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个以次充好被发现很多次,因为不符合标准延误工期还被罚了款的申奇?”
袁中奇一愣,干笑着打哈哈:“你在说什么啊……从哪儿听来的,那设计师对我们效率可满意了——”
“是吗?”梁枝淡淡挑眉,“可是我一直说的都是,对你们感到失望啊。”
“你……”袁中奇瞳孔一缩,旋即摊摊手,半开玩笑,“你都在说什么啊,难不成你是那个设计师?我记得没错的话那个设计师在米兰吧,难不成你还会瞬移?”
梁枝也学着他摊手:“可惜,我正好刚从米兰回来。”
……
说的大话被拆穿,袁中奇表情出现些微裂痕。
在这时,有人拍了下袁中奇肩膀,哈哈笑道:“老袁,没想到你还是个不老实的人啊,罚款罚了多少,说说看?”
对方语气满是玩笑,本想着打圆场,却不曾料,袁中奇在听了后,脸色一沉,当即就给了对方一拳。
“啊!”
对方一个踉跄,捂着眼睛坐到地上,气急了爬起来也对着袁中奇揍过去:“你这人怎么开不起玩笑呢?之前你不也这么跟我们开玩笑啊?”
你一拳我一拳,两人顿时撕打起来,场面变得不可控。
周围人光顾着拉架,再无暇管梁枝和任夏夏。
梁枝轻轻舒了一口气,带着任夏夏回了车上。
任夏夏一关上车门,就拍拍手:“好家伙,狗咬狗,一出好戏!”
梁枝也跟着笑了下,驱车离开。
在开出酒店停车场时,任夏夏扒着车窗往外看,忽然注意到了一个身影。
她当即摇下车窗:“表哥,你怎么在这儿??”
正是夏谦恒。
夏谦恒听见任夏夏唤他,朝她看过来:“夏夏啊,我今天开完会正好和人吃了顿饭,喝了点酒不敢开车,正等车。”
“噢——”任夏夏看了眼夏谦恒,又偷眼朝着梁枝瞅了眼,突然朝着梁枝撒娇,“枝枝,这儿打不到什么车,你介不介意让我哥……”
梁枝想到今天是夏谦恒接她回去的,于是点点头,“行。”
“嘿嘿,谢谢枝枝!”任夏夏笑着点点头,示意夏谦恒坐进来。
夏谦恒从善如流坐到后座,给梁枝道了声谢。
开门时,梁枝没往后看,而是摇下车窗往外看了眼。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瞬间,她忽然又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就像是有什么人从窗外远远注视着她。
似乎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梁枝第六感重,有了这种不对劲的情况之后,越发心不在焉,忍不住将窗户关上,只想快一点离开。
她心里有事,面对任夏夏偶尔挑起的话题也只是简单应对,很快车内便沉寂了下来。
送走夏谦恒后,车里只剩任夏夏和她。
可那种诡异的感觉还在继续。
不是来自车内,一直都来自窗外。
好像有什么人一直在跟踪着她。
……
车停在任夏夏家的时候,任夏夏终于忍不住,开口试探梁枝的口风:“诶,枝枝,你觉得我表哥怎么样,你说真话。”
梁枝拿出手机,一边翻看消息,一边随口回:“人挺好的吧。”
“那你觉不觉得你们两个……”
“别闹,”梁枝看出了她的意图,无奈地笑着打断她,“行了啊,才见几面你就瞎撮合。”
“嘿嘿……”任夏夏挠了下后脑勺,打开车门,“那我走了啊?”
梁枝冲她挥挥手,“好,再见,路上小心。”
-
送走任夏夏,梁枝再一次启动车子。
她没回家,而是先去了另一个地方。
把车停在路口,梁枝从旁边巷子进去,便找着了一栋房子的施工现场。
刚才叶青苑给她发消息,让她帮忙过去监工。
这会儿现场正在清理,一群人轮流拉着独轮车,把一车一车废弃的砖头往巷子外头运。
由于这边最近交通管制,所以这些东西只能晚上完成,刚好最近叶青苑晚上脱不开身,于是这件事便落到了梁枝身上。
正在施工的房子外头摆了个桌子,上面放着一大盘烧烤。
坐着休息的工人们完全不见外,看见梁枝过来,便热情地招呼她来一起吃。
梁枝不好拒绝人家的好意,恰好又因为一下午没吃饭,确实有些饿,于是坐下来象征性地拿了几串,边吃边跟工人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有人讲以前发生的事情就跟讲相声似的,烟火气十足又新奇好玩,梁枝听了也跟着笑。
夏夜闷热,梁枝有点口渴,刚巧又听到有人说水都喝完了,于是自告奋勇去买水。
超市在巷子外面的街口,出巷子转个弯就是。
在进店之前,梁枝随意往路边看了看,入眼又是一辆黑色迈巴赫。
怎么又是迈巴赫?
还是同一型号。
细数一下今天从回来到现在看到过的迈巴赫,梁枝抿了抿唇,心底的疑惑愈发加剧。
是她走了那么长时间,江城开始流行迈巴赫了不成?
进了超市,由于搬不动整箱矿泉水,梁枝只能先装个几瓶,结完账后提在手上,待会儿看看还有没有人不够。
出门时她急着回去,低着头没看眼前的路。
晚上巷子的灯不够亮,梁枝只顾着闷头走,毫无征兆便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嘶——”
额头被磕着疼了一下,梁枝一边揉着额头,一边小声道歉:“对不起啊,我没看路……”
那人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梁枝低着头,待到额头的痛感减轻了后,才睁眼。
借着巷子的暗光,她隐约辨认出了眼前的一双黑色皮鞋。
倏忽间感到不对劲,熟悉的气息让梁枝心脏无规律地跳动两下,试探着抬头。
心里有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测荡漾开,她紧紧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失态。
眸光甫一向上,便撞进了一双深邃晦暗的黑眸中。
秦瞿。
这个许久没有提起过的名字瞬间在脑中炸响。
没想到在这个地方重逢,梁枝大脑空白一秒,闭了下眼,这才平静下来。
“秦先生,麻烦您稍微让让,我要过去。”
她提了提手上的塑料袋,“我还有事情。”
男人仍是熟悉的白衬衫,整齐干净得没有一丝褶皱。
他松了松领带,动作优雅而又带着散漫,像极了执掌一切的帝王,轻松地俯视着她,没说话。
梁枝不自觉地观察了一下自己的着装。
由于出来得匆忙,她只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一双鞋也因为在这边来回走动沾了些泥土,还沾染了若有若无的烧烤味,明明是普通的装扮,与秦瞿一比较,却平白多了种狼狈的感觉。
感觉到秦瞿没有要动的意思,梁枝皱了皱眉,软下语气再一次道:“秦先生,麻烦您——”
下一秒,一只手伸向了她的胸口,帮她掸掉不小心掉在上面的葱花。
熟悉的木质香调带着浓重的压迫感侵袭感官,在逼仄的小巷内,梁枝只觉得自己无处遁形。
葱花飘落在地,衣服上仍有油渍。
……
秦瞿眼中多了几分讥诮的感觉,语气带着满满的高高在上,嗤笑着开口:“梁枝,我还以为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梁枝眼神闪了闪,面上仍淡淡地陈述事实:“秦瞿,我们早就已经不需要有交集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结束?”秦瞿呵笑一声,寒着语调讥讽,“是啊,已经结束了。”
“所以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他抬起手指,想要再次触摸她衣服上那滴油渍。
却被梁枝后退一步警惕地躲开。
秦瞿不着急,仍在居高临下地继续道:“在这样的环境下和那帮人混在一起工作,帮人打杂买水,梁枝,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已经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就连选男人的眼光也那么差差,应酬喝醉了酒,居然还需要你去把他接走。”
“梁枝,当初如果你没有和我离婚,就不会变成这样,不是么?”
第23章 . 燎原 “这才是真正的我。”
她变成了什么样?
梁枝在听秦瞿这样说时, 颇为不理解。
他好像知道些什么,但又对她有了什么误会。
直到脑中再次闪现今天眼熟的那辆迈巴赫,她陡然明白过来。
“你跟踪我?”她不悦地反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不需要知道。”秦瞿淡声说, “我只是想保证你的安全。”
“你才是我不安的源泉。”
手里的塑料袋提着太勒人, 梁枝将其放在脚边, 顺手揉了揉掌心, 话说得不客气,“劳烦秦先生惦记,可我不喜欢被陌生人监视。”
一阵夜风从巷子里穿过,将两人之间仅存的一点暧昧气息尽数卷走。
秦瞿的脸微微板起,再一次向她逼近:“我们是陌生人, 那他呢?新欢?”
“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知道秦瞿指的是夏谦恒,梁枝不愿把别人牵连进矛盾中,抬手轻轻挡了一下秦瞿的进一步靠近,简单解释。
她实在不喜欢秦瞿用那般施舍一样的语气同她交流,开口难免夹带些刺:“况且, 就算我有了新欢,也与你无关。”
许是情绪起伏得稍有些激烈, 她无意识地踢了下脚边的袋子,里面的矿泉水瓶骨碌碌地滚出,散落在地上。
梁枝蹲下去将其拢回袋子里, 起身,没有再去注意秦瞿的目光,“秦先生,麻烦让让。”
秦瞿听见后方传来一阵轮胎碾过的动静, 侧过身避让。
一辆独轮车经过他身前,拉车的工人只是疑惑地看他一眼,便收回视线。
在经过梁枝时,他倒是颇为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买水回来了啊。”
梁枝笑着点点头:“辛苦了。”
独轮车顺着巷子远去,梁枝也提着袋子往回走。
正当她准备与秦瞿错身而过时,却再一次被人挡住。
“你真的就那么甘愿混迹在那样的人之中?”
他紧紧盯着她,试图透过微弱的亮光,捕捉到她脸上任何一丝后悔的情绪。
……
梁枝从他的反应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唇角慢慢翘起,笑得坦然。
她一语道破:“秦先生,你的目的是让我回到你的身边,不是么?”
她双眼弯成一轮月牙,带笑的眼神浅浅淡淡,却极有穿透力。
秦瞿哑然两秒,斟酌着慢慢开口:“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过得那么糟糕。”
“糟糕?”梁枝仍在笑,轻轻摇了摇头,“我觉得我生活得挺好的,我很喜欢。”
“这才是真正的我,而不是活在你的阴影之下的我。”
“……”
“也该谢谢你愿意放过我,让我明白,做自己是那么的有意思。”
梁枝扬着唇,语调也愈发变得轻松快乐。
是啊,这样令人愉悦的夏日夜晚,她为什么要同一个与她已经毫无瓜葛的人置气。
秦瞿沉默着听完她这一番话,轻嗤一声,“希望你说的不是气话。”
“当然不是。”
梁枝知道自己此刻有多清醒,甚至她觉得,不清醒的是秦瞿。
否则,他又怎么会对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死缠烂打到了这种地步。
梁枝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换了只手提住袋子,“天色不早了,秦先生慢走,注意安全。”
纤细单薄的身影经过身边,秦瞿没有回头。
他从未想过,两年半没见,这个女人仍然是这般不可理喻。
她愿意远走高飞杳无音讯,他也就放任她去。
他知道一个孑然一身的女人在社会上是多么举步维艰,由奢入俭难,他一直在等着他吃够了教训,回到她身边。
却不想,今日再见,她竟宁愿堕落到这种地步,也不愿向他示弱。
既然这样,那他又何必再给她台阶下?
秦瞿面沉如水,抬步欲离,就在这时,身后的脚步声清晰地响起,匆匆向他靠近。
他下颌倏地绷紧,面上仍做刚才那副阴沉的模样,转过身去。
小巷地面凹凸不平,梁枝跑过来时踉跄了一下,被他稳稳扶住。
“谢谢。”梁枝触电一般后仰了下,浑身连带着头发丝都打了个颤。
“冒失,”秦瞿见她手忙脚乱地站稳,脸色稍霁,“还有什么事?”
梁枝却只是朝他脚边看去。
那里躺着一瓶矿泉水。
“刚好差一瓶,刚才捡的时候漏掉了。”
梁枝坦然地蹲下,捡起那瓶水,便要往回走。
秦瞿冷着声线叫住了她。
“梁枝,”他说,“你是在开玩笑吗?”
梁枝脚步一停,回头看向秦瞿时,面露异色。
“我没有啊,”梁枝淡漠地说,“您觉得什么才叫不开玩笑?我终于肯示弱回到您身边?”
没等秦瞿回答,她便轻笑起来,“秦瞿,你这样千方百计想让我回头,只会让我觉得,你其实爱上我了。”
话语落得轻飘飘的,却使秦瞿骤然浑身一紧,僵滞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