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顾怜以为眼前之人会接着她的话,说自己的确有事要离开,但她却听赵淳轻笑着道:“有什么要紧的事,能比得上与顾二小姐亲近关系重要。”
说着,他人眼神颇为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瞧着他意味不明的目光,顾怜心底蓦的一寒,这般的眼神,她曾在这人的身上见过。
约莫两个月之前,她在街上遇到赵淳一直跟随着某位貌美少女,他仆从手中拎着大小礼物,都是讨那少女欢喜买下的......
后来,她与家人去参加某位官员的生辰寿礼,却误入一处寂静偏院,就在那偏院不远处的丛林之中,她隐约听到女子似是欢愉,又似是痛哭的低吟之声,她寻声而去,却瞧见了那样的一幕。
少女被男子压于身下,衣衫破碎凌乱......最初,她只觉羞涩,感叹于那两人胆子真大,竟在主人家生辰之礼时,【情】爱于此。
但后来,她却认出了那男子便是赵淳,而那被压在身下的少女,竟是不久前街上遇到的那姑娘,此刻她身边不远处一袭桃粉衣衫,显然是府中侍女着装。
那时候,她心中只觉惊讶,但没太多情绪,毕竟与她无关。
但此时,瞧着赵淳投向于她的眼神,像极了当初他看那侍女的样子,想到于此,顾怜心中不禁一阵恶心。
“赵公子,你说话请注意些分寸。”顾怜抿了抿唇,只听她一字一句的道。
“哈哈......顾二小姐还真是冰雪聪明,竟这么快就看出了在下的心思,我对顾怜小姐早就青睐许久,若你答应成为我的红颜知己,我日后定不会亏待于你。”
瞧着顾怜突然冷下的面色,赵淳知道眼前之人已经瞧出他心思,于是,他就不再隐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顾怜听了,轻哼一笑,低低的道:“你凭什么觉着,我会看上你。”见赵淳直接道出自己的心思,顾怜也不再装模作样,她说的这话,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嘲意。
赵淳这人,若不是他生来万贯家财,又舍得给各个美人儿散尽银钱,就以他这副模样,真不知道到底还有哪些个姑娘,能看中的他这般的人。
而她眼下又不缺钱,也不知赵淳这人,他究竟是以怎样的底气来与她说这话的,以为她与那些贪财的女子一般吗,真是可笑。
对于此,顾怜心中颇为不屑。
随后,顾怜便听着眼前之人慢慢出声,果然和她之前想的一般。
“在下虽不才,但名下家财万贯,可足够顾二小姐享用一生......想必,顾怜小姐对在下说出的这个,应该会有好些自己的见解。”
顾怜原是一副敷衍悠然的姿态听着赵淳的话,只是话说到最后,却见顾怜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
少女神色仿若不解的看向眼前之人,轻声回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顾二小姐腕间的碧玺石手串甚是不错,这么些年,我送给各色美人的首饰也不少了,像成色这般好的手串,还真是少见......”
赵淳垂眸,目光从眼前少女腕间的手串轻瞥而过,随后语气慵懒随意的说道。
从赵淳开口谈论起少女腕间的碧玺石手串起,顾怜的脸色微微就变得有些不自然了,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腕上的手串,突然有种想要将之藏起的冲动。
顾怜很想赵淳能止住这个话题,但眼前之人却依旧继续着道:“不是在下看不起你们顾家,而是以你父亲那点子的俸禄,若不是有先夫人的田产和铺子支撑,就连维持整个顾府应该都有些捉襟见肘,又怎么可能买得起这般贵重的碧玺石手串送予你。”
“若在下没有猜错的话,这手串应该是从江南徐家那边送来的吧......而且,这手串的主人,应该也不是你顾二......”
赵淳的话音未落,“闭嘴!”就听眼前少女突然出声打断。
顾怜衣袖遮住腕间手串,她纤手渐渐的握紧了些那一颗颗穿成手串的碧玺石玉珠。
想起当初这碧玺石手串从江南初初送来之时,用一件十分精致的珊瑚匣子装裹着,匣子里刻着祝贺顾月儿十五岁生辰欢乐的字句。
这是顾月儿远在江南的外祖父,亲自为顾月儿定制的十五岁生辰之礼。
从徐氏去世后,府中的管家职权暂时移交到了姨娘手里,府里所有迎来送往的礼品都要经由姨娘之手。
偶然间,她瞧见了那匣子里的碧玺石手串,心生欢喜,便暗自取走。
心道这十多年来,顾月儿不知得了多少珍贵稀奇的首饰宝贝,不过就是少了她手串这一件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其实,在下也不知这手串原本属于谁,刚才那些话不过就是随口而说,但瞧顾怜小姐的表现,似乎事实还真就如此。”瞧着顾怜有些紧咬嘴唇的模样,赵淳轻轻一笑道。
“你......是与不是,和你又有何关系?”听了话,顾怜从回忆中抽身出来,她不由恼羞成怒道。
“嗯,的确,此事是与我没关系,可谁叫我对顾怜小姐心生爱意呢......那我自然是要,多为顾怜小姐考虑考虑了。”
瞧着赵淳恬不知耻的模样,顾怜心中恼怒至极,但身前之人却还接着道:“我劝顾怜小姐别忘了件事,徐氏如今已经没了,若再过些年,顾家大小姐嫁了人家,江南富商与你们顾家的关系可就更疏远了......到时候,你要想再得到碧玺石手串这般的宝贝,那可就难了。”
“顾怜小姐,在下再说句你不爱听的,你父亲的官职其实也并不是很高,若没了江南徐家的贴补,你们顾家生活水平肯定大不如前,可你若要成了我的人,日后你要是想要什么,我定会全都送到你眼前来。”
“但若你拒绝的话,再想找到像我这般条件的人,可就不简单了,说到底,你其实不过也一庶出女儿,又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以你父亲的性子,定会给你寻个言情书网之家,家里富裕他可能并不大看中,只要学业勤勉即可......以你身份,约莫会配个学业颇好的秀才,更好些的或是个举人的身份,以你顾二小姐的眼光,在下想......你定是瞧不上眼的。”
顾怜静静听着赵淳的言语,虽听着心里难受,但不得不说,眼前之人说的极是有理。
若她与姨娘不横加干预,赵淳心中所说之事,很有可能会在不久之后发生。
顾煜一直以为她清雅孤高,不甚在意钱财,那不过是在她完全不需为钱财发愁之时。
但从苏姨娘接手府中中馈,顾怜见识了江南徐家是怎样富贵滔天之后,她心里便更是在意钱财之事了。
想起以前,她时常在顾月儿的梳妆匣子中,瞧到各种精致饰品,分明都是一样的珍珠耳坠儿,但顾月儿的却格外圆润漂亮,将原本就颜色颇好的少女,更是衬得明艳好看。
每每瞧着她腕间,耳垂,或是鬓发间,戴着簪着各种好看的饰品,顾怜心中皆羡慕不已,很想占为己有,但那时徐氏还在,苏姨娘叫她小心行事,不可做出让父亲不喜之事来。
而现下,她却可以任意挑选其中她的欢喜之物。
顾怜握着手中的碧玺石玉珠,原本该是顾月儿的十五岁生辰之礼,但如今却是戴在了她的手上。
有时候,顾怜只觉上天真不公平,同是顾煜的女儿,凭什么她顾月儿生来嫡出,还有家境那么富裕的外祖父,想要什么东西,皆是应有尽有。
而她顾怜,却是身份低她的庶出姑娘。
甚至,就连她的父亲,原本嘱意她姨娘,却也为了徐氏家中的万贯家财,让她的姨娘成了他的小妾。
妻与妾虽一字之差,但她与顾月儿的身份却是天差地别。
想起今早从婢女那儿听来的消息,说是镇北侯府四公子求亲于嫡姐顾月儿,镇北侯陈修远,官拜正三品的朝廷大臣,嫡子陈明礼小小年纪之时,便也是在战场之上,建有功业。
镇北侯一家戎马沙场,手握军权,颇受当今太后重用。
四公子陈明州虽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但那也是出自簪缨世家的俊美公子,哪里是一个学业颇好的秀才,或是举人身份所能比拟的。
就陈明州夫人的身份,就足以顾月儿日后能在华京立稳脚跟,成为位高权重的侯府儿媳。
而她顾怜,却最多只能嫁个举人身份的男子,即使最后能成功高中,那也得从朝廷最低一级,慢慢往上爬。
只要一想到此处,顾怜便忍不住心中恼意,觉着上天待她真不公平。
凭什么她顾月儿生来便什么都有,而她却只能永远活在她的下面,她不甘心。
顾怜从思绪中清醒过来,瞧着眼前的男子还在不停地劝说着自己,蓦然间,少女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见她双眸微微眯了一眯。
片刻之后,她笑道:“赵公子说的的确有些道理,但我还是要好生思虑一番,毕竟事关我终身大事,总要多给我写时间,让我思索思索......”
“赵公子,你觉得我说的对吗?”顾怜听着自己柔声笑道。
“......当然,我赵淳从不喜欢勉强于人,你若想清楚了,随时可以来鹤颐楼找我,到时候告知掌柜的‘谆谆教导’,他自然就明白你的意思了。”
赵淳原本以为眼前之人不会轻易答应,但他只要好好诱导于她,多少还是有机会能成功的,只却没想到的是,顾怜竟然会应答的这般爽快。
听了话,顾怜淡笑着点了点头,“但我若是没去,那时你可不许找我麻烦,你也知道,我是很爱面子的。”
“那自然,我这人虽无赖,但对女人都是很大方的......这些,你不用担心。”
“怪不得那般多女子能看中于你,你这张嘴可真是太能言善道!”顾怜听了,忍不住轻哼一笑。
男人的话,她自来都是不信的,在骗到手之前,怎样的甜言蜜语,花言巧语都毫不吝啬,待到得手之后,最后也只有女子伤心后悔了。
而她之所以还跟赵淳周旋,不过是还有些用处罢了。
......
两日后,华京。
沈府一行人于风雪之中,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在两日后抵达华京。
彼时,才将将过了午时,同样也是雪落了千里的华京城,却有着胜于河间府数十倍的喧嚣热闹。
沈昀卿看着眼前繁华如斯的华京,还跟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仿若这离开的三年,只是一场梦般。
而现下,这场梦终于醒来。
华京,他回来了。
而就在他们一行人下了行舟渡口之时,另一条官道之上,一身手颇为矫健的年轻男子,他手执缰绳,往华京的城楼方向策马疾驰。
第二十三章 少女容色明艳,如琬似花……
而就在他们一行人下了行舟渡口之时,另一条官道之上,一身手颇为矫健的年轻男子,他手执缰绳,往华京的城楼方向策马疾驰。
......
几日前,大女儿顾月儿一夜未归的事情,让顾煜心中颇为恼怒,就在他吩咐下人将她唤来之时,却突然收到自己上级发送而来的急件。
看到信函上的内容后,他紧着收拾好衣衫,连早膳都未食用,就领着侍从乘上马车,急匆匆的出府去了。
接连下了好几日大雪的河间府,今日终于放晴。
正堂里的槅扇都开着,耀眼的阳光从外面透过窗棂,丝丝缕缕的洒了进来,落在槅扇窗前的黄花梨木的案几上,打下一片浅浅淡淡的光影。
前几日忙的马不停蹄的顾煜,此刻端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细细的回忆着这两日发生的一切。
虽说他收到消息时有些迟了,但总的来说,都是好事。
松华山匪寨建在河间府城外几十余里处,已有二三十年的光阴了,顾煜初来河间府上任之时,匪寨便已经矗立于松华山上。
当年尚还年轻的他,为了能让政绩变得好看些,曾组织过大批人手,想一举进攻,将松华山匪寨攻下。
但后来,与他关系较好的一同僚提醒了他,说松华山匪寨并非只是简单匪寨,要想官位坐的稳当,就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那时心里觉着憋屈,但最后还是听了那同僚的建议,没再动过铲除松华山匪寨的心思。
而十多年后的今日,那匪寨却一夜间被剿毁。
顾煜心里很是好奇,到底是谁将那匪寨一锅端,但那人却没留下一丁点儿自己的信息,只几个武将知道是个极为年轻俊美的青年,长身玉立,隽雅风流。
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想到这儿,顾煜垂眸伸手端起案几上的茶杯,缓缓地酌饮了几口。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婢女进来,屈身禀告道:“大人,大小姐过来了。”
“让她进来吧。”听了话,顾煜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僵,他面色几不可见的变了变。
想起两日前的那件事,端坐在太师椅上的男子微微侧眸,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搁置于一旁。
没一会儿,便一身姿娉婷的少女,从杭绸帘布外盈盈走来。
她一袭月白长衫,削肩上披着件银红羽缎斗篷,外面虽出了太阳,但天气还是冷的厉害。
那斗篷上的雪白兜帽,轻轻遮掩于少女的脑袋上,只一张玉白小脸和水灵灵的眼眸露出于外,衬得少女愈发惹人怜爱。
正堂里,设在廊柱下的火炉,此刻炭火烧的正旺,整个屋子里,都是暖融融的。
少女进来后,微微觉着有些热了,她纤嫩的细手慢慢举起,将披在肩上的斗篷轻轻解开。
跟在她身后的婢女采兰见了,她伸手帮着顾月儿将斗篷脱下,随后便双手轻捧着那被脱下来的斗篷。
顾月儿垂着眼眸,她瞧着采兰接过那件银红羽缎斗篷,继而,她侧身朝坐在上首的顾煜,盈盈行了一礼,轻声道:“月儿见过父亲。”
“嗯。”脱下斗篷的姝色少女,只巴掌大的玉白小脸露了出来,精致如画的眉眼,琼鼻樱唇,尖尖细细的下巴,几日没见,他的这个大女儿似乎又削瘦了些。
顾煜自来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样貌长得不错,有三四分随了她母亲徐氏,还记得当年初见徐氏时,他便觉着她长得美极,只是她的美是那种内敛的,含蓄的。
而她生下的女儿顾月儿,却是美的十分张扬,让人一见她便觉甚是惊艳,但女儿的性子却与他和徐氏完全不同。
或许是生来在富贵之家,从未吃过一点儿苦,顾月儿整个人都是很执拗的性子,凡是她觉着对的,她想要的,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想法子得到。
很是固执和倔强。
若是生为男儿,便也算了,但却是个女儿家,这种性子十分讨不得他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