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今早顾月儿那丫头安全无虞回到府中,接着恰巧遇到镇北侯府四公子陈明州,且还入了他的眼竟亲自登门求亲......
苏蕊儿隐隐觉着,有什么事情在逃离她的掌控,就像从手掌中滑落的水般,怎么抓也抓不到一般。
“徐掌柜他是有什么急事,所以现下不在此处吗?”苏蕊儿听到自己语气平静的问道。
瞧着眼前的小厮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出声对她道:“......从昨日开始,我们就与徐掌柜失去了联系,刚就在不久前得知,掌柜前几日要去的那个地方出了事儿......”
“出事?”
听了话,小厮忙回答道:“极有可能是......我们已经着了人手再去查探,但如今还没有消息,估计还要等许久,才能知道详细情况。”
“嗯,那好吧......若是掌柜的回了赌坊,还请你告知他,我来找过他。”苏蕊儿一面柔声说着,一面给身旁的碧霜递了眼神,碧霜示意,她手从腰间掏出装着几两碎银的钱袋,上前几步,搁在了小厮的手中。
小厮明了苏蕊儿的心思,忙点点头回道:“贵人放心好了,掌柜的一回来,到时候我便尽快通知于你。”
“嗯,那就多谢你了。”苏蕊儿面上浅笑着说道。
“这些都是小的们应该做的,夫人不用客气。”
就在苏姨娘同如意赌坊小厮谈话之时,她的女儿顾怜此刻正在气急败坏,她乘坐的车马原一路跟踪着苏姨娘的行迹......
但在跟踪至中途时,却突然跟丢了人。
这种跟丢人的事儿,真的很让人生气,但没想到,接下来还有更坏人心情的事儿在等着她。
隔窗外,大雪纷纷而下,墙角的那一树梅花凌寒独自绽放。
愈是寒冷至极的天气,愈是绽放的格外艳美,一枝一枝的红梅花枝,于冷风中轻轻摇曳。
顾月儿在沐间清洗好了身子,随后,便换上婢女采兰带来的衣衫,月白的对襟长衫搭配着绣有兰花的细长腰带,少女柔软的乌发在水雾氤氲的沐间微微有些浸湿,现下随意的轻垂在腰侧。
少女提步走动间,那头沾了水雾的乌发轻轻起伏,衬得少女身姿窈窕,如琬似花。
“小姐,大人有急事出了府,苏姨娘和二小姐此刻也不在府中......要不,您去榻上躺会儿吧......”瞧着顾月儿眉眼间尽显疲惫,采兰柔声提议道。
屋子里的隔窗微微支开着,透着这扇隔窗,恰好就看到墙角那一树盛开的梅花,天地间皆是白茫一片,只有那花枝上绽放的红梅甚是艳丽。
瞧着顾月儿的目光凝视着庭院中的那株梅树,采兰心中不由轻轻一叹,顾月儿侧身时候,看到的便是采兰眼中的那抹惋惜痛惜之情。
之前,顾月儿与她说过,曾在梅林中初遇沈昀卿的情景,也是那一日,顾月儿就对他种下情根,只是,小姐她不管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一丁点儿的回应。
小姐是她一直侍候着的,从小到大,但凡她喜欢什么,或是想要什么,她都能得到,但在感情方面,从遇到了沈昀卿之后,小姐她便一直碰着壁。
尽管见不到丝毫的希望,但她却还是一直坚持着......
但最后,还是让她失望了,沈昀卿就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不论她怎么努力,那人都是硬邦邦的,不见一分温情。
“小姐......你心里是不是还是放不下那位沈公子?”婢女采兰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无可奈何。
听了话,顾月儿唇角不由一扬,她淡淡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与他已经没了关系......日后,采兰你就不要在我跟前提起他了。”
“知道了,小姐。”采兰听着,微微颔首应道。
“小姐,那接下来,你想......”采兰接着又出声问道。
顾月儿听了后,她轻轻垂眸,似是在思索采兰的话,片刻之后,只听她低声道:“采兰,陪我去趟祠堂吧,好像已经好久没去看看母亲了......我有些想她了。”
“好的,小姐。”
第二十二章 女配心生歹意,开始设局……
隔窗外的雪,纷纷扬扬的下个不停,不久前,府里小厮才清扫过的庭院小径,现下又覆上一层薄薄的细雪。
出门时候,采兰担忧顾月儿受凉,就从榻旁衣柜中取出了件宝蓝色的羽缎斗篷,欲将披到眼前少女的瘦削肩上。
立在窗前的那姝色少女微微垂眸,也不知怎的了,只见她瞧着她手上托着的斗篷。少女神色间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听她轻轻出声道:“换成雪青的吧......”
听了话,婢女采兰这才恍然大悟。
以前夫人曾说过,小姐她穿雪青色衣衫最为好看......
不过,这已经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只是没想到,小姐她还记得。
听了顾月儿的话,采兰轻轻应道,“是,小姐。”
她双手托着宝蓝羽缎斗篷,转身回了衣柜前,采兰抬手拿了件雪青色的羽缎斗篷,轻轻披在姝色少女的肩上。
顾月儿行至菱花铜镜前,看着光滑精致的镜面前,少女一袭月白长衫,她削瘦肩上披着件雪青色的羽缎斗篷。
镜里女子微微浸湿的乌发,轻轻垂在腰侧,衬得少女身姿窈窕,如琬似花。
顾月儿静静打量着铜镜里的少女,端是世上少见的美人儿,只是少女面色冷淡,瞧不出一分豆蔻年华之人该有的活力和张扬。
其实,以前的她并不这般,但却不知从何时开始,渐渐变成了现下这般模样。
屋外倏然起了一阵寒风,吹拂着紫檀案几上的几本书册扉页,“哗哗”响起,采兰见着,忙行至隔窗前,将支开的隔窗给轻轻落上。
听着屋外寒风呼啸的声响,顾月儿纤嫩的手指举起,她细细拢紧了些身上的衣衫。
没一会儿,姝色少女便从坐凳上起身,她缓缓行至门前,抬手轻轻推开槅门,屋外的飘雪卷席着寒风向屋内吹落了进来。
采兰见了,她抬手从墙角拾起一油纸伞,跟着顾月儿一道出了屋子。
檐下冰棱,犬牙交错,廊下石阶,细雪堆积。
瞧着顾月儿提步下了覆满细雪的石阶,采兰轻轻支开油纸伞,她抬手将伞面遮于俩人的头上。
此刻的顾府很是安静,耳畔边只能听到细雪落于伞面,发出“沙沙”的细小声响。
顾月儿主仆二人,沿着庭院小径,她们一步步的行至府里的祠堂之处。
到了门口,顾月儿并未直接进去,她抬眸瞧着祠堂前那株碗口粗细的紫藤树,有关母亲的那段回忆,似潮水般猛烈涌来。
在那春意盎然,微风和煦的春日里,祠堂门外的这株紫藤树,一串串的紫色小花缀满枝头,芳香馥郁。
这株紫藤树,是母亲生平最爱的花树,那时,母亲时常会带着她来此处,欣赏紫藤花开的美景。
瞧那一朵朵,一串串的紫色小花微风中轻摇,还有母亲眉眼间虽浅浅,但却很是欢喜的笑意,直至现下,那幅说不出美好的画面,还印记于她的脑海之中。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祠堂外的这株紫藤树,就再也没有开过花。
而母亲,仿佛也从那之后,身子情况每况愈下,感情方面也变得极为淡漠。
所有和母亲相关的温情记忆,似乎也随着这株不再开花的紫藤树戛然而止。
顾月儿曾也很在意母亲的情绪,只是后来,苏姨娘的温柔呵护弥补了她那缺失的母爱,渐渐地,她也越来越喜欢与苏姨娘,还有庶妹顾怜待一起。
再后来,她邂逅了沈昀卿,从此整颗心,她都扑在了那人的身上。
而对于长居内宅,诵佛读经的母亲,除了必要的请安行礼外,顾月儿竟不知该要与她说些什么了。
半年前,那时候才入秋不久,只记得庭院里的金菊盛开的特别鲜艳漂亮,母亲却突然逝去。
彼时,她满心满眼的人都是沈昀卿,她倾尽一切方法,想讨得沈昀卿的在意和欢喜。
知道沈昀卿睡眠不好,她为他苦寻秘方,亲自采摘小野菊给他制作药枕,为此她一双纤纤玉手,被荆棘刺伤了几道伤痕。
知道他喜欢前首辅张千的真迹,她逛遍整个河间府的书坊,为他寻求,最后求得江南外祖父,辗转几番,终于得之。
只是,那人不喜欢她,就是不喜欢她,不管她做了多少事,沈昀卿依旧对她不甚欢喜。
她也是个很爱面子的人,却为了沈昀卿一次次降低自己的底线,而沈昀卿的冷情,却又一次次狠狠地伤了她的心。
不只一次,顾月儿想要放弃,但不知因何支撑着她,让她却一次次的坚持下来。
她生来便是官吏之女,父亲地方官员,母亲江南富商之女,而她又是顾家唯一嫡女,再加上苏姨娘一直面上疼爱娇惯,实则却是捧杀的举止,将她性子养的更是娇蛮。
不过,那娇蛮大多也只是对着家人而已。
其实,也称不上娇蛮吧,顶多算是撒娇而已。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河间府市井之中,就有顾家嫡女性子嚣张跋扈的谣言流传,对于这些以讹传讹,顾月儿心里一直不甚在意。
她在意的,只有沈昀卿一人罢了。
而她有没有做过讹传中的那些事,顾月儿她自己十分清楚。
这么些年来,她从未对任何人与事发过脾气,仅唯一一次,是两年多前,她在街上遇到了个让她特别愤怒之事......
那是她第一次,以自己官吏之女的身份镇压于人,令那人俯首乖觉听从。
对于那一次,顾月儿从未后悔过自己用了最为霸道强硬的手段,若是时光重返,她还是会那样做的。
那时候的顾月儿,只一心挂念着她喜欢的沈昀卿,一时间,她对母亲的关心更是减少,除却必要的请安问好,顾月儿自来很少去她那儿。
豆蔻年华时候的她,喜欢的是花香怡人的雅致清香,而不是母亲房里,一年到头都不会断了的诵佛读经的檀香,或是日日进食的药香。
这些香,这些味道,只会让她不禁心生压抑之感,让人想要逃离......
就在她因得不到沈昀卿欢喜,暗自悲伤之时,母亲却突然病逝,听到这消息时,顾月儿无法置信。
之后,顾煜给母亲办了盛大的葬礼,三日后入棺下葬,接着她瞧着母亲的牌位被搬进了祠堂。
就这般一个生活在她身旁活生生的人,此刻却变成了一块冰冰冷的牌位,整场葬礼下来,她一直都是很懵很懵的状态,耳畔边哭声哀嚎,但她眸中却没有一滴泪水。
顾月儿心底总觉着,母亲其实一直都在她身边,并未离开。
参加葬礼之人瞧着她从始至终,都未落下一滴眼泪,皆觉着她很是不孝,而前世,她后来会身败名裂,与葬礼之上她的平淡反应,有着逃不了的关系。
比之她的漠然反应,她的庶妹顾怜却是哭的梨花带雨,一双眼眶尽是通红,惹人生怜。
仿佛,她才是那个逝去之人的亲生女儿一般......
顾月儿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她侧过身,对身后的采兰淡淡道:“你找处避风的地方先待着,我想一个人进去,单独和母亲说会儿话。”
听了话,婢女采兰点了点头,轻轻应了声,“好,奴婢就在外面候着,若是小姐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唤我。”
“嗯,也好。”顾月儿淡淡回了话之后,便转身进了祠堂之中。
......
而就在这同一时刻,身处河间府某处深巷中的顾怜,却突然遇到了些麻烦。
现下接近年关,百姓们都在纷纷抢购年货。一时间,河间府临街之处,车水马龙,喧嚣热闹。
而在这河间府的某处深巷中,此处却寂静的不见一个人影。
顾怜原是一路跟踪着苏姨娘的,但不知怎的,跟踪到这条巷道之后,苏姨娘却突然不见了踪迹,意识到自己跟丢之后,顾怜忙吩咐车夫调转车头。
却没想到,她会在此处遇到赵淳此人。
这姓赵的,是河间府这街道上出了名的好色之徒。
他仗着家中万贯家财,终日流连于各色美人之中,若不是家中有个似若母老虎般的夫人坐镇,约莫府里早有了数不清的貌美小妾。
“哟,这不是顾府二小姐吗?你怎么会在这儿......说起来,咱们还真是有些缘分呢。”顾怜瞧着眼前男子,只觉着他这人可还真是不要脸。
但立在车前的赵淳,却笑着从袖中掏出折扇,仿若文人模样,他将手中折扇轻轻展开。
如今冬日,他却手执一把折扇。
若说他样貌俊秀,五官端正,便也罢了。
但他一副略为臃肿的身形,还有也不知是不是床笫之事过于频繁缘故,男子眼底一抹青黑,叫顾怜觉着,就连附庸风雅四字配予他,都是玷污了这词儿。
缘分......
听了赵淳的话,顾怜心底冷冷一笑。
“......赵公子,还请你休要胡说,我与你能有何缘分?”顾怜神色不解的说道,但少女语气中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恼意。
“若没有缘分,那咱们又怎会在此处偶遇?”仿若察觉不出顾怜声音中的冷意一般,赵淳仍旧笑嘻嘻的说道。
而听了此话的顾怜,她垂下眼眸,神色登时便冷了下来,她握紧袖中的拳头,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抬眸,朝着眼前男子盈盈一行礼,声音淡淡道:“赵公子,还请你......不要拿我与你那些美人比较。”
紧接着,顾怜又继续道:“我虽是庶女,身份卑微,但好歹也是官家女儿,容不得你这般羞辱。”
“羞辱?”听了话,赵淳轻轻反问出两字,继而,便瞧着他一双眼眸轻笑袭来,“在下最是怜爱美人,又怎会羞辱于你,顾小姐定是误会了在下的意思。”
瞧着赵淳依旧纠缠不休的模样,顾怜心中厌恶不已。
她轻撇开自己的眼眸,不再瞧向眼前之人,片刻之后,顾怜听到自己柔着声音道:“好,或许真的是小女误会了赵公子的意思......瞧着赵公子刚才也是急匆匆的模样,该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去处理吧,那小女就不耽搁公子的时间了。”
她的一举一动,都是一派为他人着想的善解人意的样子,既能解决掉自己眼前这麻烦,又能让人心里对她颇生好感。
她明事理之后的这些年里,皆是这般行为举止,每一次,她都能顺利通过,而又不会丝毫影响自己在众人心中的美好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