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从顾月儿口中听到那句,“陈明州,我是该称你为陈公子,还是陈四公子呢......”,这一句意味深长之语时,陈明州心里头起先有些惊讶。
没多久之后,也不知怎的,他竟忍不住有些想笑。
怪不得,眼前的少女会这般的信任于他。
原来,在此之前,顾家大小姐就已经识出了他的身份。
但心里多少还是存着些惊讶,他自认为这些日子来,他已经将自己的身份藏裹得十分严密,除却一直和他单面联系的暗卫,在河间府,几乎无人能得知他的身份。
但从顾家大小姐的表现来看,她的确早已知晓了他的身份,所以,才会将他当做救命稻草一般,对他的信任也是毫不作伪。
不过,这何尝不是在另类的利用于他呢?
原本,陈明州只以为自己知晓顾月儿身份,从而在她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倒没想到,原来自己......
也同样被别人给惦记上了,而且那人还特别光明正大的说与他听。
陈明州曾经从未遇到过像顾月儿这般性子的官家女儿,一时间,心中颇觉有趣。
而且,她给他提出的提议也非常好,如今,他身边的确该添个人了。
陈明州经过方方面面的考虑,也觉着顾月儿此人十分适合,小官之家的嫡出女儿,模样艳若桃李,如琬似花。
她细如杨柳般的身段,最能让人在床笫间【沉迷】,且母亲早逝,父亲不过地方小官尔尔,对上大哥陈明礼镇北侯世子的身份,根本不足为据。
若让他娶了这女孩儿回家,他的那兄长估计就会对他更是放心不少,省得整日有的没的监视于他,叫他很难腾出空隙来做他想做的某些事。
披着墨色斗篷的青年,他长身玉立的站在山崖高处,冬日寒风猎猎,吹拂的那人一身雪青衣摆衣袂飘飘。
陈明州瞧着官兵陆续押解而走的人,他心中漠然,目光幽沉,仿佛什么都不在意般。
只是,突然间,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之事,唇角之处缓缓衔起一笑,那双泛着淡淡笑意的桃花眼当真是好看至极。
瞧着官兵将松华山里里外外都搜索检查了一番,陈明州心中大略知晓了此次事件的发展方向。
他没再需要的信息,站在山崖之上的青年,他慢慢敛下眸子,收回目光。
想起还在屋子里等着他的女孩儿,陈明州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轻勾嘴唇,慢慢踱步而去。
青年黑靴踏过,片刻之后,却见白茫一片的雪地之上,留下了一串串的脚印。
松华山匪寨的某间屋子里,从傍晚时分陈明州离开后,顾月儿便一直乖乖的守在此处,耐心等候着陈明州过来找她。
其实,早在听到屋外的动静之时,顾月儿便知山下的官兵已经来临,前世的她,便就是在官兵的帮助之下,逃离了松华山匪寨这处让人十分恐慌之处。
却没想到,当她完好无事的回到顾府之后,接下来等待着她的,却是要比在松华山匪寨遭遇的那些,更是狂风骤雨。
也是那时候的她,才知道原来人的唾沫,真的是会淹死人的。
尽管被劫夺在松华山匪寨不是她的错,但众人却各种难听之言说与她听,那些日子,仿佛所有的污言碎语都与顾家的大小姐顾月儿挂钩。
前世的她,便是着了苏姨娘和庶妹顾怜的道儿,还有就是自己心思太过简单,所以才会最后落成那般凄惨结局。
顾月儿姿态随意坐在窗前的紫檀圈椅上,瞧着菱花隔窗外雪花飘扬,姝色少女看的乏了,她侧身,懒懒的伏趴于紫檀案几上。
顾月儿轻轻闭上眼眸,缓解一下下刚长时看雪的酸痛感,觉着舒服些了,复又重新懒懒的抬起眼眸。
紫檀案几上,随意的搁置着几枝绿萼梅,粗糙遒劲的枝干弯弯曲曲,而点缀其上的星点儿花蕊儿,却绽放的甚是可爱。
这些花枝都是顾月儿从后窗外采折的,她原本想着将花枝斜插入瓶的,只是找不着适宜的瓷瓶来盛装,索性便随意的搁在了紫檀案几上。
雪青色的小花苞在紫檀案几的映衬下,愈发的娇妍可爱。
就在顾月儿目光凝视着案几上的绿萼梅之时,屋子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没一会儿又给轻轻关上。
耳畔边,随之而来的便是他黑靴踏于地面的窸窣声响,不用回头看,顾月儿也知,定是陈明州来接她了。
听着身后人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的靠近,凝视着绿萼梅方向的顾月儿,她心间不由凸凸一跳,仿佛那人的每一步,都是踏在她心尖尖上一般。
她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但当遇到这事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的紧张了起来。
“之前的问题,你还未好生回答我呢,顾小姐,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听了陈明州的话,顾月儿也是一笑,但却没有回答。
好一会儿之后,她淡笑着反问于她:“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呢?”
不待陈明州回答,姝色少女侧眸瞥向于身后的青年,淡笑着问道:“昨日,咱们堪堪不过只见了一面,你不经意间唤的那一声顾小姐......定是早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了吧。”
听了话,陈明州忍俊不禁,只见他嘴唇两侧微微弯起,迎着眼前少女的双眸,披着墨色斗篷的青年他小声着道。
“没想到顾家大小姐,竟也是个聪明人!”
第十八章 陈明州登门求亲顾月儿
而就在这同一时刻,沈府前往京城的路上,他们一行人抵达乘船渡口。
他们原本打算今日上船,水路行至华京,但遇上连绵数日的大雪,不小心便就耽搁了行程,直至夜幕降临时分,才堪堪抵达乘船渡口之处。
到了夜间,风雪更大。
沈昀卿抬眸望去,只见渡口两岸停靠了数十只木舟,派遣了下人前去询问,却没有一只舟船愿意此刻出发。
凡是有经验的老水手们都知道,起风的夜间行船,行事太过风险,何况还是冰天雪地的寒冬时期。
虽现下没了可乘坐的船只,但渡口两岸不远处的客栈和茶寮,此刻却正是如荼如火。
店铺廊下挂着大红绉纱灯笼,透着红红火光,随风摇曳,窄窄的青石砖道上,行人来往,川流不息,甚嚣尘上。
沈府一行十多人,最终入住了家客栈,沈林夫妇一路舟车劳顿,胃口不佳,他们稍稍进食了些,便已饱腹,就先行回了客栈的房间。
徒留沈昀卿一人在客栈的雅间内独自进膳,隔着一扇隔窗外,也是一桌正用膳的旅途者,细听他们谈论的言辞,就知晓他们是一群行商商贾。
他们皆是从大楚的四处奔赴前来,因缘巧合,聚集一处,相互打探着各处的消息,关于货物的价格,品种等等。
也不知是谁,忽的提起了个有关行商路上安全问题的话题,由着这话题,席间上的人,渐渐开展了讨论。
夜间暮沉,雪落声沙沙,雅间里燃着松木炭火。
沈昀卿孤自一人在席间用膳,只侍从李元侍候在侧,雅间东侧的隔窗半支开着,偶有几片雪花,从如墨般的黑夜中飘然入内,夜里的寒风吹拂着案几上的烛火轻轻晃动。
案前用膳的锦袍少年,他样貌清秀隽雅,只是面上淡淡,瞧不出他心中情绪。
少年端坐在圈椅上,他一口一口的用着膳食。
一如往常般挺直着腰身,少年仿若常年俊挺的青松般,即使现下无人,他也维持着自己平日里人前的模样,不见一丝慵懒松懈。
这些年来,沈昀卿一直都是这般,给人温润如玉,端方君子的印象。
于学业方面上,他少年解元,才华绝艳。
于人际交往上,他落落大方,进退有度。
不管以前是在华京,还是这三年在河间府,凡是提及沈从文之子沈昀卿时候,就没有不赞扬欣赏的。
而他这些年所坚持的一切,从遇到顾家的大小姐顾月儿开始,却一次又一次的被摧毁。
在她跟前,沈昀卿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变得刻薄,低俗,丑陋......
甚至,好些次,他都差点儿在众人跟前毁了自己苦心多年营造的形象。
还好......现下终于可以摆脱。
沈昀卿抬眸凝视着窗外偶有飘来的雪花,心中如是想道。
就在这时,隔着一扇隔窗外的那席上,却突然间提及河间府,以及顾家言辞。
仿若下意识的反应一般,沈昀卿在听到顾家一词时,他神色微微一怔,猛然便从意识思绪中清醒过来。
待他察觉到自己有些过激的反应后,沈昀卿神色间瞬时便有些不耐了,只见他如画的眉浅浅蹙起。
沈昀卿讨厌顾家的那位娇蛮大小姐,更是讨厌此刻的自己,竟那般容易就受其影响。
旁人不过略提及一两句话而已,他就竟生出了那般的反应。
思及此处,沈昀卿面上的神色很快便冷了下来。
端坐在圈椅上的少年抿了抿唇,他放下手中的竹箸,不再细听旁边席间所谈话语,他起身便离开了雅间。
而侍候在旁的侍从李元,却侧身细听了一耳。
也不知他听到了什么,却见他面色微微一变,瞧着起身离开的沈昀卿,他连忙提步赶上。
“......少爷,小的刚刚听到......”没一会儿,李元便跟上了沈昀卿的步伐。
“住嘴!”侍从李元犹豫了半晌,想着还是慢慢的说了出来,只是他还没说一半,就被沈昀卿轻声呵斥打断。
“李元,你现在是闲的,无事可做了么?”背着身子的沈昀卿,他声音冷冷道。
瞧着沈昀卿神色恼怒和不耐烦的模样,李元已经到了嘴边的言辞,随即便又给咽了回去。
这三年来,他家少爷对待顾家的那位小姐,关系简直视同水火。
约莫凡是有关她的消息,少爷他应该是一点儿都不想知道的吧,莫不然,少爷刚刚也不会,一听到有关顾家之事时,就匆忙离开。
想到这儿,李元稍稍释然了些,不再向沈昀卿开口禀告。
......
翌日的一大清早,天色才蒙蒙亮。
河间府的城门甫一打开,一辆青布帘子的马车缓缓驶入。
待过了城门之后,车夫听了车厢内人的吩咐,他扬鞭驾马,朝南街胡同的方向一路行驶而去。
车马行至顾府门前,只听驾车之人长长“吁”的一声,车马缓缓地便就停了下来。
顾月儿纤细手指轻轻掀开车帘,她盈盈碎步从车厢内走出,天还在下着雪,只见一片片的细雪落于姝色少女的乌发上。
此刻,顾府的大门才将打开,门口值班的俩小厮见了,一小厮侧身拿起倚靠着墙角的油纸伞,他一面支起雨伞,一面提步匆忙上前。
另一小厮转身进了府内,赶忙去向顾煜禀告。
“大人,大小姐回来了!”府里小厮前来禀告消息的时候,苏姨娘正在为顾煜束发。
听了这话,“大小姐她......还好吧?”苏姨娘束发的动作微微一滞,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接着苏蕊儿听到自己语气担忧的问道。
“小的瞧着,大小姐都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小厮应声轻语回道。
听了话,苏姨娘唇角微微弯起,面上露出一副仿若庆幸的模样,顾煜听眼前之人柔声道:“担心了她一宿,也不知她到底去了哪儿......不过,只要她没事就好。”
“蕊儿你就是性子太温和了,所以才管教不住人,今日我非得好好治治她这坏毛病,省得日后再犯大错,以致丢了我顾府的颜面......”
瞧着苏姨娘温婉宁静的模样,顾煜不禁想起徐氏曾给她的难堪。
徐氏已经逝去,但此刻的大女儿顾月儿却像极了曾经桀骜不驯的那人,顾煜心里的气不打自来。
“大人,月儿她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所以才耽搁了......何况月儿她才失去母亲不久,大人你该多体恤体恤她的......”
“就是看在她逝去生母的份上,我才一次一次放过她,这回她竟敢彻夜不归......再不好好管教一番,这逆女迟早要给我顾府惹来大麻烦!”
顾煜的话音刚落,门外又匆匆忙忙赶来一小厮,他越过木制长廊,快步行至西次间外。
“你又来做什么?”瞧着又进来屋里的小厮,顾煜冷沉着声音问道。
“大人,门外有位贵客求见。”
“我不记得近来有人给顾府下过拜帖啊……来人可曾说了什么?”顾煜想了想出声问道。
“来人自称为镇北侯府的四公子,陈明州,他还说……”
“镇北侯府的四公子!”顾煜听了微微一惊,他忙起身道,“那还不赶紧迎他入府。”
“大人,那位贵客还说……”
“还说什么?”瞧着小厮吞吞吐吐的模样,顾煜面色不喜。
“他还说……来顾府向大小姐求亲。”
第十九章 少女腰肢纤细
上一章结尾之处,枇杷后来添了点儿内容,没看过的小仙女们可去瞅一眼。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河间府的冬日自来落雪频频,一入立冬时节,雪花便纷纷扬扬的落下,因而冬日下的河间府,入眼之处......街道巷闾,闲庭后院皆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现下接近年关,街市之中的各个坊间,百姓们匆忙备着年货。平日里宽阔的青石砖道路,此刻瞧着也显得略为窄了。
侧耳旁,不时传来街道上笑语喧嗔,小贩吆喝各处此起彼伏的声响,一时间热闹非常。
而在这街市热闹繁华下,一队人马押解着人犯进入河间府城门。
已是许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路过的百姓们见此,他们皆不约而同的止住了脚步,心中很是好奇究竟发生了何事。
瞧着身穿甲胄的官兵们,他们神色颇为严肃的押解着人犯,立在官道两侧的人海之中,瞬时便展开了议论,纷纷猜想这些人究竟是犯了何错。
领着这些被押解的人往前走的,是三四名骑着黑马的身材壮硕的武将,但抬眸细看,却瞥到其中一人,他身材颀长瘦削,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眸淡淡的看向四周,青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在想什么呢?”离陈明州最近的一个武将察觉到他的走神,于是,他便笑着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