坐进副驾。
失落啊。她叹口气。
司机没动, 司涂没心情琢磨他,也低头没动静。
直到指节敲击挡板传来不轻不响的一声,司涂眼底有了亮光, 腾地坐直。
司机按键,挡板徐徐降下,露出季文暻看向窗外的侧脸。
鼻子高挺,侧颜无敌。
司涂冲司机不好意思一笑, 下车坐到了后面。
车里早已开足暖风,她一开门,连带起一股冷风灌进来,季文暻不动声色皱了下眉。
司涂一张口像只野鸭子,“你来啦。”
说完她自己都皱眉了,然后木着脸不说话了。
这也太难听了。
司涂自己和自己较劲呢,膝盖上被罩了件驼色厚大衣。
“谢......”
可快闭嘴吧!司涂在心里骂自己。
季文暻有事,把她送到医院,留下车和司机自己打车走了。
临走前,司涂吹暖和了要把大衣还给他,被男人冷漠地拎着大衣领紧了紧。
司涂还挺满足的,想说不用,外面很冷,出租车司机为了省钱,很多都不开暖风,可没等她开口,季文暻嫌弃地瞥了她一眼,说:“别说话。”
司涂:我#&%......
黑着脸进了病房,在看到外公那一刻,司涂内心突然温暖。
没事,还有外公呢,谁嫌弃她外公都不会嫌弃她。
司涂准备从外公这寻求一下关心。
她进门前特意咳了咳,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明些,才开门进屋。
“外公!”
声音粗的像个男人在说话。
易老正手持毛笔大马金刀地写着,听到这么粗狂豪迈的一声叫唤,毛笔直接从请帖上那一笔划出,在桌子上留下长长的墨迹。
老爷子捂着心脏回头,看到是司涂,放下心来,“哎呦喂,这声难听的我以为易繁那臭小子变性去了。”
变性?变成这声?
司涂茫然,后也想到:也是,易繁真是随着年龄增长男子气概越来越没有了,变性成男......
她后知后觉,抬起头瞪外公,不高兴道:“哪有你这么编排外孙女的!”
易老手抖,又一张贴着金箔的请帖报废。
老爷子眼也不眨扔进废纸篓,表情比在医院憋了两个来月还痛苦。
“涂涂,外公年纪大了,经不住吓,答应外公,别再说话了啊。”易老嘱咐完她,摇摇头,“可太难听了。”
司涂脸上刮着狂风暴雨,易老摇头晃脑老神在在哼着戏曲儿。
不过也就两秒,司涂把自己排解开了,毕竟是真的难听。
她凑近桌子,随便拿起一张请帖,捻了捻质感高级的一角,上面是老爷子70大寿的邀请。
随便一个受邀人的名字,都是上过富人榜榜首的人,这才是纯上流社会。
司涂开口:“这么早就准备了?”
声音像两张磨砂纸在互相摩擦,听的易老脸都皱巴到一起了。
反正自己的声她不嫌,谁嫌谁难受。
易老扭头看她,“你感冒怎么严重成这样?”
一脸严肃。
态度转变之快,让司涂愣了一瞬后还有点感动。
果然还是家人,无论多嫌弃你,都会不离不弃,任你声音多难听,还关心着你。
“法国天太冷......”司涂感动,头还没点完,就被人推开一步。
易老拿着毛笔冲她比划,“那你离我远点,就一步远,别传染给我。”
“......”
感动稀碎。
知道司涂没吃饭,易老特地让保姆从家带的参鸡汤,看着她吃完,易老有了笑意。
不过很快,笑意又被吓走了。
司涂:“外公,你给季文暻写一个。”
易老难忍地闭上眼,又睁开,觑她:“咋了,你俩又好上了?”
司涂:“能别这么白话么外公,您好歹也是房地产元老级大亨了。”
这话可给易老气坏了,就这公鸭嗓,嫌弃谁呢!
“要求还挺多。”易老扫她一眼,手握拳放在嘴边沉声咳了咳,然后字正腔圆地开口:“怎么了,你俩又好上了?”
“......”
气的司涂转身用背对他。
无聊!
老爷子看把人气着了,又笑眯眯用请帖丢她,一张张没什么重量,轻飘飘落在她脚边。
易繁一进来,看着爷孙俩乐了,想开口逗逗,结果调起高了。
“呦~梦回童年......”
调起高的结果就是易繁开口声音细尖,说一半自己先卡嗓子了。
听到别人耳朵里,多少有点娘娘腔。
谁都能忍,易老忍不了。
一张请帖跟古代刺客暗器一样,甩在了易繁左脸上。
声响干脆,还挺疼。
易繁正愣着神儿呢,司涂倒是被逗笑了,只不过笑起来跟蒸汽火车似的,分分钟让人感觉她脑袋顶要窜气儿。
易繁瞪着她默了两秒后,指着司涂大笑。
高级病房里,易老欣赏着自己手写的请帖,孙子被外孙女追着满屋子用请帖丢他。
*
最近美术馆被节目组租去拍戏,他们工作人员就闲下来,馆藏部负责保护好藏品,展览部和展务部在协调下次的主题。
司涂翌日上班,刚开口和馆长打了个招呼,就被推着转身以别传染同事为由,强制撵回家放了三天假。
第三天中午出人声儿了,司涂坐不住又往繁星跑。
没想到见到了杨爱文。
杨爱文一身薄薄风衣里面还穿着裙子,反观自己,司涂为了保暖,怎么厚怎么来。
黑色牛仔配着羊羔外套,外面还有季文暻超长到她小腿下面的驼色厚大衣。
配上立体的五官,青春洋溢又飒气。
看到她来了,杨爱文也不和秘书墨迹说好话了,一个进不去,两个也进不去,杨爱文此时抱着臂站一旁准备看她好戏。
“司小姐,季总......”秘书要传达老板的意思,一抬眼却看见自家老板的大衣穿在这位身上,话不由一顿。
司涂点头,“不见是吧?”
拍了拍秘书拦住的胳膊,直接开门进了季文暻办公室,里面人正在打电话,看到门开转过头看过来。
“让他自己和我说。”司涂指着季文暻,顶着对方的眼神压力走了进去。
秘书:“季总......”
季文暻拿开电话,偏头说:“下去吧。”
从始至终,一眼也都没给杨爱文。
秘书关上门,杨爱文才从不敢相信中惊醒,往前也要推门而入,这下秘书可不让了,要能进刚刚季总就表态了,既然什么也没说,连个眼神都没有,那就是不想见。
想挣扎又要顾得体面,杨爱文就没能从秘书那再碰到门,隐约间她还听到季文暻冷冷地赶人:“出去。”
“我不。”司涂鼻痒,扭头打了个喷嚏。
季文暻皱眉,按了传呼器,不一会儿,May端着冲好的姜茶进了屋。
司涂道了声谢,把姜茶捧在手里。
季文暻的脸还是有些绷。
司涂从那上面看到了太多情绪,纠结,烦躁,懊恼。
还有关心。
虽然这人依旧冷淡,但照顾她的时候从来不会缺席。
但这十年的相处,有时也让司涂害怕。
怕季文暻现在下意识的照顾她只是习惯,是单纯的把她当做妹妹。
而不是笑着说会等她的关系了。
可能是心情所致,又或许感冒让她的心墙下降。
盯着杯口冒着团团热气,司涂缓缓吸了一口气,抬头说:“法国......”
话没说完。
她一直看着季文暻,以至于没有错过对方突然握紧笔的动作。
指节都泛了白。
明明她只说了两个字,明明刚刚去了法国出差才回来,可季文暻就是有感觉,司涂说的是四年前。
压着翻滚的情绪,季文暻眼皮上抬,冷冷看她。
笔尖已经在文件上洇出一朵黑色的花。
“法国很冷,我曾经......”谈起回忆,不止对听的人是种伤痛,说的人亦然。
话被她说的磕磕绊绊,从法国的冷天,到她卖画可以养活自己,从隔壁老奶奶每年都会给她过生日,到她很幸运认识了一个朋友。
所有她想让季文暻了解的过去,都是好的。
哪怕这些“好”不全是真的。
只是——
“我很想你。”
铺垫太过冗长,司涂在男人漠然的注视下,闭了闭眼,说出了心底那一句。
季文暻像是回了神,看到被笔墨脏污的文件,眼也不眨放到一边,抽出另一份继续签。
“然后呢?”
三个字像把冰剑,裹着逼人寒气,将她的贪妄全部斩断。
又是然后呢。
司涂抬了抬睫毛,发觉自己对这三个字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无力感。
她知道他恨,知道他怨。
也好在他还恨还怨。
没有爱哪来的恨呢。
司涂耸耸肩,吹跑热气抿了口姜茶,故作没有被他态度影响的说:“我就说说。”
季文暻抿唇,笔又不动了。
过了会儿,他准备继续,又听司涂小声嘟囔句:“反正,很想你,是真的。”
第22章 . 22 但好在,他表示了会有原谅她的那……
嗒。
屋子因为司涂一句话变得安静, 以至于笔丢在桌面上的一声脆响异常清晰放大。
司涂扭头看去,季文暻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嘴角带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笑话。
季文暻食指抓了抓眉尾, 歪头问了一个让司涂不知为何的问题。
“易老的病怎么样了?”
司涂:“还好, 梁主任那边的医疗小组最近有消息了, 但是我......”
她想说自己不走了, 留下来。可对方似乎根本不在意后面关于她的话题,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司涂没了声,双手捧着姜茶看他。
季文暻又问:“那你呢?身子无恙么?”
“我?”司涂以为他担心自己,面容松动了点,笑着说:“我挺健康的, 癌症虽然有遗传的可能性,但几率还是很小的,你不用担——”
“哦,那真是可惜了。”季文暻语气很轻,轻到司涂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笑容一僵。
“如果当初你是得了什么绝症快活不下去了,才瞒着我不告而别, ”季文暻看向她,微笑, “那我还能理解你。”
“可惜不是。”
有幸体验到季文暻的毒舌,司涂不知是该笑还是哭。
话语里满满的怨恨,通过最后这句话排解。
可到底有没有排解, 只有季文暻自己知道。
他说过他记仇,这是真的。
永森娱乐挖走繁星的流量艺人,那他就捡走永森合约到期不要的18线,一档综艺立马让他跻身上流。季昌平辗转在女人窝, 那他就断了他的后路,夺走他呼风唤雨的交椅。
他的身体里一直流淌着压制阴鸷的血液,为数不多的那一点点温柔都给了面前这个人。
可她丢下自己说走就走,再次回来依然无情地推开他。
现在又来和他谈“想念”?
谁信?
“你怎么知道我没试过。”司涂抬头,强笑。
她还能笑的出来。
空气寂静了两秒,季文暻再开口时,气压低的骇人,“司涂,我要解释。”
司涂却不说了。
她也有脾气,季文暻刚刚那句是真的伤到了她,此刻不管季文暻怎么厉声问她,她丝毫不动。
两人像是在无声的博弈,最后季文暻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扣着她的下巴抬起。
带着试探,“司涂,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当初离开,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
他话里的情绪波动,司涂都能清楚感受到,恨她,却又希望能给她找个合理的理由,让自己好过点。
可司涂有太多想要保护的东西了。
两个家庭的体面,她曾经很幸福美好的童年,和她在季文暻心中的存在......
司涂咬唇,“没有。”
季文暻垂眸看她,点点头:“是我问的多余了。”
一句话,像是打在司涂心上,她挣扎了。
“那如果,”她稍稍坐直身子,“我说有,你会原谅我么?”
“不会。”
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司涂点头,“也是,连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季文暻看着手里人垂落的睫毛,松开手捏紧了拳。
他觉得自己像个自 | 残的疯子,话里插着刺,明明是要伤这个不要自己的人,却在看到她受伤失落的神情后,自己疼的更加厉害。
伤她又伤己。
*
这之后,司涂依然来。
办公室没人她就进来转转,有人就在会客室坐一会儿。
他们俩像是心有默契,那天的对话只字不提,像是没发生过,像是谁也不愿记起。
这天司涂刚走,侯野来了。
季文暻在看许林的近况生活报告和经纪人上报的转型策划。
季文暻越看眉头越皱,许林已经放飞自我了,不顾公司规定,毫无形象,胡渣不剃蹲在街边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