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看着萧景行坚定的表情, 内心却如擂鼓一般。
“那你可知道,当初只是废太子而已,如今却是谋逆?”
她看着萧景行, 一字一句道:“废太子不成,你尚且可以独善其身,若是谋逆失败,那就是万劫不复!”
“孙儿知道。”萧景行咬牙,抬头看着太皇太后,继续道:“皇祖母只要支持孙儿,孙儿就一定能成。”
“你怎么成?”太皇太后觉得萧景行一定是疯了,可看他这胸有成竹的模样,又觉得他不像在说假话。
“孙儿还有一个盟友。”萧景行说着,嘴角几不可见的勾了勾。
晚上静姝回府之后,心情却是难得的舒坦。
虽然萧景行和魏明瑛过的好不好,并不是她能左右的事情,可如今看见他们这样和和气气的,还是让静姝感到安慰,就像是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了。
“如今魏姐姐也有了身孕,想来那些事情也该过去了。”
静姝一壁说,一壁拿起一旁的梳子梳头,却被谢昭给抢了过去,只帮她轻轻的篦着头皮,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萧景行和魏明瑛有没有真的和好他不知道,但是前几日他去⚹⚹楼的时候,曾听说晋王包下了一个歌女,那姑娘不是别人,却正是和静姝有五六分相像的青花姑娘。
只是……若是这样能让静姝的心里好过一些,谢昭也不会选择把真相告诉她。
“你怎么不说话呢?”静姝从镜中看着身后的谢昭,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问道:“他们两人好好的,你不高兴吗?”
谢昭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怎么不高兴,我当然高兴,这样……就没人惦记我媳妇了。”
静姝听谢昭这么说,一时只哭笑不得,只皱着眉心道:“你怎么这样……”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子却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几个月不曾亲密,一时竟又害羞了起来。
大年初六是谢昭的生辰,静姝特意早起为他亲手做了手擀面。
往年生辰都是谢昭和谢老夫人两人一起过的,小辈们上门拜寿,家里也摆酒宴,只是不和他们一起吃。
如今有了静姝,一家三口越发显得热闹了起来,晌午谢竹君还派人送了寿礼过来。
但她年节里事情多,在家走不开,并没有能亲自过来。
宋家也派人送了两担子的寿面,两箩筐的寿包,还有各式的寿礼,静姝就想着,等过几日空下来,还要回宋家看看宋老太太。
谢昭用过早膳,去松鹤堂给谢老夫人请安,又受过了小辈的礼之后,便去了外头书房。
他一连应酬了几日,桌上还堆着成堆的卷宗和拜帖。
静姝则给他沏了热茶过来,拿了一把小剪刀修剪书房窗台上摆着的兰花。
这几盆兰花还是旧年何文旭在的时候,她从他那边要来的呢!
如今被谢昭养的葱翠碧绿,只是天气寒冷,并没有结出花苞来。
谢昭合上卷宗,抬头就看见了静姝,她今日穿了一件桃红色蝴蝶穿花妆花褙子,下面是月白色的挑线裙子,艳丽和素雅搭在一起,分明是很难和谐的,可穿在静姝的身上,却越发显得她娇艳清新。
直到现在他才猛然醒悟,前世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说他沉迷美色,他以前从不觉得静姝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
如今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也是俗人一个,早已沉沦在这不自知的美色之中了。
静姝转过头来的时候,就看见谢昭正看着她发愣,她心下窘迫,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衣裳,这才道:“原先的衣裳小了些,这件虽艳丽,却宽松一些,就拿出来穿了,我平常不大穿这样的颜色。”
谢昭却淡淡开口道:“你这样穿很好看。”
这分明也不是什么动人的情话,可在谢昭的口中说出来,却还是让静姝感到十分高兴,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夸她好看。
静姝只觉得脸颊发热,过了片刻才开口问道:“陆先生当真去了柳树胡同做教书先生了吗?”
从前陆宗不过三五天都会来一趟谢家,静姝时常能见着他,这一阵子倒是许久未见了。
“嗯,去了。”谢昭合上了一份拜帖,抬起头看着静姝道:“你还别说,这一回,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能帮上谢昭,静姝打心眼里高兴,却不敢居功,想了想又说道:“陆先生年纪也不小了,你只说他没有家室,是未娶呢?还是……”
静姝的话还没说完,谢昭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摇头道:“你怎么也做起媒婆来了,前儿母亲还问我,外头没有没有长进的年轻小子,她的丫鬟双喜年纪大了,也到了要放出去的时候了。”
家里的小厮原是不少的,只是没有跟着谢昭人有出息,老太太是真心想让双喜出去当正头奶奶的。
静姝的脸就红了起来,只是有些迟疑道:“就怕委屈了陆先生,他家原是有名望的言情书网,总也该找一个读书识字的官宦家的小姐作配才是呢。”
谢昭见静姝当真为这个事情考量了起来,只笑道:“你呀,就少操这些心思了。”
他们这厢才说完话,外头却是有个小厮进来回话,说二条巷那边送了书信过来。
那小厮说着,只将一个火漆封着的牛皮纸信封交给了谢昭。
谢昭原是和陆宗约好了,每三日在二条胡同会面一次,如无特殊情况,尽量不要往谢家来传话,以免引起怀疑。
他们昨天才刚刚见过一面,今日陆宗却传了信来,可见是有什么急事。
静姝的心也就跟着一紧,见谢昭展开了信纸,忙就问道:“是陆先生那边出什么事情了吗?”
谢昭看完信上的内容,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只告诉静姝道:“柳月娘的闺女出痘了,请了几个大夫都不中用,那边下人去了戚家几次,也没寻到戚平,现在正着急着想要请一个好些的大夫再看看……”
婴孩出痘,可大可小,静姝也跟着着急了起来,又开口道:“我听说太医院的刘太医最擅儿科,治好过几例痘疹,要不就去请了来?”
陆宗信上虽也是这个意思,却终究没有明说出来,以他的身份,压根就请不到刘太医。
可若是动用谢昭的关系,人固然是能请到的,就怕那边会猜出些什么来,到时候影响了整个计划。
只是……人命关天,哪里又有能让人多想的时候呢!
谢昭拧了拧眉心,吩咐下去道:“拿我的帖子去请刘太医。”
“阿昭……”静姝却担心了起来,只忙道:“要不先等等,去宋家拿了祖母的帖子再去?”
“没事,你不用担心,陆先生会想办法瞒过去的。”谢昭只开口道。
柳树胡同的小院中,柳月娘熬了一个通宵,此时人已经很是疲累,她原是那种娇俏冷艳的美人,如今看着却有几分憔悴。
听见外头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柳月娘忙从屋里出来,开口道:“找到老爷了没有?”
小厮在戚家门口守了一晚上,此时还冻得直哆嗦,跺着脚道:“老爷没找到,小的递了银子给门房的人,门房的人说老爷出门了,只怕这几天都不回来了!”
柳月娘气的咬牙切齿道:“那你回来做什么,还不去门口守着!他几天回来,你就在门口守几天,就不信见不到他人!”
她这里一壁说,里面就传出了女娃儿哇哇的哭声,柳月娘忙就转身要进去,却看见月洞门口,陆宗牵着茂哥儿的手,正往她这边看过来。
茂哥儿像是要往她这边来,却是被陆宗给拉住了,他看了她半天,这才拧着小眉心道:“娘亲,陆先生说我不能过去看妹妹,可是我想娘亲了,也想妹妹。”
柳月娘的泪竟一时间无法克制的就落了下来,她只是捂住了嘴,强忍着呜咽声,对他道:“你要听先生的话,等妹妹好了,你就可以过来瞧妹妹了,娘亲也可以抱你了。”
茂哥儿就用力点了点头,装出勇敢的样子道:“娘亲放心,茂哥儿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娘亲也要保重。”
柳月娘看着茂哥儿懂事的模样,眼泪越发就收不住了,只是一想起还有陆宗在场,便强忍住了,拿帕子在眼角压了压,冲着陆宗福了福身子,强笑道:“茂哥儿还请陆先生帮忙代为管教几日,多谢。”
陆宗便点了点头,只开口道:“夫人放心。”
外头却是有婆子进来回话道:“来了来了……”柳月娘正要回房,闻言只迟疑问道:“谁来了?”
那婆子走的有些着急,脸上却露出笑来,只一叠声道:“刘太医来了,我们姐儿有救了。”
陆宗听见说刘太医来了,心下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心。
第187章
晚上谢昭回房的时候, 静姝就追着他问了好几回白天的事情,大约是因为自己有了身孕的缘故,越发见不得小孩子生病, 因此也格外关注。
“刘太医去看过了,说是病势虽凶,但也并非无药可医, 只是前两日耽误了。
如今却有些凶险, 但只要今晚能把烧退下去,也就不妨事了。”谢昭只一五一十的把刘太医说的话告诉她。
静姝却仍旧皱着眉心, 心里默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一副寝食难安的模样。
谢昭见她还是放心不下, 就忍不住拉着她的手, 笑道:“别人家的孩子,也值得你这么牵肠挂肚的?”
他的视线却落在了静姝凸起的小腹上,这里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是属于他和静姝的生命的延续。
静姝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忽然就哎哟了一声,眉心都拧了起来。
谢昭就紧张道:“怎么了?”
静姝柳眉微蹙,缓了半天, 这才有些羞涩又有些惊喜道:“刚刚他好像踢了我一脚。”
天快亮的时候,柳月娘终是累得睡了过去。
外头鸡又叫了两遍,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床上睡得正安稳的小女儿。
她悄悄的把手伸过去,探了探额头, 烧终于退了下去,柳月娘松了一口气, 身子软软的靠在脚踏上,仰面看着头顶帷帐,只觉得浑身无力,脑子里空空荡荡的。
这一晚上是怎么过来的,她竟有些想不起来了。
柳月娘从脚踏上起来,有气无力的坐到梳妆台前,看见镜中自己一张憔悴的脸。
她已经二十六了,年华不在,像她们这样的人,也就是趁着年轻漂亮才能笼络住人,她以为她投靠上了戚平,好歹比那冀阁老强了许多,却没想到都是一样的人。
为他生儿育女又怎样,场面上的宠爱,到了关键的时候,却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奶奶一宿没睡,喝碗热粥睡一觉吧,别把自个儿身子熬坏了。”
门外传来老婆子的说话声,柳月娘就应声道:“把东西放门口吧,我自己拿。”
孩子得的是痘疹,家里没得过的下人都得避着,生怕也染上了。
她这厢才起身,忽的又开口问道:“昨儿茂哥儿跟谁睡的,我一宿没见他,也没听见哭声。”
外头婆子就回话道:“茂哥儿跟着陆先生睡在外院了,陆先生昨儿没回去,家里也没个男人,老婆子我怕出事,就把先生给留下了。”
昨天姐儿看着实在不好,惊厥了一回,白眼都翻了,吓得柳月娘六神无主的,偏找戚平又死活找不到,她活了这么大的岁数,昨儿那日子,却比当年她被卖身当扬州瘦马还难熬。
“你先去替我谢谢陆先生,改日我再设宴亲自谢他……”
柳月娘说着,只又自嘲道:“这大年节里头,闹着一出,倒是让他受累了。”
当夜,二条巷胡同的小院中,下人已经置办好了一桌酒菜,谢昭坐在席上不紧不慢的等着。
陆宗顶着个熊猫眼从柳树胡同回来,看见谢昭,不觉就多了几分感激和歉意。
“四爷,这次是在下的不是。”陆宗不敢落座,只站在一旁拱手请罪。
他能有这个机会去柳树胡同做先生已是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