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无转身,看向身后跟了他一路追到了府门前的女人,一双平静的眸子里流淌着皎洁的光华。
李青艾赶到了人面前,毫不避讳的扯住了人的衣袖道:“终于……终于还是赶上了……”
说着,有点没好气的又道:“怎么也不等等人家……”
戚无看向女人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又抬头看女人的脸,道:“李姑娘,可是还有何事?”
李青艾知晓这人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她抬眼瞧着人,盯着盯着,就直白的开口道:“我……我要嫁给你,戚无,我李青艾这辈子一定要嫁给你,不管你怎么拒绝,也不管你有多少理由,在我这里那都没有理由,本姑娘就是非你不嫁。”
戚无眸色如沉水,半晌才道:“李姑娘……”
李青艾不愿再听他老生常谈的拒绝或是劝说,很快就故意低声的道:“博……”
果然,刚出口一个字,就被人给制止了去,“青艾……”
李青艾便住了口,笑道:“果然,只有这样叫你,你才会叫我青艾,而不是李姑娘……”
戚无有些无奈,看着面前女人,看了会儿才道:“回去吧,时辰也不早了。”
李青艾虽不大高兴,但也知晓现下也是时候该回去了,微踌躇,她还是选择了大胆妄为一番,遵循本心,突然便踮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到了戚无跟前,隔着银铁面具,轻吻了他侧颊。
冰凉凉的触感,但女人却比较心满意足。
面具下的那张脸应该是明显的怔愣了一瞬,等反应过来时,女人已经退开并离开了好几米远,不过却一直看着他方向,背着手悠哉悠哉的倒退,边退边道:“戚无……哥哥,青艾这辈子是一定要嫁给你的,再给你最后一次拒绝我的机会,等下次一过,青艾就是你的人了……你可没有赖的余地了……”
说完,女人便姿态潇洒的离开了。
将军府门前守卫的亲兵都十分感叹并钦佩这位李家的小姐,同时,也有些忍不住想羡慕。
毕竟,这位小姐虽也其貌不扬,但……能这般全心全意的对他们将军,已是很难得了。
站在门阶前的戚无,看着女人远去,缓缓才收回了视线,耳根处,偏白的肌肤上,不着痕迹的浮上了些许红迹。
半夜,正是夜虫活跃沸鸣之时,照理说应是很扰人清梦的,但神奇的是,却完全不会,反倒是让人能更容易的入眠,犹如大自然的安眠曲一般令人从来的疏忽却又习惯于沉浸。
但今晚此时,在赵府书房东侧的暖阁内,一个人影却在床上坐了起来。
人影的动作许久未变,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点其他动作。
赵侍新手按在额上,闭着眼,指腹感受到太阳穴处起伏的跳动,他的眉头轻轻隆起,耳边似乎又听得方才梦中的女人在他耳旁轻侬软语的呢喃。
一个看不见面容的女人。
但赵侍新却知,自己今晚梦里的那女人是谁。
眉头越来越紧,指腹下的感觉也愈渐强烈。
看来应该是,酒还没解干净。
睁开眼,赵侍新起身下了床。
书房内,温黄的灯烛亮了起来。
书房旁侧的西厢房内,长业在书房的灯亮起一会儿后,便睁眼,装束齐整的来到了书房外。
他担心大人会有什么吩咐,同时也觉着今日的大人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回府的时候,大人身上的酒味,直把近前来的晚夫人给吓了一跳,长业其实……也觉着有点纳闷,大人是很少如此的,在凉亭中时,他与长风也不知大人与那位殿下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但……长业总觉着,大人这般,应该是与那位长公主殿下有关的才对。
而现下半夜时分,大人又披衣起身,长业看了眼书房内,此时,大人似乎正坐在桌案前与平日里处理公务时相差无几。
长业微蹙了眉,但也不能问什么,只持剑的在外候着。
沈瞿晚今晚睡不着,踱步到书房廊庑前方转角处的地方,突然瞧见书房内亮了灯烛后,她眉心轻拧,微微踌躇,还是唤人将厨房内听她晚间时吩咐一直温着的养胃菜肴用食盒给装了起来。
披着衣服在仇嬷嬷的服侍下,走到了书房门口。
果然见到了一个端坐于书案前的身影。
想到昨日晚间男人回府时,身上罕见的酒味,沈瞿晚收敛了一番神色,才提步走进书房,仇嬷嬷留在了屋外。
伴随着女人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赵侍新抬起了头,视线投向来人,似乎有点意外,“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
沈瞿晚走到书房内的一张梨木八仙桌前,将食盒搁在桌面上,才走到赵侍新面前,倾身不经意的扫了眼他面前摊开的长卷,便双手撑在赵侍新的桌前道:“侍新,你不也没睡啊……”
“今晚怎么了,是头疾又发作了吗?”沈瞿晚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心。
赵侍新看她一眼,道:“没事,你不必担心。”
沈瞿晚一直看着男人的脸,也不知是相不相信,亦或是在想着什么,过了会儿才道:“没有就好。”
似乎有些好奇,沈瞿晚又问道:“那你今晚怎么……”
赵侍新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他淡淡开口,似乎没什么好在意的道:“只是有点睡不着而已。”
说完,赵侍新也反问道:“那你呢?”
沈瞿晚微微一笑,也拿赵侍新的话来搪塞:“我也只是,睡不着而已啊。”
很快,她便双手抱住了赵侍新的一侧胳膊,然后一边拉人起身,一边道:“侍新,今晚你喝了这么多酒,想必在宴上也没怎么好好的吃东西吧,晚上回来,也没填点肚子,现在酒劲过了,肯定会很饿的,我拿了些吃食过来,你多少吃点吧。”
赵侍新似乎没什么食欲,但很快还是拗不过女人起了身,跟着她来到了搁着食盒的桌前。
沈瞿晚让赵侍新在桌前坐下,她站在一旁亲力亲为的打开食盒,将一碟碟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菜碟拿了出来,边搁在桌上,边给赵侍新介绍这每样菜都有哪些养身的效用,吃了对人有哪些的好处,沈瞿晚很少会这样话多的,这晚好像有些许的不一样。
但她面上却一直是温婉的笑。
赵侍新偏头看向一旁忙碌的人,想到什么,他觉着自己的额角似乎又有些抽跳了起来,眸子里暗如点墨。
表情有些冷硬。
沈瞿晚见人一直没说话,摆好饭碟后,刚想在一旁坐下时,一侧手腕却突然被人给握住了,沈瞿晚控制不住压低声音惊呼一声,便被人给拉着坐到了男人身旁。
“侍新?”
沈瞿晚有些奇怪,她转头看向身旁此时也正偏头看向她的男人。
在这样的时间里,这样的灯光下,男人的脸部线条愈发显得刀削斧刻般分明,薄唇暗色,唇峰抿成了一条好看的弧线。
男人此时正静静的看着她,盯着她的脸。
似乎是,在专注的看着她。
沈瞿晚胸腔内的心,突然……就控制不住“砰砰砰”的直跳了起来。
先前压在心头的那点情绪似乎一瞬也就完全消弭无踪,只余下了对这男人爱慕的心思。
赵侍新手肘搁在桌面上,突然抬手,手指触碰到了沈瞿晚的左侧脸颊。
沈瞿晚越来越心跳加速,清丽的面容上,眸色如水,丝丝红晕逐渐爬上了脸颊,温婉柔美的女人,此时更是,美得令人心动。
赵侍新似乎是在专注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女人,又似乎是在想着什么,但他缓缓却开始向女人靠近。
这样的举动,这样的时间、地点、氛围,男人瞧着很明显应该是想做什么亲密的事才对。
越来越近,似乎……已能感觉到不同于自己的温热气息了。
沈瞿晚有些控制不住想闭上眼,等着人来采拮一般,轻轻的叫出了人的名字,温温的,柔柔的,满含期待,“侍新……”
却没料,预想中的吻迟迟没落下来,沈瞿晚睁眼,就见男人一瞬紧蹙的眉,似乎,是在抗拒着什么。
沈瞿晚情动的心跳突然,就变了频率。
男人迟迟没再更进一步。
沈瞿晚条件反射的就抓住了男人似乎是想离开她侧脸的手,问道:“侍新,怎么了……”
赵侍新的面容有些冷硬,缓慢却没有犹豫般还是拿下了手,转而握住了沈瞿晚的肩头,温言道:“回去睡吧,很晚了,你不必在这里陪我,你的身子不比旁人,你该知道的。”
说完,赵侍新便想拿开手。
沈瞿晚胸口微微起伏,她心口突然便涌上了股强烈的涩意,还有某种令她不太好受的情绪。
她突然倾身往前,眸中一丝光亮滑过,抓住了赵侍新此时已搁在了桌面上的手道:“侍新,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有其他放在心上的女人了……”
赵侍新眉骨一动,面上缓缓染上抹不着痕迹的躁郁,反手握住了沈瞿晚的手,缓声的道:“小晚,别胡思乱想。”
“那你……”沈瞿晚想到方才,她突然如鲠在喉,不知道能说什么。
赵侍新看着她道:“我说过的,再给我一些时间。”
脑中多少情绪跑过,沈瞿晚的视线不自主越过赵侍新,看向了她方才在桌案前瞥见的长卷,以及长卷上的那个名字。
她平复了些情绪,问道:“侍新,我知道你还在意当年的事,那你……”
“现下那位公主又回来了,我方才……瞧见了她的名字……在那副卷轴上,你对她……”
似乎是有些担心,沈瞿晚又道:“她现下又回归了这样尊贵的身份,而如今的皇帝陛下也对她如此的看重,侍新……”
“你能怎么做呢,你要不……”
沈瞿晚看着赵侍新,语气轻柔却似乎想明白了般道:“就放手吧,不要再囿于当年那事了,放过你自己行吗,侍新,我有点害怕……”
赵侍新方才一直看向前方的书房门方向,此时转头看向了沈瞿晚,他突然微笑了笑,道:“你怕什么?”
眸色暗了些,赵侍新又道:“不用担心,对人对事——”
“我自有分寸。”
等沈瞿晚走后,赵侍新又回到了书架前的桌案边,看着卷轴上排首位的名字,脑中又晃过宴上那女人缓慢转身,朝他刻意巧笑嫣然的模样,赵侍新的手,搭在了一旁的官帽椅扶手上,缓慢,用了力。
第61章
长业一直守在书房外,见到晚夫人从屋中出来时,长业微愣了一瞬,因为晚夫人面上神色似乎并不怎么好看。
难道是跟大人闹了什么不愉快?
但晚夫人同大人一直以来都是和风畅雨的,长业几乎从没见过晚夫人面上出现过那种神色,虽然她今晚刻意想掩饰掉那点异样之色。
而在晚夫人离去之后没多久,长业就听见了屋中人的吩咐。
大人此时又坐回了桌案前,待他来到对面之后,便头也未抬的对他道:“长业,既然下毒之事已经了了,通知傅疾,最近不用将人看那么紧了。”
话音微顿,男人又接着缓慢道:“告诉他,无需再这么辛苦了。”
长业看着案上已经合上的卷轴,心头不自主转过了几个念头,他突然觉着自己,好像有点看不明白他家大人到底……是想对那位长公主殿下怎样了。
自那日接风宴之后,萧辰意最近便一直都窝在府中,谢玉京也就在她面前称职的保持着近侍男宠的角色。
秦昭不在时,偶尔便在她面前彩衣灼目的晃,陪她月下斟酒,耍猫逗雀的。
萧辰意不止一次询问过谢玉京她现下到底要如何助他成功回去,但每次他都只道不急,他需得先去一处地方拿到了一样东西之后再考虑回去的事。
瞧着谢玉京,萧辰意回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偶尔一直有的那股怪异之感,具体她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奇怪,直到最近她才终于明白她到底是觉着哪里怪了,因为她发现谢玉京这人,那张脸好像是渐渐有了点什么变化的,但仔细一瞧,却又好像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过总体来说是越瞧越好看了。
萧辰意某天便就这样同谢玉京提了一句,谢玉京却只是在院中的石桌面上撑着脸,笑着回她一句,轻飘飘的,“有吗,可能是公主殿下你以往,从来就没仔细瞧过玉京吧。”
萧辰意有时便想,那不成她这公主府中尤其的养人……?
谢玉京说要去某处地方拿某样东西,却一直在她府上安安静静的,在萧辰意忍不住想再开口询问之际,他才终于开始有所行动了。
便是让萧辰意借着为即将到来的七月初七乞巧节求莲花灯为由,去一趟京城南郊的兰夜寺。
现下离乞巧节还有大半月的时间,但京内京郊却早已有了些节日的氛围,各色乞巧节习俗专用的巧艺玩意儿,以及制作那些玩意儿的通草、色纸、线绳等物都满街的摆卖着,而湮京城内几乎尽人皆知的兰夜寺中,专用于祈姻缘福的莲花灯,更是尤为的紧俏不易得。
兰夜寺不仅因这“兰夜”二字与七月乞巧节这夜的俗名一致而令人隐隐信服,更令其享誉盛名的是,庙宇中,有一棵生长了近几百年的姻缘树。
此树双株合抱,枝叶相交,据闻是天上的月老仙人在人间的栖处,几百年来,留下了数不清的美丽传说,有关于爱情与姻缘的美丽传说。
不少人都对此树的灵验性深信不疑,树干枝叶间都是以墨汁浸染的红绸,以及铮铮作响的骨片风铃,风一吹,便叮铃叮铃,红绸飞扬。
而兰夜寺这莲花灯的制作材料,则是由寺中德高望重的大师亲手一条条挂上去,经过了焚香祈福并在姻缘树上集福了整整七月的彩绸布条,据说由这种布条做成的花灯尤为的灵验,所以每年都有如潮的人在莲花灯开始缘售之后,涌往兰夜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