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枝总算松了口气。
最放不下的一件事得到了解决,她也不需要担心太多。
-
梁枝离开江城那天,任夏夏在安检口抱着梁枝哭了个稀里哗啦。
“呜呜呜你好狠的心,我还没回来多久你就要跑了,我还说你自由以后多找你四处浪一浪呢……你过分!”
“行行行,是我过分,”梁枝拍拍她的背,“怎么哭那么凶,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要去参与什么九死一生的计划呢。”
“我这不太感性了吗?”任夏夏就着她的衣服外套擦了擦眼泪,末了还理直气壮回答道:“认识我那么久还不了解我性格,亏我还是为你高兴哭的。”
王娣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见她这样,嫌弃地递过去一包纸。
任夏夏接过纸巾擤鼻涕,顺便帮梁枝擦了擦衣服:“你别不信啊,我是真的高兴,我们家枝枝终于支棱起来脱离苦海,心里再没有秦瞿那个渣男的痕迹,我这不高兴哭的么……”
梁枝在听见“秦瞿”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失神了一阵,接着才揉揉任夏夏又染成粉红色的头发,“别染了,这发质都脆弱成这样了。”
任夏夏当即捂住头顶,果不其然被带着转移了注意力:“头可断,血可流,发色永远杀马特!”
“知道了知道了,”见任夏夏止住了哭,梁枝满意地点点头,顺着她说,“别秃了就行——我走了?”
任夏夏一天,作势就要打她,“赶紧走赶紧走,我就算植发也不会让你看到我秃……”
梁枝笑了下,回头再跟王娣拥抱,小声说:“妈,我先走了。”
王娣“嗯”了一声,“注意安全。”
又与二人挥挥手,她转身,汇入等待安检的人群中。
今日暂别,来日再见。
-
-
-
以“年”为单位过去的日子,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漫长。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便又是一年夏天。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正在下降,请……”
飞机上空姐的提示响起时,梁枝才从深度睡眠中清醒。
她摘下眼罩耳塞,调整好座椅,从半躺着的状态下坐起来。
手边的置物板上放着袋装的小零食,上面贴着来自空姐的贴心叮嘱。
机舱内空调开得很足,梁枝还不敢把毯子放下,就这么把自己裹紧,拿起小零食吃了起来。
她眼下还带着淡淡的乌青,在看向舷窗外几乎没什么变化的云层时,无聊得几乎又要再睡过去一次。
上飞机前才连续熬夜几天解决完最后一点收尾工作,这会儿就算跨过大洋彼岸,经历了十多个小时的飞行,她仍会感觉到无比困倦。
唯一想做的,就是赶紧回家再睡一觉。
飞机平稳落地,时间显示正好下午三点。
她打开手机,就看到了任夏夏在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啊啊啊啊抱歉啊枝枝,我今天被拉着去参加我高中同学会了,现在正被拉着打麻将,暂时脱不开身,我让我表哥来接你了啊!】
梁枝回了个“好”字,没过一会儿,任夏夏就给她发了车牌号来。
记好车牌号,她拖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朝着停车场走去。
她本身身段纤细,长相又出挑,提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难免突兀,在往停车场方向走去时,不时便有人上前搭讪,想帮她分担一点行李的重量,都被一一婉拒。
刚站在停车场门口往里张望,里头便有一辆车向她打起了双闪。
远远比对了一下车牌号,确认是任夏夏说过的那辆后,她颇有些艰难地提着箱子在汽车中穿梭过去。
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长相与任夏夏两三分相似,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模样斯文俊秀,倒有几分温和儒雅的意味。
他帮着梁枝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后,自我介绍道:“我是任夏夏的表哥,叫夏谦恒,你跟任夏夏一样叫我表哥也可以。”
梁枝点点头表示明白,跟着坐进了车里。
“说起来你以前应该见过我几面,”夏谦恒一边启动车子,一边与她搭话,“大学那会儿我经常周末接任夏夏到我们家里吃饭,你们那个时候对我挺熟的吧?”
“嗯。”梁枝点点头,客气地笑笑。
见梁枝没有什么要继续说话的意思,夏谦恒便也不再多说,只再确认了一遍:“是送到燕和么?”
“是的,麻烦你了。”
说完这句话,梁枝调低座椅靠背,闭着眼直接开始假寐。
她真的太困了,困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想睡觉。
就在她闭上眼之前,余光似乎瞄见了一辆斜后方的迈巴赫。
前面没有车,但那辆迈巴赫却仍保持慢悠悠的速度,似乎是故意不快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
还没来得及多想,她便已经闭上了眼。
虽然感到奇怪,但困意一侵袭,梁枝便不愿意再睁开眼,任由自己陷进一片昏沉的环境之中。
再次睁开眼,她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两下。
她睡懵了没反应过来,转过去看向夏谦恒。
夏谦恒见她醒过来了,于是收手,无奈地笑笑:“看你睡得那么沉,本来不想打扰你的,只是我临时有个会议,可能没办法再等下去。”
梁枝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哪儿,跟夏谦恒说了声抱歉后,迅速下车去拿了自己的行李。
离开前,她弯腰,从车窗给夏谦恒道了声谢。
“不用谢,”夏谦恒笑了笑,举起手机,“方便加个微信吗?”
梁枝一向不爱加不熟的人的微信,正想婉拒,便听夏谦恒说:“最近刚好有装修新房的打算,听说梁小姐是做这一方面的,以后可不可以找机会咨询你?”
梁枝这才舒展了眉目,点了点头。
毕竟是任夏夏的亲戚,行个方便也没什么不好。
在上楼前,她余光再一次瞥见了辆迈巴赫。
由于灌木的遮挡,她看不清车牌号,但总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是因为刚才看到过一辆一模一样的吗?
可惜里面似乎还坐着人,车没熄火,她也不敢当着别人的面去多做观察,只好打消心里的探知欲,进到电梯里。
回到家中,入眼便是熟悉的装修。
房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玄关处放了个音响,插着u盘,一看就知道是王娣的手笔。
梁枝笑了笑,换好拖鞋进去。
她没在的这些日子,任夏夏不忘兢兢业业给她汇报王娣的情况。
她离开后,王娣一个人又在燕和住了大半个月,对这里的一切适应得良好,甚至没多久就提着个小音箱和小区里的一群阿姨约起了广场舞,过得有滋有味,再不说什么不乐意的话。
成功打进一群阿姨的交友圈后,她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在听说她要回国的前两天,才跟一群阿姨们约了去别的地方纳凉度假,小住个一个多月再回来。
不过她也舍不得老家那房子,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时间还是喜欢往回跑,这次知道她回国后,便又开始盘算着旅游回来后继续住在老家。
甚至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居然直接劝服了一群她的朋友们一起去那边住一段。
王娣不在,家里没人,梁枝打电话过去报了个平安后,直接在客厅打开行李箱,开始一样一样地整理好东西。
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
所有行李收拾完毕,她刚把行李箱放进储物柜,就接到了来自任夏夏的电话。
“喂?”梁枝接通,“你表哥早就把我送回去了,你放心。”
“我知道,我表哥给我说了。”那边的声音明显压低,背后有很大的喧嚣声,场面有些过分混乱。
任夏夏停了一下,似乎走动了几步,随着一道关门声,喧嚣声消失。
她用求助的语气道:“枝枝,你来这边接我一下可以吗?他们的聊天内容我实在太无语了,就先溜了,但我喝了酒没法开车……”
梁枝看了看天色,一口答应:“行,告诉我下地址。”
“华鼎酒店。”
梁枝:“好。”
她接了电话,拿了车钥匙便迅速下楼,一刻也没耽搁地朝着华鼎酒店过去。
到那边的时候,透过外头的玻璃,一眼就看见了在大堂坐着玩手机的任夏夏。
任夏夏听见外边的动静便抬了头,也看见她,冲她招了下手。
这么久没见,她头发长长了许多,发色好像是染的蓝色褪色了,淡淡的灰绿的感觉,和这夜色倒是挺搭。
梁枝找了个地方停好车,下去接她。
不知道是因为低头久了还是喝得有点多,任夏夏朝外头走的脚步有点虚,走到门口时被匆匆赶来的梁枝扶住后,直接反手给了梁枝一个抱抱。
“终于回来了啊,想想都走多久了,都两年半了啊两年半——”她吸吸鼻子,明显十分激动,抱着她脖子就不撒手,还要认认真真打量一番,“比之前漂亮会打扮了,有长进!”
夜色的掩映使得面前女人本就精致漂亮的一张脸更显妩媚,岁月的流逝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使她更添几分别样的风情。
收了视线,任夏夏带着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欣慰地拍了拍梁枝的肩膀,“不错不错,挺好。”
“行了,”梁枝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微微拧眉,“怎么喝那么多,上车吧。”
任夏夏“嘿嘿”笑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被她扶着往车那边走,好在脑子还算得上几分清醒,“还不是他们一直灌我酒,烦死了,要不然我怎么会跑出来。”
梁枝轻叹一声,“下次还是不要来了。”
任夏夏颇为赞同:“当然不来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话间,梁枝突然听见从身后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
任夏夏也听见了,突然警惕地问:“是不是他们出来了?”
梁枝往后面看一眼,果不其然看见一群人站在门口,高声攀谈,于是点点头,“快点走吧。”
奈何这边停车场场地开阔,他们再想如何悄悄离开,却仍被眼尖的人发觉。
有人喊了一声任夏夏,任夏夏没法,只得硬着头皮回应。
有一小撮人于是朝着她们走过来。
任夏夏头皮发麻,小声对梁枝说:“我就应付两句,待会儿尽量速战速决,让他们无话可说,你稍等一下啊。”
梁枝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以前应酬多了,也经常碰到这样被人纠缠不清的情况。
记忆里蓦地出现了一个阔别已久的身影,梁枝立刻停住思绪,暗自笑了声。
那么久了,居然还把那人当做洪水猛兽,也不知道是在逃避什么居然连想都不敢再想。
她思绪正发散,任夏夏那一群高中同学已然站到了她们面前。
任夏夏早已准备好开口应答,却不曾想,对方的目标好像并不是自己。
为首的那个男人模样瘦瘦高高,全身上下皆是名牌,一副无业游民公子哥儿的模样,在上上下下盯了梁枝一阵后,忽然挤出一个笑:“你就是任夏夏之前说的那个朋友?”
梁枝早已习惯被各式的眼光注视,此刻虽不舒服,仍波澜不惊:“我不知道。”
“那肯定是了,毕竟长得那么漂亮,一看就知道不简单。”男人呵呵笑着,作势就要伸手去拍她肩膀,“来接夏夏回家啊。”
梁枝不着痕迹向后退一步,及时避开。
任夏夏听不过去,不满地开口:“袁中奇,你注意一点,别对别人动手动脚。”
“是是是,绿毛丫头,”袁中奇嘴上答应得痛快,手上却没那么诚实,仍想碰碰梁枝,“我说任夏夏,你看你朋友多稳重,这黑发披肩带点小卷,多好看,哪儿像你这么幼稚。”
旁边有人唯恐天下不乱,也在一旁附和着:“是啊任夏夏,你说你都二十七八的人了,怎么还跟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一样喜欢染这种花里胡哨的头发啊?”
那人似乎觉得自己玩笑话还说得幽默,竟然自顾自笑了起来,引得周围几个人也是同样的哄笑一片:“就是就是,非得染成动漫人物那样,以为自己还是动漫萝莉啊?”
“……”
任夏夏的雷点倏然被踩爆,气得当即破口大骂:“老娘爱染什么色就什么色,你们在这儿叭叭叭叭叭叭了我一整天还不够是不是?说了多少遍不是什么动漫萝莉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
任夏夏的突然发飙把那群人吓了一跳,气氛终于安静了一瞬。
旁边于是又有人打圆场:“哎呀,奇哥不是开玩笑吗?任夏夏你稍微宽容点,你也知道奇哥这人说话就是这样,肆无忌惮的说明把你当真朋友。”
“对啊对啊,别生气了,奇哥之前不是还说要帮你搞材料吗?”
……
又听几个人出来好说歹说一阵,袁中奇原本黑沉下来的神色才终于恢复了正常,点了点头,脸上冒出得意的神色。
他看向梁枝,故作友善地笑笑,“对啊,你和她一样都是搞建筑设计的,我家不是开建材厂的吗?不然加个联系方式?到时候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梁枝蹙眉:“哪家?”
“申奇,听过没?”袁中奇拍拍胸口,“我家的,就我随便举个例子,之前那个得了奖的什么网红店,装修的时候有几种比较难搞的材料都是我家搞来的,怎么样?”
“……哦,申奇啊。”
梁枝听完后,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袁中奇以为她这是感兴趣,于是继续高谈阔论:“还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