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不堪到司涂吐了一整天。
却没找到到底是谁放进来的。
信封背面写了一个日期,和李婉的工作室。
日期是明天。
司涂不相信,但还是去了。
当顺着门缝儿亲眼看到那些不堪时,司涂的世界崩塌了。
她从小受尽娇宠,家庭和睦,父母恩爱,她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孩子,赛家大小姐。
所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误,还是,她曾经感到幸福的一切都是假的?
怨恨像是深海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于是,司涂做了件错事。
季昌平爱玩且从不遮掩,旗下明星多少都跟他来往过,司涂恶毒的想,一定是季昌平威胁了妈妈,才会这样!
她把照片交给了季文暻的妈妈,希望她看管好自己的丈夫,离她妈妈远一点。
可没想事情超出她的预想。当晚,季家就闹了离婚。
季文暻没家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愚蠢。
父亲和自己的妈妈搞在了一起,她和妈妈一起破坏了她喜欢的男孩的家。
司涂哪还有脸面对他。
她小心翼翼,她想弥补,可生活又给她重击。
赛文强和李婉也要离婚,两个人因为争要她的抚养权而恶语相向,李婉说的最让她痛心的话就是:“赛文强,你以为我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来的?说我不知检点,你又干净到哪去,婚内出轨还搞大了小姑娘肚子,腆着脸说是好友的孩子你的良心呢?”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司涂的世界崩塌了。
她的爸爸有私生女,她的妈妈和别人上了床,而她,又害她最爱的男孩失去了家。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司涂想要逃避现实。
最后她真的逃避了,一声不响出了国。
断绝了所有人的联系。
“司涂,那不是你的错。”侯野知道她又陷入了挣扎的回忆,上前拍拍她的肩。
司涂惨笑,鼻尖冻得通红,“怎么可能和我没关系呢,子女不就是用来为父母还债的么,就当是他们那些年对我疼爱的回报了。”
过去对她的万般疼爱是真的,现在对她拨筋剔骨般的伤害也是真的。
“法国,野哥,”司涂艰涩开口,“以前光听这个名字我都觉得好浪漫。”
可所有的浪漫都毁在了她登上飞机的那个晚上。
侯野还想说什么,回头看季文暻朝他们走过来,他只好退出阳台。
季文暻路过侯野时停住,扭头看他,眼眸很深,“侯野,我一直忘了问你,她改名叫司涂这个事,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侯野惊,“那是,那是因为她一回来我就打听来着。”
季文暻点头,进了阳台将门关上。
侯野往包厢走,刚走两步,倏地站住,他回头看向阳台上侧身而站的男人。
那他呢,为什么他当时也没有反应?
侯野攥了拳,担心地看向司涂单薄的背影。
司涂,或许,暻哥没你想的那么不堪一击,甚至可能比你自己更在意你。
司涂一只手搭在栏杆上,歪头趴在手臂上,看着男人半天,轻声说:“对不起啊......”
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对不起。
季文暻紧盯着她,“所以你做出选择了?”
司涂点头,“我觉得还是朋友比较......”
“我说了不做朋友。”
季文暻笑:“如果你觉得你能承受,那我们就不要见面了。”
“你能承受么。”他盯着她问。
司涂苦涩地咽着唾沫,几不可见地点头。
“司小姐,下次再说这么嘴硬无情的话之前,麻烦先把眼中的情绪藏好。”
“当初说好一起去法国,你倒是先去了,多浪漫啊,司小姐可一定要过得幸福。”
男人声音沉的可怕,摔门离去。
良久,司涂抓着栏杆,狠狠地喘了口气,冰寒的空气顺着气管灌进肺部,冰扎一样疼。
司涂请了三天假,连着周一到周三的正常休班,一共六天。
再回来时,已经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也因为太没情绪,毛宁宁总觉得自己身边坐了具行尸走肉。
机械地干活机械地找资料。
馆长已经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估计是又有项目谈成。
确实有项目谈成,李婉的画今天就送过来,馆长高兴之余不忘给赛傲雪打电话表示感谢。
那边却像是听到什么可怖的事,赛傲雪让馆长拦下李婉,希望两人能在外面见,不要在馆内,而她立马赶过去。
一个小时的车程,赛傲雪闯了红灯半个小时就到了。
到了第一件事就是把司涂叫了出去。
“我有事找你,你跟我来。”
司涂没动,赛傲雪急得去拉她胳膊,被她甩开了。
司涂眼皮都没抬,说出了对方心中想法:“你在怕。”
“我没有!”
“怕我和李婉见面?”
赛傲雪惊慌,“你怎么知道?你们见过了?!”
可能喜欢一个人,真的会不自觉染上他的坏毛病。
此时司涂笑的明灿,倚着墙面说:“用着我的名字享受我的人生,快活的是不是都让你忘了自己到底是谁了?杨爱文。”
杨爱文已经四年没听过自己的名字了,被司涂轻言轻语说出来,震得的她身子止不住地颤栗。
那是即将被夺去所有的恐惧。
司涂好笑看着,其实她对杨爱文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而季文暻,从头到尾也只属于她一个人。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李婉的声音。
她看着司涂,说:“小雪。”
第16章 . 16 他也要让你尝尝找不到他的滋味……
赛尔美术馆有自己的咖啡厅。
坐落在院子中央, 环形展馆的前面。
从透明玻璃房可以看到外面的艺术景致,也能远望到展馆落地窗里的作品。
一杯咖啡天价,来消费的基本也不在乎这点小钱,他们喝的是一种情调。
对面, 大提琴演奏者正拉着《摩西幻想曲》, 另一个钢琴手正配合他。
司涂收回视线, 看向托着下巴欣赏曲调的李婉, 冷漠提醒道:“我来这不是要陪你听曲儿的。”
“直接进入正题行么。”
李婉笑容消失,扭过头,抬手想要去握司涂。
司涂缩回手,耐心告罄。
她站起身要走,李婉急忙道:“等等!”
看着女儿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 李婉心里不是滋味。
她女儿以前可会撒娇了。
“小雪,妈妈——”
“司涂。”
李婉茫然,“什么?”
“我叫司涂。”
李婉嘴角僵硬,“啊......改名字了,跟着你外婆姓了?”
司涂面无表情地看她。
季赛两家联姻新闻在前,再不济从外公那, 也会知道她叫什么,现在的“赛傲雪”是谁。
司涂实在想不明白李婉现在表现出这幅样子是为了什么。
慈母?
咖啡厅只有她们两个, 给谁看?
她以为对方会诉说想念,悔改了,才决定出现在自己面前。
司涂的童年幸福也多亏了赛文强和李婉演技超群。
所以对李婉, 她内心深处,还是对她有一丝期待的。
至少,她需要一个道歉。
所以司涂又坐回了座位上。
李婉有些开心,可接下来说的话却狠狠打了司涂一巴掌。
“听说你在东白呆过三年?”
分别四年, 想说的竟然只是这个。
司涂以为,至少对她,李婉是愧疚的。
可她发现自己想多了。
司涂摇头冷笑,抬眸看向李婉眼角微挑:“你难道没有羞耻心么?”
“你做的那些事......”司涂倏地收住话。
她真的说不出口。
却也想不明白,李婉又是怎么做到理直气壮。
李婉像是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身子靠向椅背,放松的姿态。
她挽了挽脸侧的头发,语气推脱,“要怪只能怪你爸。”
竟然和四年前一样的说辞。
四年,她还是这样自我。
四年到底改变了什么?难道就只有她和季文暻么?
那这四年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没有爸。”
当他带着杨爱文回家,却骗她说是好友的遗孤时,就注定不配是一个好爸爸。
而她差点死在街上,被徐染送进医院抢救时,季文强带着从不露面的“赛傲雪”出席各大晚宴,推杯换盏攀谈生意时,司涂的爸爸就已经死了。
李婉:“我赞同。”
司涂连眼神都没给,“我也没有妈。”
李婉的表情停滞一瞬,随即又恢复,“随你便好了,你开心就好,反正你是大人了,能照顾自己。”
她看了眼司涂,说:“那我们说一下合作的事。”
李婉也懒得客套,单刀直入说出来找她的目的。
司涂也直接了当,“我不会和你合作。”
她口气冷淡。
直到此时,李婉才反应过来,司涂真的不再是躲在她羽翼下娇纵矜贵的小女孩了。
她身上像多了层盔甲,包住了自己的心,也扎伤别人。
李婉听到她拒绝,慌了。
她之所以答应赛尔美术馆合作,一是赛尔是赛文强旗下产业,一经合作,媒体肯定不会放过这个话题。
但最主要的就是,她想靠司涂联系上东白的徐馆长。
司涂觉得浪费时间,她招来侍者结账,李婉突然死死攥住她的手,“小雪,司涂,我那样也是有原因的,画画最需要灵感了,那段时间因为赛文强,我每天都活在怨恨里,我一笔都画不出来,闭上眼就是他和别的女人一家三口幸福的样子!”
“你知道的,你应该理解我啊,我为了灵感,我是不得不那样做!”
这简直是司涂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赛文强之后,她男友无数。还找了个美名其曰的借口,说是没灵感,出轨没灵感,换男友没灵感,跳河也是没灵感。
她没说腻,司涂都已经听腻了。
司涂冷冷看着她,脑子里却全是季文暻一次又一次放下面子问她为什么回来的执着模样。
这男人只是想哪怕她有一瞬间的动摇不小心说出了他的名字,那他也是能够释怀的。
他一直在努力调节自己,让自己与过去和解。
可她的出现,却让他陷入死胡同,撞上了南墙。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没有一点悔过之心。
他们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李婉的男朋友,换的一个比一个小。
赛文强虽然没再娶,但为了生意,出卖女儿也做得出来。
而季昌平,远赴国外潇洒。
到头来,她所认为的子女要为父母还债,就只是她的异想天开。
加害人甚至没有哪怕一分钟觉得自己是错误的。
还债的,最后只有她和季文暻。
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她竟然因为这些人的错误,为难自己让自己痛不欲生,让自己喜欢的男孩伤彻心扉。
司涂终于把她人生中的最后一道大题解了出来。
她恍然大悟。
看着能让她东山再起的稻草没了应付的耐心,李婉喝了口茶,开口解释:“或许你不相信,但其实我和季昌平大学就是初恋,可赛文强当时——”
对司涂来说,现在李婉什么理由都惊不着她了,她疲于敷衍,冷漠打断:“那又怎么样,你们都成了家,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就因为做了邻居,所以你们旧情复燃?”
李婉一笑:“你还不是一样?”
在这之前,李婉说的什么都激不起司涂任何的心情波动,可此时带上季文暻,司涂变了眼神,冷嗤道:“我们不一样,至少我在等他,他也在等我,你们呢?你们屈服给了现实,又可笑的把自己犯的错误美名其曰说是爱情,可你们走到最后了?”
李婉觑她一眼:“我可听说季家小子和那孩子好事将近。”
“我相信他。”
“我有这个自信,换做当年的你,你会相信季昌平等你?你会等他么?”
李婉终于色变,等待这个词,对她和季昌平来说太奢侈了。她清楚自己,更了解季昌平,他们都不是能甘心拒绝诱惑的人。
司涂只觉得荒唐,看着她喃喃道:“我怎么会因为你们放弃了这么多年,又让他等了我这么多年。”
不再听李婉的解释,司涂走出咖啡厅,往办公室由走到跑。
这时侯野来了电话。
“司涂,你们到底怎么了,重新见面不好么,一定要互相伤害么。”
司涂徒然站住脚。
“什么意思野哥。”
侯野那边急了:“季文暻取消了和赛家的联姻,还对外表示,和谁都行。现在正和林娇一起吃饭呢,媒体都猜是他移情别恋!”
和谁都行,除了她,是谁都无所谓了。
司涂没说话,因为她在跑,有些气喘。
那边沉默好久,侯野开口:“司涂,你一走,暻哥差点没活下去,他连墓碑都给自己准备好了,还要我们见到你以后不要告诉你他葬在哪,他说......他也要让你尝尝找不到他的滋味......”
噗通!
司涂分神,脚没抬上去,脚尖磕在台阶中间,整个人扑向楼梯。
台阶是实心水泥,膝盖像碎了似的疼,手掌也搓破了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