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边给她掖好被子，等她再次睡着才出去。
手机上已经有了五六条消息，都是姜小鱼的。
——不会吧？真的交女朋友了？
——是不是跟女朋友在一起呢？
——重色轻友啊，阿年。
——算了，有时间把女朋友叫出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你去拍戏的话，还是我去照顾阿礼吧。
——刚交的女朋友就让人家照顾弟弟，人家肯定要不开心的。
对话至此，徐斯年皱着眉看了会儿手机。
打了好几句又删掉。
直到姜小鱼又发：阿年，我知道这样说你可能会不开心，但是能看你找到幸福，我很高兴，自然要站在女孩子的角度想想，人家只是想和你谈恋爱，又不是替你照顾弟弟。
徐斯年：没有女朋友。
——是普通朋友。
这几个字打在了会话框里又删掉。
徐斯年发：她和阿礼很熟。
姜小鱼：啊？阿礼的病好多了吗？我也很久没见阿礼了，竟然都不知道。
——明天我去看看阿礼吧。
——上次阿礼想要一个模型，我在城南那家店终于找到了，一直没时间给他送过去。
徐斯年：明天我不在。
没等姜小鱼那边回复，徐斯年就发：等我回来再说。
许久之后，姜小鱼回了一句：哦。
*
高档别墅内。
一袭白色长裙的姜小鱼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黑色长发垂在腰间，她把手机扔在一旁，脸上表情变幻莫测。
助理小丽站起来从盘子里拿了个橘子，剥开之后递给她，“小鱼姐，别生气。”
姜小鱼接过吃了一口，顿时皱眉吐出来，吼道：“你想酸死我啊！”
小丽一慌，立马道歉，“对不起，小鱼姐。”
“算了。”姜小鱼皱着眉把剩下的橘子扔到垃圾桶，蔑声道：“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
小丽坐回到另一边的沙发，心里委屈极了。
她跟姜小鱼没多长时间，以前是公司另一个艺人的助理，后来那个艺人跟公司解约了，没有带她走，她就跟着姜小鱼了。
听说姜小鱼脾气很好，特别清新校园风的女神，她以为是人生的一大转机，却没想到是噩梦。
姜小鱼只在人前脾气好，在对着她的时候脾气极差，动不动就发火，而且说话总是戳着人的肺管子，比如现在，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叫做废物了。
“小鱼姐。”小丽见她不高兴，生怕她又骂自己，低声问：“您要喝水吗？”
“不喝。”姜小鱼回答的很生硬，尔后又从不远处拿到自己的手机，翻了几下后忽然问：“你说阿年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应该……” 小丽战战兢兢地说：“没有吧。”
姜小鱼瞟她一眼：“确定？”
“应该……”小丽看着姜小鱼脸色不太对劲儿，立马改口道：“小鱼姐您对他这么好，又这么重要，他肯定还是喜欢您的，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呢。”
姜小鱼摩挲着手机壳，在良久的沉寂之后，忽然低笑一声：“呵，我就知道。”
“什么啊？”小丽低声问。
姜小鱼坐得笔直，把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个温婉的笑容，“你说得对。”
小丽一脸懵。
姜小鱼笑着说：“珠玉在前，他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
“不过我这段时间确实晾着他太久了，就连阿礼都跟别人熟了。”
*
林冉一觉睡到下午。
直到手机疯狂震动她才醒来。
迷迷糊糊的接起来，电话那头先沉默了两秒，林冉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徐斯年。
“醒来把饭吃了。”徐斯年沉稳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我放在桌子上，如果凉了的话就放微波炉热两分钟，微波炉旁边有手套，不要用手直接端盘子。”
“吃饭以后三十分钟喝药，我也放在桌子上了，热水就在养生壶里，你倒的时候小心一点，然后你还有半个小时时间洗漱化妆，阿礼会在6点放学。”
徐斯年一次性说这么多话，林冉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她愣了两秒问：“你呢？”
徐斯年：“……”
“在去江陵的路上。”徐斯年说。
林冉：“哦。”
“我没生病。”林冉说。
像是精神病人在说我没疯一样。
毕竟她现在鼻音很重，只要是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不对劲。
“预防。”徐斯年也顺着她的话说：“记得吃药，还有接阿礼。”
林冉哦了一声。
电话那边有些嘈杂，还夹杂着电流声。
林冉说：“一路顺风。”
徐斯年应了声好。
之后是无尽的沉默，就在林冉打算挂断电话的时候，徐斯年说：“照顾好自己。”
说得颇为艰难晦涩。
声音很低。
他还说：“林冉，谢谢你。”
第二十八章
宁江的秋天气候多变, 不一会儿就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屋顶、窗檐，天空都灰蒙蒙的。
一切都如徐斯年所料，林冉出门的时间点卡得刚刚好。
只是找伞费了会儿功夫。
她打车直奔阿礼的学校。
上次来过一次, 也算是轻车熟路。
林冉到的时候正好是家长们接孩子的高峰期，按照平常来说这个时间点应当人不多了，但今天下雨, 家长们撑着伞在校外等着，几个年级的蜂拥而出，声音轰鸣, 人潮拥挤。
林冉在人群中找了一圈也没看到阿礼，心想过会儿去老师的办公室找, 便等着人群散开。
雨势渐大, 有年纪比较小的孩子直接趴在了爸爸的背上, 一路欢歌笑语。
林冉望着他们背影远去，一对又一对, 温馨至极。
十分钟后，拥挤的人群才慢慢散开。
林冉撑着伞进了学校, 径直去往教学楼。
还未走过去，就看到了一袭长裙的姜小鱼。她站在走廊里，面带微笑的和老师交谈, 手边还拉着阿礼。
阿礼一直低着头，看上去情绪有些失落。
林冉没再往前走。
她已经隐约听到了老师和姜小鱼的交谈内容，围绕着阿礼的学习和生活展开, 俨然像一个久未来学校的家长在对老师表达着歉意。
姜小鱼依旧是黑色长发及腰，比老师要稍高一些，她温声对老师道谢：“谢谢老师的照顾，要不是您, 阿礼肯定也不会这么快进步。”
“哪里。”老师说：“还是因为阿礼聪明。”
“我们家阿礼就是平常不太爱说话，肯定和班上的同学相处不太好吧？”姜小鱼摸了摸阿礼的头，略带遗憾地说：“希望老师多多动员同学们，对阿礼宽容一些，熟悉了的话，他会是个很好的玩伴。”
老师的笑容僵在脸上，大抵是刚毕业不久的老师，没太多应对家长的经验，说话也没那么圆滑。
不过也只是几秒，她便笑着说：“阿礼这是心结，得他自己慢慢走出来，同学们的帮助是一方面，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往往没什么耐心，阿礼的心思比一般同学都细腻，很容易受到伤害……”
“老师的意思是让同学们都孤立阿礼了？”
老师的话还没说完，姜小鱼就强硬的打断了她的话，而且瞬间变了气场，脸上的笑收敛了个干净，“我们送阿礼来学校，就是希望他可以交到朋友，多和人相处，想不到老师竟然是这么想的。他们还是小学，孤立我家阿礼是因为他不爱说话么？为什么不能对他多一点儿耐心呢？你还是一个老师吗？”
“不是……”老师顿时慌了，她扶了下眼镜，两只手在身前搓了几下，显得手足无措，目光飘忽，耳朵都红了，“阿礼家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姜小鱼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身为老师，不去关爱班上的弱势群体，而是让同学们一起孤立带有自闭症的孩子，你这样的行为会对他造成很大的伤害，给他留下一辈子的阴影，你良心上过得去吗？”
“我没有……”老师跺了下脚，眼里都泪盈盈的，“我没有这样想过。”
“那你是怎么想的？”姜小鱼愈发咄咄逼人了起来，“我平常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你怎么对我们家长都无所谓，但是你这样对小孩儿，我真的没有办法容忍。阿礼也是我们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把他送到学校以后，我们希望他能得到公平公正的待遇，而不是被同学们孤立起来。”
“我希望你明白，自闭症并没有错……”
“是没错。”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但并不能作为道德绑架别人的理由。”
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去。
林冉站在大雨之中，撑着一把白色的透明伞，雨滴顺着伞沿化成雨线落下。
啪嗒。啪嗒。
滴滴落在地面上，绽开一朵朵雨花。
阿礼抬起头来，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他朝着林冉挥手，“嫂嫂。”
林冉冲着他莞尔一笑，上了走廊收起伞，顺手搭在廊柱边，朝着老师鞠了一躬，“不好意思，如果有些话伤到了你的好意，我向你道歉。”
老师急忙摆手，“没关系。”
姜小鱼一直看着林冉从雨中走来，呆滞了许久。
她想过徐斯年会交女朋友，但她笃定，那女人肯定没她好看，也没她有气质，阿年才不会看上别人，都是些过客罢了，她才是阿年心底的白月光。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阿年的女朋友会是……林冉。
赵卓成的前妻。
更是宁江豪门里的风云人物，为了赵卓成一掷千金，把当年的她逼到异国他乡。
姜小鱼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啊……”阿礼忽然眉头紧皱，低声喊了句，“好疼……”
她立马松开，低头看向阿礼，紧张问道：“没事儿吧？”
阿礼看着她，把手背在了身后，迟疑着摇摇头，“没关系。”
“阿礼。”林冉喊他，“去教室里写会作业。”
阿礼的目光投向林冉，眼睛里还带着泪，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怯生生地喊：“嫂嫂……”
林冉被这一声喊的心都快化了。
她走到阿礼身边，蹲下身子抱了抱他，“我在呢。”
“我和老师，还有小鱼姐商量些事儿，你回教室写会儿作业好不好？”林冉在他耳边低声哄着：“等我们商量完了，我就去接你回家，可以吗？”
最终，阿礼点了点头，伸手拉着林冉。
林冉看到他的手背有一片红印。
大抵是刚刚被姜小鱼捏的。
她没忍住回头白了姜小鱼一眼。
教室离这边不远。
林冉安顿好阿礼，很快就回来。
走廊里只剩下老师和姜小鱼，气氛颇为尴尬，雨淅淅沥沥的打着节奏，两人谁都没说话，而姜小鱼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
“老师。”林冉率先开口，“刚刚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啊……”老师忽然被喊还愣了两秒，尔后尴尬的笑笑，“没事儿。”
“装什么烂好人。”姜小鱼在一旁阴阳怪气的开口，“不知道还以为你和阿礼很熟呢。”
“确实也还行。”林冉的表情淡淡的，不疾不徐道：“他叫我一声嫂嫂，我就得管不是？”
姜小鱼瞪着她，“你！”
“我还行。”林冉说：“之前的那些话我不希望在阿礼面前再提起，请姜小姐说话时注意分寸。”
“你是在教育我？”姜小鱼眉头皱成了一条直线，“那些话我凭什么不能说？只许老师教小孩子孤立阿礼，就不许我提出异议了吗？阿礼本来就是自闭症，让他到学校来就是交朋友，让他的病情可以好转一些，结果在这样的老师教育下，阿礼的病情会更加严重，这样的教育方式难道不应该被谴责吗？”
老师在一旁觉得委屈，“姜小姐，我没有让同学们孤立阿礼的意思。”
“你刚刚的话说得很清楚了。”姜小鱼理直气壮地说：“你就是那个意思。”
老师平常和小孩子打交道惯了，遇到的家长大多也都是问孩子成绩的，像阿礼这种情况她是第一次见。
阿礼的哥哥是个很温和的人，虽然话不多，但每次从她这里接走阿礼的时候都会和她淡淡的道一声谢，每隔一段时间都会给她送一些水果或是牛奶零食，阿礼也很有礼貌，所以她才会每天让阿礼在她那儿待到很晚。
她很关爱每一个孩子的成长，但是阿礼这种情况，如果在老师的强迫下让同学们和他去友好相处，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她心里很明白，也自认说得很清楚，可这位姜小姐愣是把她的话给拐到了另一个高度。
简直是有口难言。
几次想要辩解，但话到嘴边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姜小鱼自然占了上风，她轻嗤了一声：“这样的老师继续教阿礼，对阿礼的成长很不利。”
她话音落后是死一般的沉默。
老师和林冉的目光都投向姜小鱼，秋风吹起她白色的长裙，她的长发，那张脸很漂亮，眼睛也很澄澈，但就是让人感觉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