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文暻看了会儿,眉头由平到皱,他叫来May:“这玻璃是单向的?”
May:“是的季总。”
季文暻暗骂一句,想了想,拽起外套下楼。
看着男人急冲冲走来,脸上隐隐发怒,司涂刚扯开嘴角,外套接着就没准头的罩到了她头上。
司涂手指捏着衣服边缘,想拿下来,听到季文暻语气很冲地说:“别动。”
司涂不动了。
“这样有意思么。”季文暻回头看了眼六楼,虽然看不清,但很明显,May此刻正站在窗边担心地冲他们张望。
季文暻扭回头,皱眉看她,“看我在上面一直看着你,高兴吗,心里在想什么,你都这么对我了,我还惦记着你,什么感想,司涂。”
“要不要发表一下。”
司涂皱眉。
她不喜欢季文暻的语气,把他自己放在一个极低的位置,好像自己的一切都不值钱,明明心里受着伤,还要用伤害自己的语气说出来。
季文暻从来都是她心头上最软的那块肉,她不允许任何人去诋毁贬低他,就是季文暻自己,也不行。
早上空气干冷,司涂的眼眶因为寒冷变得湿润。
黑瞳泛着水光,给人一种倔强又脆弱的错觉。
她仰头,心口堵得慌。
手藏在兜里强忍着没有去揪心口的衣料。
“那说你不爱我。”司涂往前一步,靠近他,看他冷沉的目光燃起了怒火。
“说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司涂伸出手,摸着季文暻心跳的地方。
他们的距离足够近,再靠近,两人的鼻尖就会相碰。
司涂看着男人脸上滔天的情绪翻滚,却在咬牙压抑。
“说啊。”她在逼他。
最后的话音被季文暻咬进嘴中。
他向来不是什么好人,曾经的温柔都给了她,如今恨也都给她。
那就一起下地狱好了。
腥锈味儿从嘴边蔓延,司涂仰头承受着他爱恨交织的情绪。
季文暻只是咬,唇边很疼,司涂却安静忍着。
地铁口来来往往的上班人群,这里没有媒体没有镜头。
大衣下的两个人,一个发泄恨意,一个乖顺安抚。
第20章 . 20 他在告诉她:我要放弃你了。……
季文暻像是真的发了狠, 齿尖磨着她的下唇,司涂隐约能尝到丁点儿铁锈的味道。
怎么能感受不到他的情绪呢。司涂那点娇纵自信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被男人咬没。
剩下的只有不断增长的伤痛和悔不当初。
19岁做出的冲动决定尚且不够成熟,就算放到现在,司涂再去经历那些事, 她还是会不知道怎么办。
她最不愿的, 就是伤害季文暻。
她以为自己的远离是在给他减少伤害, 可眼前的男人真情实感地在用行动告诉她, 她的决定有多么的让人痛彻心扉。
被他的情绪感染,司涂不知道自己正满眼悲痛地看着他,季文暻却看的清楚。
那眼神像一把冷刀,横劈斩下季文暻所有的爱恨。
她在透过他看曾经的自己。
可四年,司涂有句话说的对, 人是会变的。
他季文暻也不再是能够满眼温柔笑对这个女孩的人了,爱里掺了恨,像是揉进了沙子,季文暻心里有块硬疙瘩,他对司涂没法温柔。
她曾经喜欢的追着要嫁的人,早就变了样。
司涂不知道是她在抖还是季文暻在抖, 本能地想伸手环住,可才刚抬起, 就意外地被带着力道地推开。
她后退一步,外套落到肩上,她忙着抓外套, 没顾上脚下地面,差点崴了脚。
季文暻面色一惊,又赶紧去扶,司涂已经站好, 强笑道:“没事,我没事。”
季文暻的表情却比刚刚还要凝重,司涂看的心里没底,这样子,仿佛开口就能定下两人的结局。
“我们......”季文暻开口。
“我好冷。”司涂抬眼,看着他快速说。
季文暻看向她,眼里带着审视。仿佛想要看破她的小伎俩,像以前一样,自己做错事还要惹得他担心,嘴角却明晃晃挂着被人宠坏的笑。
可看到的只有冒着血珠的嘴角。
季文暻整个人都很紧绷,他在和自己抗衡,司涂内心却越来越凉。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司涂慌了,伸手想碰他,却在看到他下意识的躲避后慢慢放下,“我错了季文暻,是我太不懂事,对不......”
“你哪有错,”季文暻抬眼,瞳孔映着她,笑的样子让她心好疼,“你只是不爱我。”
这是什么感觉,一把钝器沉沉砸在司涂的心上,砸出了窟窿。
风呼呼地灌进来,穿心而过。
季文暻最知道怎么会让她疼了。
他否定了她的感情,把她所有后路堵死,他在告诉她:我要放弃你了。
他下好决心了。
他不要等她了......
司涂垂眸前的伤心被季文暻尽收眼底,可能是真的太冷,她很小声地吸了下鼻子,刚止住血的唇又被咬破。司涂站在他面前,像个做错的孩子,两手垂着。
季文暻皱眉,他生气,因为他动摇了。
疯狂的动摇。
他强迫自己转身,这时司涂轻轻开口,“其实我......真的差点死掉过。”
不止一次。
季文暻猛地回头,脸黑的吓人,“你说什么?”
司涂眼睫发颤,不敢看他,“出国之前,我掉在冰河里,差点淹死。”
那年赛文强和李婉离婚,虽然有意隐瞒大众,但还是被泄露出去,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在他们身上。
李婉那时已经没了创作灵感,整天酗酒。有一天司涂正躲在屋子里哭,一阵乒乒乓乓的碰撞声,她疑惑地开门,看到李婉拿着酒瓶摇摇晃晃,大衣也不穿,就出去了。
司涂怎么叫她也不理,沿路追到了小区的人造湖边,眼睁睁看着李婉跳了下去。李婉做错了什么那也都是她的妈妈,司涂大喊着跑过去,可冬天,没人在小区里闲逛。
司涂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
刺骨的湖水冰的她身体僵硬,她努力冲李婉游去,李婉双眼呆滞,仿佛在梦里,她抱着李婉拼了命的往上游。
她那时怎么说也还是个孩子,体格不如李婉,眼看着湖面越来越近,快看到希望,李婉像突然惊醒,挣扎开她。司涂被一手推到后面,她满眼诧异不敢相信,肩膀被蹬了一脚作为助力,李婉很快游上岸,晃晃悠悠跑走了。
那一刻,司涂丧失了求生欲望,任身体坠向湖底。
这事她不想说的,但现在哪怕能让季文暻动一点恻隐之心,她都不打算隐瞒。
她三言两语编了个落河的借口。
“我们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好不好。”司涂上前一步,观察季文暻没后退,又试探着往前两步,拽着他袖子,小声:“很冷。”
她卖着惨,孰不知被她轻拽得男人恨不得掐死她。
他快气死了。
这人小时候多娇气,碰着哪了都要疼半天,他不敢想司涂掉进冰河里是什么样子。
他恨不得这是她为博同情胡编的。
一路沉默,进了繁星,碰到的工作人员自觉打招呼,可季文暻脸黑的可怕,招呼刚说出“季总”两个字,后面就消音了。
司涂被一路拽着手腕到了总裁办公室。
季文暻进门,胳膊一用力,司涂被甩了进来,还没等她回神,又被人按在了门后。
季文暻眼中狂风暴雨,眼眶发红。
她抬手,食指想要触摸他的眼,却在半路被打掉。
“司涂,我以为你在法国过着多么快活潇洒的日子,才能狠心丢下我不管,可现在你和我说你差点死掉。”
他咬牙切齿,“你到底图什么!”
司涂抬起他的手,掌心贴着自己脸颊蹭了蹭,“我错了。”
“我那时真的承受不了那么多,我怕......”
捕捉到她及时止住的话,季文暻问:“你怕什么。”
他觉得可笑,两个人都那么痛,痛了四年,满目疮痍,伤痕累累,他至少以为她过得多坦荡自在,就像一见面就能叫他二哥,结果却说她也怀念,她也痛。
那这四年算什么。
季文暻不可能不怨。
“都过去了,别心疼我。”司涂看他神色难忍,故作轻松地安慰。
“想多了。”季文暻抽回手,后退一步。
“啊......想多了。”司涂喃喃。
说完她舔了下唇,不小心舔到了受伤的嘴角,倒抽一口气:“嘶。”
然后又要舔,脸颊被捏住,嘴角顺势嘟起。
她颤了颤睫毛,抬眸对上皱眉得季文暻。
季文暻:“别舔。”
司涂乖乖点头,可舌尖又伸了出来,粉粉嫩嫩地想要去碰季文暻的指尖。
他收手,瞪她:“疼死你算了。”
“疼死我么?”司涂看他。
季文暻不说话。
她又问:“真的要疼死我么?”
明知故问。
季文暻撇过头不去看她,却听到她小声说:“都疼死过一次了......”
这次司涂不是无功而返。
至少,整个繁星都知道,一个女孩,季总虽然不见她,但她却一路从大门到大厅,再到总裁会客厅。
最后的地方还是季文暻刚刚下达的命令,以后她来,直接带来会客室就行。
“但见不见你,是我的事。”
还耍着脾气呢。
司涂乖乖点头。
T.J的画要出售,还授权给东白美术馆处理。馆长听说后,立马把司涂打包赶上飞机。
害得司涂都没来得及和季文暻说。
下了飞机赶紧发了微信解释。
“涂!”有人叫她。
司涂抬头,徐染站在几步远,两人同步摘下墨镜,司涂抬起双臂,徐染笑了,跑了几步冲到她怀里。
“可终于回来了!”
哦,那倒不是。
司涂把人推开。
“我就回来几天,赛尔想通过我走后门。”她冲徐染挑眉。
两人坐上车,徐染轻蔑一笑,“他也想抢T.J的画?”
司涂轻仰头靠着椅背,“T.J的画,谁不想抢?”
两人相视坏笑。
司涂将车窗开了条缝儿,伸出指尖感受跳动的风。徐染看了她一眼。
这时徐染来了电话,徐染没接,直接挂了。
司涂瞥了一眼:“谁啊?”
“小骆驼,”徐染给她看对面又打来电话,“一听说我要来接你,非要跟着,让我给拒了。”
小骆驼名叫李骆,很年轻的策展,还在读大学就被徐染挖了过来兼职。
这人也是个天才,人小鬼大谁也不服,还有点傲。所以刚到东白的时候,虽然笑着,可眼里全是距离。
也就是因为这个相似的眼神,司涂对他格外照顾。
东白全是高才牛人,一个小屁孩儿,还对他们摆脸色,没人会欢迎他,李骆多骄傲他也还是个没进入社会的小孩,司涂那时候对他简直就是雪中送炭的仙女姐姐。
后来小屁孩不装了,也和大家打成了一片,但还是最粘司涂。
“知道你回国那天,小孩儿还偷偷抹眼泪来着,可怜的。”徐染啧啧,又挂掉他电话。
司涂笑,在李骆又一个电话过来,拿过徐染的电话,接了:“小骆驼。”
那边愣了,半天,瘪瘪地说:“你还知道回来。”
司涂装作惊讶,“小骆驼,你可别又哭啊。”
李骆大声:“谁哭啦!”
后又反应过来,“什么叫又啊!徐馆又编排我!”
司涂笑着看了徐染一眼,和李骆说了几句,答应一定会见他,才挂了电话。
她嘴角一直挂着丝丝笑意,还时不时看看自己手机。
徐染意外,司涂回国后,竟然变得鲜活了。
她太了解那个被自己从大街上捡回来的人了,看着对李骆体贴像个姐姐,对他的要求能满足就满足,可就这样的纵容,眼神里却没有温度,那样子,好像只是透过李骆去补偿一些东西。
“你变了好多。”徐染开口。
司涂一愣,笑了,“那变得好了坏了?”
“好了,”徐染说,拉住司涂的手,“很好。”
“看来你找到那些影子的主人了?”
司涂点头,“阿染,直到见到他我才知道,这四年,我过得有多糟糕,我又有多想他。”
那种想念,根本不是通过一个相似眼神就能缓解的。是深入骨髓,流进血液,是走过了很多岔口,才知道,那个人,才是她的人生终点。
第21章 . 21 “反正,很想你,是真的。”……
赛尔想要“走后门”的美梦以失败告终。
司涂和徐染鬼混了三天, 又去东白见了大家,就匆忙回国。
毕竟心心念念的人在国内。
她心焦地多一秒都呆不住了,上飞机之前还被徐染笑:“这离了人了抵抗力也没了是么,来了三天感冒了三天, 嗓音粗的我以为唐老鸭复活了。”
司涂才不管她, 把自己的航班信息发给季文暻, 说自己感冒了没带厚衣服, 法国天好冷住的地方也没个热乎气。
她说的认真,怕季文暻不信,还拇指按着语音,用她那公鸭嗓嗑了两声,嗖嗖发过去。
这要让徐染知道她把自家环绕别墅说成了设备不行的廉价旅馆, 就带回来那幅美人鱼也救不了她。
昏沉睡了一路,司涂醒了以后发觉鼻子干燥地发疼。说话之前要咳好几声才能找回音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