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来的冷。
许久之后，林冉才缓缓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老师的意思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不知道轻重，和阿礼相处的话没什么耐心，对阿礼不好，但没有限制阿礼的交友。”
老师拼命点头。
“还有，我希望你不要在阿礼面前提到自闭症这个词。”林冉很认真地说：“他心思细腻，比许多人都敏感，这三个字从本质上对他来说就是一种伤害。”
姜小鱼：“事实难道不让人提了？”
“真正爱他的人不会说出这种话。”
“而且，他不是自闭症。”林冉瞟了姜小鱼一眼，不疾不徐道：“他只是还没学会如何和这个世界相处而已。”
姜小鱼愣在原地。
林冉和老师稍微寒暄了几句，老师上了二楼，而林冉直接去教室接阿礼。
阿礼看到她很开心，背着书包拉起她的手，“嫂嫂。”
林冉揉了揉他的头，“走，回家。”
“好。”
两人往外走，姜小鱼就站在不远处。
她冲阿礼笑了下，阿礼拘谨的和她打招呼，“小鱼姐。”
“和小鱼姐走吧。”姜小鱼笑着说：“小鱼姐带你去玩。”
阿礼往林冉身边凑了凑，低声道：“哥哥说让我和嫂嫂回家。”
姜小鱼的脸色微变。
林冉拉着阿礼路过她身边。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林冉听到姜小鱼咬牙切齿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林冉脚步微顿，“嗯？”
“以前你没赢过我。”姜小鱼笃定道：“以后你也不会赢。”
“哦？”林冉低笑，“那就走着瞧。”
秋天的风带着瑟瑟凉意，林冉来之前给阿礼带了件外套，在走廊下给他换上，然后走到廊柱前拿起自己的大伞，撑开，带着阿礼进入雨中。
她听到身后响起柔弱的撒娇声，带着几分哽咽：“我没事，只不过遇到了……算了，不说了，没关系的。”
“反正是我破坏了你们感情，我是个罪人，她怎么说我都没关系的……”
之后的话悉数被大雨吞没。
下雨天打车很不方便，林冉带着阿礼在校门口拦了好几辆出租车都是满载，而手机软件也一直在排队。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停在学校门口。
阿礼低声问：“嫂嫂，是你约的车吗？”
林冉摇头：“没人会开这种车来当司机。”
阿礼：“很贵吗？”
林冉：“非常贵。”
阿礼：“那等我以后挣钱就给嫂嫂买。”
林冉揉了揉他的头，没忍心告诉他林家的车库里放着两辆，甚至还有一辆是限量款。
她只是应了句好，总不能驳了小孩子的美好愿景。
不过在车停下来的那一瞬间，林冉就关掉了打车页面，直接给林焰发微信：在哪儿？
——江湖救急！
——开车来接我，在XX小学门口。
林焰：被大雨困住了？
林冉：遇见前夫带着现任炫富，我不能输。
林焰：……
——等着。
——五分钟。
林冉把手机放回包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阿礼聊天。
“我哥走多久？”阿礼问。
“一个月？”林冉也不确定，“快的话半个月就回来了。”
“这段时间我都和嫂嫂一起吗？”
“嗯，你可要乖点儿。”
“好的。”阿礼顿了顿，“在这半个月里，我可以拥有一顿肯德基吗？”
“看你表现。不过……”林冉诚心逗他，“我可是记得某些人说过不能吃这种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
“是哥哥说的。”阿礼理直气壮，“但是现在哥哥不在，我吃了就不会危害身体。”
林冉戳他的脑袋，“古灵精怪。”
黑色宾利的车门已经打开，先是坐在副驾的助理下车撑开伞，尔后打开后排车门，先是两条修长笔直的腿露出来，尔后西装革履的赵卓成下了车。
不出林冉所料。
赵卓成的目光先瞟向林冉，再看向阿礼，眉头微皱。
林冉就装作没看见，手随意垂在阿礼的脑袋上，摸着他短短的坚硬发丝，感觉还不错。
赵卓成撑着伞往学校里走。
阿礼低声问林冉：“那个人是谁呀？他一直在看你。”
林冉说：“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好看吧。”
阿礼皱眉想了想，“好像也对。”
林冉不由得失笑，这也太给面子了。
“他去接小鱼姐吗？”阿礼问。
“是。”
“那我们在等谁？”
“我弟。”
“嫂嫂还有弟弟吗？”
“嗯，我还有个妹妹。”
两人在雨中漫无目的的聊天。
林冉对阿礼有问必答，而且以很平等的口吻回答，并没有因为他是个小孩儿就刻意做些什么。
赵卓成和姜小鱼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同撑一把伞。
黑色的大伞下，姜小鱼紧紧依偎着赵卓成，身上披着一件黑色西装外套，而赵卓成半边肩膀都湿了，白色衬衫下显露出紧实的肌肉线条。
倒是美得像一幅山水画。
如果他们不是径直朝自己走过来的话。
“阿礼。”姜小鱼走过来，“要不要跟姐姐回去？”
阿礼犹豫，看向林冉。
林冉却只是朝他笑了笑，手在下边轻轻捏了下他的手心，没有说话。
对阿礼来说就是无声的鼓励。
阿礼朝姜小鱼摇了摇头，“不用了，小鱼姐。”
“走吧。”赵卓成在一旁说：“你身子弱，一会儿感冒了。”
姜小鱼含羞带恼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阿礼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总不能不管吧？”
“不是不让你管。”赵卓成无奈，“现在不是有人管了么？”
说着睨了林冉一眼，轻嗤一声。
林冉一直等林焰来救场，懒得搭理赵卓成。
姜小鱼没能得到阿礼的认可，总觉得丢了面子，依旧低声劝说着阿礼。
林冉听得烦了，温声道：“姜小姐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话都听不懂了？”
“你！”姜小鱼瞪着她，眼里瞬间蓄了泪，显得楚楚可怜。
赵卓成立马护着，厉声道：“林冉，你不要太过分。”
“哦？”林冉挑了下眉，忽然笑了，“我正常说话，正常做事，怎么就过分了？”
“不要说了。”姜小鱼扯了扯赵卓成的衣服，低声劝道：“阿卓，我们走。”
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林冉看得叹为观止。
“林冉，你太过分了。”赵卓成冷哼道：“我知道离婚以后你过得不好，但你也不能把这些气都撒在小鱼身上。”
“有吗？”林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你可不要忘了，当初是谁拼了命要嫁到赵家来。”赵卓成语气很冷，眼神也很冷，“也是你才让我和小鱼分开的。”
“哦。”林冉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你永远都欠她的。”赵卓成说。
“哦。”
林冉面上波澜不惊，连个微表情都没给赵卓成，一直都望着路口。
赵卓成却恼了。
他向来是人群中的焦点，何曾被人这么忽视过？
“你这是什么态度？！”
林冉瞟他一眼，伸手捂住阿礼的一只耳朵，“就是知道了。”
赵卓成还想说些什么，林冉飞快道：“还有可以了，够了，我已经听腻了的意思。”
话音刚落，一辆黑色迈巴赫疾驰而来，一个急刹停在了宾利后边，溅了宾利一车身的水，明晃晃的挑衅。
林焰摇下车窗，朝着林冉吹了声口哨，“上车。”
“来了。”林冉应了声，尔后拉着阿礼往前走，路过赵卓成时故意转了下伞柄，飞溅的雨花打着旋儿落在赵卓成的脸上、肩膀，把他湿了个干脆。
赵卓成恼道：“你！”
“啊？”林冉的瞳孔微缩了下，手一晃，伞柄又转了一圈，恰好又溅在了赵卓成身上，她啧了一声，“不好意思啊，我手滑，不小心。”
赵卓成想发火，林冉拍了拍阿礼的脑袋，“阿礼，和小鱼姐再见。”
阿礼异常乖巧，朝着他们鞠了一躬，“小鱼姐再见。”
尔后顿了几秒，看着脸色不佳的赵卓成说：“姐……姐夫再见。”
赵卓成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什么都没说出来。
林冉带着阿礼上了林焰的车。
*
“从哪儿捡的？”林焰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阿礼，“小孩儿还挺好看。”
林冉从副驾上拿过林焰放在那儿的外套给阿礼穿上，把他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朋友的弟弟，照顾几天。”
“你还有朋友？”林焰笑，而后自顾自回答道：“汤昕奕也没弟弟啊。”
“我对门的。”林冉没好气地说：“专心开车。”
阿礼在陌生环境下明显很不适应，在车里坐立不安，紧紧靠在林冉身边。
林冉问了他一些在学校里的事儿，他的话少了很多，几乎都是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往外蹦。
尔后林冉安抚他先休息一会儿。
阿礼靠着她肩膀，忽然往上挤了挤，示意林冉低头。
林冉狐疑的靠过去，只听阿礼在她耳边低声说：“嫂嫂，这个车很贵。”
林冉：“啊？”
阿礼笃定道：“嫂嫂很有钱。”
林冉：“……”
“你怎么知道的？”林冉问。
阿礼说：“这个车和你之前说得那个比起来，材质更好，两个车响的声音也不一样，我说不上来，但是……直觉。”
说着还皱起了眉，林冉不由得揉了揉他的脑袋，“直觉挺准。”
林焰拐了个弯，才想起来问：“他喊你什么？”
车厢内沉寂了几秒。
阿礼才弱弱开口，“嫂嫂。”
林焰的手打了个滑，车子靠在了路边。
他的目光在林冉和阿礼之间扫视，幽声道：“解释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国情和中秋都在一起了，你们要和我在一起吗？
哈哈哈哈哈，大家双节快乐啊！
路上太拥堵了，来我心里吧！
（两个土味情话送给大家！晚安！）
第二十九章
车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林焰望着后视镜, 林冉和他无声对峙着。
阿礼向来是最能感受到气氛变化的人，他扯了扯林冉的衣角，仰起头望过去, 低声喊：“嫂嫂。”
林冉摸了摸他的头，安抚他，“没事儿。”
她看向林焰, 声音冷静自持，“先送我们回去。”
*
车子平缓行驶在柏油马路上，溅起一地水花。
雨线顺着玻璃车窗缓缓滑落, 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
林焰把二人送到楼下之后，没做任何逗留就驾车离去。
闭口不提之前的事儿。
林冉牵着阿礼在楼下看着那辆黑色的车消失在视线之中, 阿礼咬了咬下嘴唇, 想说些什么, 最后又把话悉数吞了回去。
秋风又起，林冉带阿礼回了家。
只是一进门, 她就看到林焰给她发了两条微信：没有恶意，小孩儿应该吓到了。
——你别再被骗了。
林冉连鞋都没换就往徐斯年的卧室跑。
他卧室里的窗户可以看到小区外面的景象, 再加上是高出，对于楼下车流一览无余。
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安静的停在街角位置，久久未动。
林冉回：知道了。
——路上小心。
林焰那边显示了许久“对方正在输入中”, 五分钟之后却只发来一个嗯。
之后车子启动，这才没入车流之中，逐渐驶远。
林冉在窗边看了许久。
她把车窗合上, 眼带笑意的在窗边站了会儿，又给林焰发：明天上完课一起回家吃饭吧。
林焰：好。
——那个小孩儿呢？
林冉：我带着。
林焰：他家人？
林冉：情况特殊，现在我看着。
林焰：我以为你母爱泛滥，领了个儿子。
林冉失笑, 慢悠悠的戳着屏幕回：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小孩儿多可爱，你吓着他了，明天买点儿好吃的给他赔罪。
林焰：那他得喊我舅舅。
林冉：去你的。
这场对话以林冉的一句笑骂结尾。
林冉收了手机，心里暖洋洋的。
她一回头就看到阿礼扒在门口，脸色惨白，十指紧紧抠着门框，眼睛里盈满了泪，却倔强的没有落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