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野一顿,“怎么了?刚刚什么声音?”
“没事,”司涂咬牙扭身,坐在地上,“野哥,我问你件事。”
“什么事?”
“季文暻,现在还有没有谈婚论嫁的对象?”
侯野疑惑:“什么意思?他上哪去找谈婚论嫁的对象去,你不会当真了吧?他那么做是被你刺激着了你看不出来?”
司涂松了一口气,手揪着胸前衣料,“那就好......”
侯野不懂了,“哪好了?”
“你到底要干嘛?”
司涂站起身,膝盖疼的她抽气,话语却带了许久不见的生机,“当然是把人追回来。”
“把人追......”侯野刚咧开嘴角又赶紧收回。
他说不出话了,他怕自己想错了,白高兴一场。
司涂的声音顺着电话线,轻轻快快地传来,还伴着摔倒后太疼的抽气,“不过有也没关系,他季文暻的心就在我这,他想要的,也只有我能给。”
第17章 . 17 “我们之间配谈爱么。”
在不告而别之前, 司涂其实尝试过自己消化这桩烂事。
两家破散,司涂也躲了起来,她听到楼下季文暻询问她在不在家的焦急,她默默坐在地上, 靠着墙, 听佟嫂说不知道。
两天后, 季文暻再来, 他站在一楼楼梯口,佟嫂站在他身后,看他对着楼上说,“佟嫂,麻烦你和司涂说, 如果再不出现,我真的会生气。”
大门声响起,司涂慌了,跌跌撞撞跑下楼,被还没看清的人伸手拽进怀里。
季文暻那时哪舍得对她说一句重话,听着司涂小声害怕地一遍遍说着对不起, 他觉得自己坏透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别让我找不到你, 行么?”
在他怀里,司涂想,谁也没有季文暻重要, 除了他谁都不值得。
可现实不是这样啊,司涂喜欢他,可看到他的脸,就会不禁想起季昌平, 李婉和季昌平的作呕照片立马浮现在她脑海。
然后止不尽的呕吐。
季文暻要带她去医院,她只说是没吃早饭的原因。于是季文暻每天陪她吃早饭,周边的早点早茶被他搜刮了遍,司涂还是日渐消瘦。在他走后,勉强吃下的食物又悉数被吐进马桶里。
她无处可医,于是她做了另一件傻事,找了自己最信任的爸爸。
带着一丝期盼,她把李婉和季昌平的事告诉了赛文强,赛文强意外,意外的却不是他们俩之间,而是:“你知道了?”
司涂愣怔在原地。
赛文强和李婉彻底撕破脸。
“你怎么不小心点,还让孩子看见了!”
“你又好到哪去,私生女都带到家里了!”
佟嫂抱着她痛哭,堵她耳朵,但其实她什么都听不到,长时间的呕吐让她耳膜轰鸣,她什么都听不到,只有佟嫂的哭声。
她甚至还拍了拍佟嫂紧搂着的胳膊,安慰说:“佟嫂,别哭。”
司涂努力了,却又搞砸了。
她离开了这个地方,没有听季文暻的警告。
她让他再也找不到了。
但这次,她不会了。
司涂失眠一整晚,回忆过去种种,发现曾经让她痛不欲生的经历,现在也没什么大不了。
虽然当时自信满满,和侯野说了要把人追回来。但四年不见,季文暻变没变,变了多少,她不确定。
再想想这段时间自己对他的“折磨”,司涂有点忐忑。
索性也睡不着,坐在阳台毛毯上,将保险柜里的合照都拿了出来,一个一个装进相框里。
现在床头柜、餐桌、电视柜和门口的摆台上,全是他们两个人和四个人的合照。
司涂环视屋子,突然觉得这个家有了点人味儿。
换好鞋,司涂手撑柜台,一抬头就能看到自己挽着季文暻的胳膊幸福满足地看着镜头,季文暻虽然没看镜头,但嘴角是翘的。
她摸了摸季文暻的脸,才发现:“怎么都是以前的合照。”
马上十月,天气彻底冷了起来。
“老板,我要两屉蟹黄灌汤包。”司涂开口说话,一团隐约的雾气从口中冒出来。
蟹黄灌汤包是她小时候的最爱,那时季文暻不知为什么,从来不吃早饭,她就带着灌汤包去敲季文暻家的门,然后两个人坐在一起吃。
自己四年不送,估计这人又开始不吃早饭了。
依旧打着侯野的旗号,司涂畅通无阻进了繁星大门。
季文暻唇线绷直,冷冷瞥了眼茶几上打开包装的灌汤包,“这又是哪出戏?”
司涂拆筷子的动作一顿,抬头笑道:“和好如初的戏。”
季文暻收回目光,像是一秒都不想在她身上停留,“抱歉,没时间。”
“那吃个饭总有时间吧。”
司涂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位置,“我离你远点,看你吃完就走,行么。”
May送水进来,还没看到是什么东西,只闻着味道心觉不对,再走两步看到茶几上灌汤包上颗颗小黄粒,她赶紧看向季总。
季文暻眼中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看着May局促小心的眼神,司涂不明所以,但也猜到和面前的灌汤包有关。
“既然季总吃过了,那麻烦你收下去吧。”她对May微笑。
May赶紧点头,随后又叫进来一人。两人一起收拾,把东西带走,走之前还在办公室里喷了不少清新剂。
司涂攥紧衣袖。
原来,他不吃灌汤包了。
季文暻像是累了,抬手按揉眉心。
他发现自己总是回忆过去。
记忆里的蟹黄灌汤包是什么味道,他已经不记得了。
从小父母就各忙各的,季文暻吃不到他们做的饭,索性就不吃。
也不知道小司涂是怎么知道他不吃早饭的,某一天开始,就经常带着自己的早饭来敲他家门。
出现最频繁的就是蟹黄灌汤包。
因为是她的最爱。
可他讨厌海鲜,甚至连食物带着和海鲜有关的字眼,他都会拒绝。
司涂却大方地将灌汤包往他手里塞,眼睛却黏在那上面扯不下来,恋恋不舍。
那时两人不熟,他笑着收下,再转身关门扔进垃圾桶。
冬天起早太磨练人,有天司涂起晚了,来他家时,嘴上还挂着来不及擦净的汤汁。
季文暻照例收下,却在转身要关门时,被扒住。
小司涂觑了眼他手上的灌汤包,舔了舔嘴唇,有些舍不得,“你能不能不要再扔啦?”
季文暻有些惊讶,她竟然知道。
小司涂:“你尝尝好不好,很好吃的,你尝了之后,如果真的不爱吃,那我以后就不送了行不行。”
他当时应该直接扔掉的,而不是鬼使神差吃了一口灌汤包。
后来可能也就没有后来了。
十年,季文暻因为司涂习惯了蟹黄灌汤包,也因为她,再一次厌恶蟹黄灌汤包。
他心里发笑。
人这种生物真的是奇怪。
季文暻睁眼,对上司涂的视线,后者目光里带着复杂情绪,有怀念,有愧疚,还有满满的爱。
仿佛之前的不告而别只是他的一场噩梦,现在梦醒了,她还在。
季文暻对她外露的情绪回答只有沉默。
冷眼看着,不做回应。
司涂低头,拿出手机找出娱乐八卦头条。
点开两人的同框图片,举向他,“你爱她么?”
爱,她也敢提。
季文暻咬了咬后槽牙。
司涂看着季文暻眼中满满恨意,恨不得掐断她脖子,她点点头,看在季文暻眼里,却好像对他的感情胜券在握。
“我没有能力再爱别人了。”她舔了舔唇,放下手机,头一次准备在季文暻面前表露心声。
“我......”
“司涂,”季文暻叫住她,看她抬眼看过来,才皱着眉头问:“我们之间配谈爱么。”
那一刻,司涂觉得自己的表情空了一瞬。
一种不可控,仿佛手中的风筝越飞越远,逐渐要脱离她手,她又抓不住的空落感向她袭来。
她听到季文暻声音有些远,她听到了对方话语里的无力。
“我累了。”
司涂愣愣地看向他。
季文暻说:“我说了,别再见了,我认真的。”
“或者当朋友也好,都随你,你怎么开心怎么来。”
“但我这次不会陪你了。”
……
赛尔美术馆早九点上班,毛宁宁喝着奶茶,看司涂失魂落魄地进了办公室。
“司涂你竟然迟到了,”毛宁宁凑近看她,“脸色怎么这么不好啊?”
“坐过站了。”司涂侧脸躲她,声音也有些闷。
见她手拎着两袋灌汤包,毛宁宁好奇道:“还没吃饭?”
司涂点头,也没去加热,低头咬了一口。
冷却的灌汤包上都是水珠,皮变得又凉又硬,汤汁已经浸在纸袋上,底下全是汤渍。
司涂机械地嚼烂咽下。
然后将剩下的全部扔进垃圾桶。
有些东西,过了时候,就不好吃了。
司涂坐在座位上出神,指尖习惯性打着键盘,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登陆了展馆内部的邮件箱。
毛宁宁看馆长叫行政小妹进办公室,又滑了过来。
“司涂,听说没,馆长最近疯狂收集章石松的资料,好像是要和他合作。”
司涂对这个消息并不关心,“随他去。”
脑子里却是May在电梯门前叫住她,礼貌地说:“司小姐,季总让我转告您,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第18章 . 18 “手再往上点儿,这是肚子。”……
司涂又开始了以前单方面的送早餐行为。
她没再去过灌汤包的早点铺, 可仔细想来,却也想不起季文暻爱吃什么,好像每天都是随着她的喜好吃饭,他吃什么都行。
那糖包总可以的, 季文暻以前没少和她一起吃甜的。
连着两天, 她都没见到人, 还没进门就被保安拦下。这次侯野也不行了, 侯野直接被他暻哥亲手列入黑名单还不知道呢。
但司涂无所谓,连最惨的那四年都活过来了,接下来的日子,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有再离开季文暻的那天。她想。
所以,每一天都是慢慢靠近他的倒计时。
被拒之门外, 早点基本送给了地铁口的小流浪狗们。
可今天它们只皱了皱鼻子闻闻味就走开了。
司涂只得伸出兜里温着的手,把糖包外的面皮一点一点撕下来,扔给它们。
没了甜腻的糖味,小狗们又摇着尾巴开心地哄抢起来。
糖陷扔进垃圾桶,司涂转身,身后是繁星大楼的背部。
她抬头, 望着六楼的某处窗口。
她没想过找季文暻会顺利,自己做了什么缺德事她可太明白了。如果这事反过来, 季文暻不告而别扔下她,别说原谅了,两人一起下地狱好了。
所以她知道急不来, 不能急,得让人看到诚意才行。
又撑了一个星期,司涂都已经在门外蹲偶像的粉丝里混了脸熟了,她还是没能见到季文暻。
倒是馆长坐不住了。
她正给办公室的人讲东白的发展史, 也就是她白吃白喝给徐染打工的苦逼生活,馆长打来内线电话。
司涂扭头,看向馆长办公室,馆长朝她招招手。
“章石松的事你确定么?”馆长脸上的严肃司涂还是头一次见。
她挑眉,坐下说:“看来你真要和他合作了。”
“就非那个画不可?”
馆长也很无语,把前几天赛傲雪找他的事说了:“她也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说章石松是被诬陷的,非要证他清白!”
这哪是证章石松清白啊,就是找不到他抄袭的证据,想来泼她脏水罢了。
司涂摇摇头,“你是馆长,判断在你,责任也在你。”
该说的都说了,既然杨爱文想作妖,身为馆长不摆正自己的位置,捧着纵着,那她也无能为力。这不是东白,司涂做不到上心的份。
馆长听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止住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话已经掰扯这么明白了,司涂把态度摆在这,也不多说什么,出了门,给徐染打电话。
“那画你卖了没?”
徐染:“哪个?”
“冰川烈焰。”
“没啊,”徐染说,“目前有三个谈着呢,一个西欧的,两个中东的,妈的是真有钱啊,三个人一点也不松口,抬价都是八位数起步!”
“你问这个干嘛?着急啊?”
“嗯,”司涂把毛宁宁想凑过来偷听的脑袋推回去,面无波澜坐回自己位置,“着急。”
徐染那边犹豫两秒,答应,“行,我谈个好价......”
“不用,徐染,”司涂打断她,“你联系联系奈登。”
“奈登?!”徐染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他头上,于是又问了一遍,“奈登?!”
司涂笑了,“嗯,奈登。”
“你有没有搞错啊司涂,奈登不过是一个评展人,一个笔杆子,他能有多少钱,和现在谈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钱我有,我需要的是最早见过它的人。”
要不是司涂语气严肃,徐染真的以为她是在秀。
“ok,好吧,我这就联系他。”徐染不情不愿,最后还说了句,“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