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她横刀立马(双重生)——点都德
时间:2021-02-11 10:00:10

  起先还会扯些名正言顺的理由,以学业为主,偶尔才会提出无理要求。
  “段权灏,阿娘非叫我每日跟着你们一道学习大周典籍史论,可我连字都认不全。”
  巨石旁绿树成荫,她摊开书本坐在树下,愁眉苦脸:“你在课上对大周文史倒背如流,教教我嘛。”
  到后来直接将满箱不知从哪儿搜刮来的花花草草递给他,要他帮着一起装香囊:“你每天读书费眼,合该多看看花草植物休息休息。”
  虽觉可笑,但也拗不过她满眼渴求,他竟当真翻身而起,开始认真挑拣那些花草。
  随着年岁渐长,她的麻烦也越来越多。
  手帕交的姐妹婚嫁生子,做出的布老虎活生生长得像只熊,只能委  屈地将碎布针线递给他解决烂摊子。
  秋围时被人抢先拿走狐狸皮哭了两日,最后还是他从库孙商人处买了几张好虎皮才消停。
  太后与摄政王替她选夫婿时更闹得天翻地覆,将所有画像扔入公主府内水榭之中,气得太后病了数日,才知她心中早有人选。
  摄政王为此专程请叔父过府,好言相劝:“段大人家侄自是万里挑一的好男儿,可他始终——”
  是个瘸子。
  段宪刚闻声并未立刻出言,反是宇文音遥掀帘而出:“身残又如何,权灏受伤时尚在襁褓,又不是他的错。再者以权灏之才,哪怕对骑射一窍不通,也比多少渊梯兵士更懂如何作战。”
  她停顿片刻,仰首倔强道:“渊梯既是凭借功勋论高低,那叔父不若给权灏一次机会,要他率兵攻打阿鹿儿部,看看结果如何,再行论断。”
  “音遥,”摄政王皱眉低斥:“权灏甚至不通马术,谈何率兵作战。”
  “战车啊,将木制轮椅置于其上行军,毫无影响。”
  若无宇文音遥之刚毅果决,段权灏甚至从未想过,他也有亲临沙场,将毕生所学化作实践之日。
  他在摄政王安排下率领五百骑兵狼狈赶赴阿鹿儿部,暗伏外围山谷,出奇制胜,大捷而归。
  天犁城众人原本都等着看他笑话,做赌下注者数不胜数,哪会料到竟为此生生栽了跟头。
  摄政王与太后也总算摒除偏见,她亦不掩喜悦前来向他道贺,可他却避而不见。
  他觉得还不够。
  眼下所拥有的这一切,根本不足以报答她满腔深情。
  宇文音遥索性在段宪刚府上住下,守株待兔等着他离开所居小院,必要逮到人才罢休。
  避无可避,只得冷起面孔派随侍去赶。
  “等你攒够所谓战功,本公主早都嫁与他人,到那时你不要后悔便好!”
  她一如今日这般愤懑离去,殊不知他确实不会后悔。
  若将来夫婿对她赤诚真心相待,又是位正常人比他强出百倍千倍,分明再好不过。反之,如若令她伤怀痛苦,他哪怕豁出性命,也不会轻易放过那人。
  她是他自十五岁时便郑重放在心底珍藏的光,怎能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残疾人。
  所以他仅用区区一年时间,荡平阿鹿儿,征服步鸠、贲烈与伏连三部,在她生辰那日从那时还是乌浑部王帐的乌坎城外赶回,向她求亲。
  “我不要。”
  不出所料吃了闭门羹,他只好日夜不食不休地等在公主府外,最后还是她的贴身侍女曼尔看不下去,偷偷从侧门递出些饭菜,好心道:“段将军,公主只是气你不肯与她同甘共苦。你若能答应从此不再以为她好的理由推开她,公主便会出来了。”
  回忆戛然而止,段权灏抬手揉揉眉心,终是起身掀开帷帐。
  怎料某人一直守在帐外蹲着数蚂蚁,听见动静立即摆出副哭脸仰首看他,嘟嘴抱怨:“脚都麻了。”
  她伸手递给  他,娇声道:“快扶我起来呀。”
  心头微滞,段权灏接过她双手将人带入怀中,果不其然被她强行挣脱:“才不要理你。根本不记得那时答应过我什么。”
  “从此不再以对你好的理由推开你,”他垂首失笑,捏起她撇下唇角:“是我不好,向音遥赔罪。”
  她偏开头轻哼一声:“本公主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段权灏眼底笑意更深,正待掰过她下颌落吻,骤然听见几声轻咳。
  塔科里头都险些快扭到背后,手中则捏着一封密信:“将军,是抚北营派人送来的。”
  示意他递上前,入帐拿出小刀拆信,赐周凌厉飞扬的字迹瞬间印入眼帘。
  宇文音遥尝试着瞄了两眼,发现自己面对满目狂草根本无能为力,只得讪讪收回视线。
  “她会将晏迟尸首暗中送至赫轮城。”
  将信件放入烛火中销毁,段权灏侧首看向情绪不自觉陷入低落的宇文音遥:“可愿随我同去。”
  “自然。”
  话音未落,她忽地愣神半刻:“为何是暗中?”
  “因为明面上,宇文晏迟伤及抚北营副将官眷,虽施以毒杀之刑亦难以安抚军心,亦是再好不过的出兵理由。”
  但赐周此人义薄云天,保得宇文晏迟全尸相送,无关两国战事,不过念及人之常情。
  ……
  赫轮城外,岩古寺。
  重睦立于段宪刑夫妇墓及穆朽衣冠冢前,极为恭敬地行下大礼,将手中所捧花束置于阶上。
  她与顾衍比段权灏要早两日抵达赫轮城内,因知晓段宪刑将军夫妇二人葬在城郊岩古寺中,不免生出祭拜之意,也同时将汇合处改为此地。
  她万万没想到,段权灏竟给穆朽也立了一处衣冠冢。
  “穆大哥能与家人团聚,想来在天之灵,也会欣慰。”
  顾衍握着她的手略略收紧,于无声中传递力量:“段将军有心。”
  “朽渊是我亲弟,我自不会置他不顾。”
  人未至,声先到。
  重睦蓦然回首,只见段权灏坐于轮椅之上,身后还站着位从未见过的女子。
  宇文音遥双手覆在轮椅把手处,目光从重睦移至顾衍,又从顾衍重新看回重睦,抿唇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大概猜出此人身份,重睦与顾衍皆未点破,由得段权灏继续开口:“晏迟始终与在下妻子有过十数年姐妹情分,我等自也不会弃她不顾。”
  没忍住嗤笑出声:“段将军却也没说求得本将留她性命,竟不怕段夫人心生怨怼?”
  段权灏对她嘲讽不以为意,坦诚相告:“在下得知朽渊便是风遁将军那年,大病数月。”
  这世上没有人会比宇文音遥更清楚,每每听闻朽渊斩杀同族,他有多少日彻夜未眠。
  直到重睦告知他朽渊善待渊梯俘虏之前,他亦常常夜半惊醒,为此黯然难再入睡。
  朽渊尚不知情都可好生宽容异族,而宇文晏迟明明已知贺呼部与她血脉相连——
  “道不同不相为谋,晏迟与我姐妹十  数年,情分不假。但她恶行绝非无辜,我自不会对权灏心生怨怼。”
  为着宇文晏迟身死一事,宇文音遥这些日子消瘦许多,连带面色都不及从前健康。
  但当她看向段权灏时,眼角眉梢俱难掩光芒。
  重睦稍稍收敛些许惯来对待段权灏的冷厉,与宇文音遥微微笑道:“渊梯大公主自太后薨逝辅佐幼弟多年,远见卓识,虚怀若谷,果真不负盛名。”
  “说来,本将驸马落难渊梯时,也幸得大公主为他求情,方才逃脱北方冰原极寒之地。”
  她与顾衍同时抬袖行礼,默契十足:“本将与驸马在此,特意谢过大公主。”
  宇文音遥看在眼底,一扫面上原先胆怯之色,摆手笑道:“大将军与驸马不必客气,当时驸马身负重疾,如何抗得过北地苦寒。况且驸马虽为敌军,却是世间难得人才,怎能叫他于我渊梯无辜毙命。”
  重睦闻声,十分嫌恶地冲段权灏挑起眉:“你这小人之心,到底怎么娶到贤妻如此?”
  段权灏自也不甘示弱,仰靠轮椅与她笑语:“真想知道?”
  不等她回应,他已抢先挑衅:“自是靠着积累足以与大周顽抗之战争实力,才能突出重围,在战功论赏的渊梯迎娶公主。与那些文弱书生都能娶到公主之地,确实不同。”
  重睦恍若未闻般报以微笑:“本朝家底殷实,人才济济。哪怕文弱书生,照样能够在三龙荡大挫敌军,失敬失敬。”
  “赐周!”
  “段权灏!你别太得寸进尺!”
  重睦说着又想扬鞭揍他,腰上一紧,已被顾衍拦腰禁锢,在她耳边低声提醒:“阿睦,尸身送到,无需缠斗。”
  而段权灏也被宇文音遥捏住手心,冷笑两声避开眼不再看向重睦:“牙尖嘴利,休以为本将会就此感谢你。”
  “自作多情。”
  拉起顾衍阔步离开,压根连眼神都懒得再给身后两人:“好像本将稀罕你的感谢,简直可笑。”
 
 
第58章 他明明什么不该说的也没说,……
  岩古寺别后, 渊梯与大周以宇文晏迟身死之由正式开战。
  筑特城外小范围混战持续数月,双方均以试探为主,并未大肆发动进攻。
  随着夏意渐浓,浮禺山巅积雪消融, 化作龙吼奔涌而出, 将筑特城外原本干涸河道瞬间淹没。
  是夜, 街巷幽静, 城内烛火俱灭, 万籁无声。
  唯有数百名抚北营兵士隐于黑夜之中溺入河底, 经内部暗道悄然入城。
  与此同时, 赤果峰矿场火光骤现, 负责守卫之人却恍若未觉, 任由火势逐渐蔓延。
  城内居民直至第二日晨起, 才发现诸多岗哨都已再非渊梯骑兵驻守。
  暗色甲胄反射金光,立于抚北营军旗之下, 神色肃穆庄重。
  历时三月有余,当重睦未耗一兵一卒攻克筑特城的消息传回燕都时, 正值镇元帝寿辰大喜, 当即下旨加封重睦“护国大将军”,复又调任顾衍为兵部尚书,官至  二品。
  不仅如此,连带程况、纪棣包括重晖都同时敕封大将军,赏金十万两。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毕竟自周朝立国至今,还从不曾有过驸马升迁先例,荣获“护国大将军”封号者,更是闻所未闻。
  一时间栖霞宫与封府宾客往来络绎不绝, 日日门庭若市,连带着后宫为重旸选妃而准备的贵女画像都比起前两月多出十倍有余。哪怕是那距离京城千里之遥的区区县城官衙,也都想出各式法子攀上关系,要送女儿来给重旸选妃。
  可惜还未等大军来得及班师回朝,便有匿名奏章送至镇元帝案前,暗指护国大将军勾结渊梯企图谋反,眼下筑特城大捷不过障眼法而已。
  重睦人虽不在朝中,却不乏眼线,得知情报后只派游郢侯将重晖与匹娄鹤往来书信尽数公开呈于殿前,反杀得对方措手不及。
  更何况:“奏疏言及护国大将军与尚书大人送还宇文晏迟尸体之事,实则刑部已请来岩古寺当日目击僧侣,已知护国大将军与渊梯段权灏险些兵刃相向。试问如此痛恨对方二人,怎会相互勾结。”
  游郢侯话音未落,三公主驸马章鲁侯兼任户部司度卢翔缓缓踱步而出:“宇文晏迟伤及程况大将军之妻,施以毒刑后合该弃尸荒野。试问裴侯爷,护国大将军与尚书大人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将她尸身送还段权灏。”
  “落叶归根。”
  宗寅亦从游郢侯后方现身,看似以礼相待,实则字字讥讽:“渊梯学习我朝礼法多年,习惯风俗自也逐渐相似。护国大将军为安抚营中军心处置渊梯三公主,宣战同时又将她尸身送还,反更彰显我朝大国风范,重情重义。岂料会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者,肆意抹黑。”
  见章鲁侯神情突变,他只暗暗与游郢侯交换目光,由游郢侯抢先继续开口道:“自今年年后,抚北营先后攻下贺呼部王帐所在大半领地,直逼乌坎、天犁二城,如今更夺取渊梯立国命脉之铁城筑特。”
  刻意停顿半刻与章鲁侯对视,微微侧身与坐在金殿之上静听辩论那人笑道:“据闻筑特城官衙中尚有一份名册,其上遍布浮禺山间私营铁矿者,亦不乏我朝中人。依微臣愚见,匿名奏章举报护国大将军实则恶人先告状,所求不过是为抢夺那份名册。驸马爷,您以为如何?”
  “一派胡言!无耻污蔑!”章鲁侯总算寻得机会反驳:“本侯压根不知此事——”
  然他话音未落,游郢侯已从宗寅处接过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手中的名册,呈于镇元帝眼前:“护国大将军预感此事有诈,连夜派遣鸷鹰团将名册绕路送还微臣手中,还请圣上过目。”
  镇元帝连眼皮子都懒得抬,示意许内侍翻开细看:“你来念。”
  许内侍跟随镇元帝多年,经历无数惊涛骇浪,却还是在看清名册时还是忍不住哆嗦了两下:“禹,  禹海伯爵府,赤果峰私矿两,两处。”
  方才还正箭弩拔张的满朝官员几乎瞬间噤声,仅余许内侍朗声响彻整座金殿。
  “前,前兵部尚书郑徒宇,前,前户部尚书秦镐与户部主事祝天成,仙姑峰私矿十处。”
  到现在为止,禹海伯爵府是郑淑妃小妹芙河夫人所嫁,郑徒宇乃郑淑妃亲弟,户部主事祝天成则为郑淑妃大妹夫婿。
  郑徒宇因推举重晖入抚北营事处斩后,禹海伯爵府与祝天成都以为自己侥幸逃过一劫,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竟还有这么份名册等在此处。
  而与郑家来往甚密的朝中众人早已吓得连牙关都在打颤,果不其然,从六部到御史台,乃至都察院与太学院,都有不少主和派官员牵涉其内。
  “章鲁侯兼任户部司度卢翔,南晋峰私矿,”许内侍哽住许久,直到镇元帝面露疑惑,方才咽下口水脱口而出:“大小不等千余处。”
  “荒唐!”
  起先不掩困乏的镇元帝倏地睁眼扬手,将传国玉玺毫不客气地砸向章鲁侯额角,甩袖而起:“名册所涉之人,王公褫夺爵位与家眷诰命,官员收回官印,尽数处斩抄家。”
  目光落至章鲁侯身前,见他猛地跪在大殿之上,磕头求饶:“父皇,父皇,儿臣不过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如此荒唐,但齐宁,齐宁她有孕在身。还请父皇看在孩子面上,容儿臣留到齐宁分娩之后再行处置!”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