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说是“缘售”,因这莲花灯的数量着实有限,所以便也就不会这么白白的送人,要想得到,不仅需付一大笔的香油钱,还得在大师面前经过相看才行。
但……在绝对的权势面前,这门槛自然也就可以降低些的,所以萧辰意以求莲花灯为由,领着谢玉京到了这兰夜寺之后,谢玉京自然悄无声息的去办他该办的事,而她萧辰意则很顺利的就将最后两盏莲花灯都给拿到了手里。
这其中一盏是她为自己求的,而另一盏便是为秦昭求的了,当时那位大师好像是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未说,只让她拿走,萧辰意便将那最后两盏花灯都给提走了。
所以当萧辰意在院子里碰巧遇见来求灯的沈瞿晚时,她发现沈瞿晚瞧见华春手上那盏雾霭蓝颜色的花灯时,目光似乎十分的滚烫,但也很快,就收了回去,转身便领着人离开了兰夜寺。
萧辰意一时也为她感到有些遗憾,但先到者先得,她虽不奢望在这世界遇着什么好姻缘,但既然都求到了,那便就是她的了。
但她没料,刚这么想完没多久,将团年抓回来的华春便告诉了她一个打脸的消息,那便是,原来,这蓝色的花灯是按惯例给赵大人府上的一位沈小姐留的……
这是华春无意间听两个姑子闲谈时透露的。
萧辰意:“……”
沈瞿晚前段时间身子不太爽利,又一直念着过几日便回江南苏州一趟的事,这次便磋磨了些时日才来到兰夜寺取莲花灯,想着寺中定是给她留了的,所以她怎么也没料到,今日来,大师却告知她,今年的花灯临时被一贵人给提走了,沈瞿晚想,这京中应该没多少贵人能让大师将留给她的花灯给了旁人,所以一见到萧辰意她本就不怎么高兴的,再见到她手中提着的本该是留给她的花灯,沈瞿晚这心下就更是不畅快的紧了。
回赵府的一路上,沈瞿晚一句话都没说,黛眉间似乎竖着一道明显的川字。
显得人有些更加的郁郁。
坐在车内一旁的仇嬷嬷见了,圆圆的脸庞微微皱了起来,看着沈瞿晚突然慢声的道:“小姐,你莫不是忘了……大人前段日子说过此次要陪你一同回苏州祭奠我们老爷的……”
沈瞿晚半晌自沉默中开口,想到那晚半夜男人在书房她准备离开前突然对她说的话,面上的恼怒与郁结总算少了些,喃喃道:“是啊,再过几日,侍新就会同我一道回去看看父亲了……”
沈瞿晚抬手拉过嬷嬷粗实温暖的手,“傻嬷嬷,我怎会忘了……这么重要又这么令人开心的事……”
拍了拍仇嬷嬷的手背,沈瞿晚又道:“嬷嬷,这是侍新第一次说要陪我回苏州去呢。”
仇嬷嬷也宽慰的笑笑,反握住了沈瞿晚有些凉意的手,面上笑意缓缓却散开了去。
谢玉京此次去兰夜寺,萧辰意并不知他到底是想去做些什么,她只知事情似乎是进行的有些不顺利,他告诉她,还得再去一趟,不过在此之前,也需得再等待一段时间。
等时机成熟,他自会再告诉她。
萧辰意便就等着谢玉京所说,时机成熟的那天到来。
不过在这之前,萧辰意发现,自接风宴那夜之后,一直到现在,赵侍新都没再像之前那样找过她萧辰意,更提不上像之前那般逼迫她或是侮辱她什么了,不知他这是一时没时间来搭理她了还是这游戏他自己也厌倦了,总之他这段时间几乎就没怎么与萧辰意打过照面,有时偶尔在宫中见到也是遵着规矩,即使四下里无人,赵侍新对她也是全然的漠视。
不久,萧辰意便听说赵侍新在朝中请了个短假,据说是要陪着沈家小姐回一趟沈老爷后来定居的江南苏州,在沈老爷忌日那天陪同着去扫墓祭拜。
想着这人应是心头想着自己女人的事,没时间搭理她,所以萧辰意这一阵子,心头便放松了许多。
江南的六月,空气也是十分的湿软,沈老爷以湖石及红土砌筑的坟茔前,摆满了新鲜的贡果,素酒,香烛与纸钱,今日天气温度下降了不少,微凉的风拂过土丘上的绒绒细草,裹挟着少许湿意扑在人面上,混着青草的香味,令人心情更加的安宁平和。
赵侍新一身素服,在沈老爷的坟前持香三拜之后,将三支香插在了坟茔前,便直起身看着覆绿的山丘道:“沈叔,许久未来见你,是侍新慢怠了。”
赵侍新在坟前默然良久,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未转头的对一旁已红了眼圈的沈瞿晚道:“小晚,当年沈叔对赵家的恩情,侍新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年那事辛苦也拖累沈叔了……”
“沈叔当年以一己之力,找出诬陷的证据,救了我们赵家,让侍新到现在也十分的佩服……”
沈瞿晚本想回一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让他没必要再一直记着,突然听得赵侍新下一句,沈瞿晚盯着坟茔的眼睫却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只听赵侍新似乎是有些好奇的接着道:“倒是让我很想知道当年沈叔……到底是如何能这么快就找到证据的……”
沈瞿晚沉默了几息才道:“我也不知,可能父亲也只是误打误撞吧……”
赵侍新应道:“无论如何,赵家欠了沈家。”
沈瞿晚不爱听这话,她立时就换回了当年的称呼,道:“侍新哥哥,你又说这种话了……”
赵侍新微笑了笑,“好,以后不说了,准备回了吧。”
沈瞿晚知晓他这句回了是什么意思,虽对生活了好几年的江南苏州还有些留恋,但这点情丝却一点也抵不上她身前的这人,沈瞿晚便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发丝应了声“嗯”。
乞巧节将至,某日看着府里那盏蓝色的花灯,想了想,萧辰意还是决定将这盏灯送还给沈瞿晚,毕竟她当年坏了人姻缘,现下这本属于她的东西理应还给她。
萧辰意便着人给赵府送去,指明是送给沈瞿晚的,并且让人一定低调一点,尽量不要惊动了赵侍新。
而赵府内,此时,赵侍新便正在书房内听着人的禀报,等长业说完后,他又问了一遍,似乎是想确认,“你再说一遍,谁送了什么东西来。”
长业总觉着好像莫名有股无形的压力,他又道:“回大人,是长公主殿下,她派人送了一盏应该是从兰夜寺那里得来的莲花灯,说是送还给晚夫人的……”
“兰夜寺?”赵侍新抚着书页,指腹摩挲平滑的纸页,似乎想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书页一瞬不经意被轻微撕裂的声音响起在一室,令长业的耳尖微动了动。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长业拱手退了下去。
公主府内,侍从回到府中回话时,说是全按她的吩咐办了,萧辰意便就将这事给完全忘到了脑后。
所以在临近乞巧节前的某天,赵侍新突然在宫内挡了她的道,说是有话想请教她这位殿下,一副恭敬的样子,萧辰意想着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搭理过她,而这次也是在大白天内,到处都有人的御花园中请求同她说几句话,他身边这次连个未带刀的侍卫也没有,萧辰意便……允了赵侍新的“请求”。
让宫人退出适宜谈话的距离,萧辰意还未开口,就听距她一米来远站着的男人突然对她冷冷的问道:“萧辰意,你什么意思?”
萧辰意有点懵,“?什么什么意思?”
赵侍新见萧辰意一脸茫然的表情,他盯着她道:“你送了什么东西到我府上,这么两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
萧辰意回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赵侍新说的是什么,她回道:“我那是送给沈小姐的,这可是好东西,而且本来也算是沈小姐的东西,只是物归原主而已,你干什么……”
看男人瞧着虽平静的脸,但他炙烈到几乎要灼烧她面皮的眼神,却让萧辰意明显的感觉到了这男人的情绪,她便又接着道:“……好像特别生气的样子?”
所以她这是好心办坏事了……??
赵侍新看着萧辰意,抿着唇笑了,声音低沉却刺骨般缓声的道:“原本是瞿晚的东西……
赵侍新靠近一步,气息逼人,“萧辰意,我竟从来不知,原来你还会良善到将抢到手的东西再还给原来的主人。”
萧辰意实在是觉着赵侍新今日有些阴阳怪气的莫名其妙,她便道:“赵侍新,我这次又没再对你和你的沈姑娘做什么坏事,而且这种莲花灯,在乞巧节据说可是很灵验的呢,就算你再不待见我,也至于吗??”
萧辰意见赵侍新胸口微微起伏,似乎是在缓和着某种情绪,又似乎是在挣扎着什么,他靠近她一步,盯着她道:“所以萧辰意,我是不是还该,谢谢你的好意?”
嘴角微勾起嘲讽的弧度,赵侍新又道:“我和小晚的事,倒是不劳你费心。”
萧辰意回视向赵侍新,良久才道:“行,我知道了,那你说完了吗?”
萧辰意这意思就是,如果说完了那她就不奉陪了。
话音落下,便准备绕过赵侍新离开,没料,快擦肩而过时,赵侍新却突然逾矩的捏住了她的一侧手臂,几乎与她面对面的并肩而立,却未看她一眼的道:“萧辰意,我最近没来找你,你却不甘寂寞,要故意来招惹我是吗?”
微微紊乱的气息,使人生痛的力道,萧辰意紧皱眉,“赵侍新,你别含血喷人,还盏灯就算招惹你了,那行,我以后长个教训有多远离多远总行了吧……”
赵侍新在宫人们注意到之前松了手,他看着萧辰意,突然却又抚上了萧辰意的一侧脸颊,指背沿着她面颊轻轻滑落,似乎是完全想明白了什么般看着她道,“教训?萧辰意,我跟你之间如你所说的孽缘,恐怕只能不死不休了。”
“所以,这些也确实算不得什么。”
萧辰意听了这句,突然回想起晚宴那晚,她在这男人身后喃喃说的话,原来这男人那晚是听见了的……
在萧辰意抬手之前,赵侍新已放下了手,但萧辰意却总觉男人手心的热度,好像还残留了些在她的脸颊皮肤上,这男人,最近好像真是受了什么刺激般,越来越阴晴不定,不按常理出牌了,早知道,她就不还那盏莲花灯了,照赵侍新这人现下这捉摸不透的脾性,她好像还真是自找不痛快了。
第62章
这日,傅疾回到了赵府向赵侍新禀报他最近执行任务的情况。
屋内的灯罩下火烛跳耀。
因前段时间大人命他不必再将人给看的那么紧了,而大人又同晚夫人下了趟江南,所以傅疾这次便将上次未禀报的事都一并的汇报了。
他着重禀报了一番,最近他那目标对象的行动轨迹,尤其是前不久去兰夜寺的那一趟,以及最近他才打听确认到的……那日给萧郡主下毒的人又到底是谁了。
傅疾奉命在那位长公主殿下的府中暗中看着人,为了不暴露身份,他的行动怎么也会受到不少的限制,而对于在公主府中有人给萧郡主下毒的这事,对那位公主殿下来说,好像是个刻意隐而不宣的事情,傅疾还是从那日,当时公主府上的人员安排、行动及各方细节总结起来才勉强推测出了那日,给萧郡主故意下毒的人是谁了。
禀告完毕,站在南窗边的男人,背身看着窗外,沉默了许久,突然才淡声问道:“那男人,在兰夜寺里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行动?”
傅疾沉思几秒,脑中很快便闪过了一些画面,他罕见的有点纠结,最后却只是道:“倒也……没什么异常。”
窗前的人微侧头往后看了傅疾一眼。
傅疾似乎立时就不再犹豫,明确了下来的道:“回大人,没什么异常。”
赵侍新又回过了头去,手抚上了身侧搁置在台案上的建兰长叶,沉吟道:“窦灵国的人,还会玩毒……”
突然回想起了什么,赵侍新抚着兰叶的手停了下来,几乎是自言自语的嘲冷道:“看来当时应该就是想去找他了。”
手从建兰的叶上拿下,垂在身侧。
——萧辰意,看来你应该是知晓了那男人的某些底细才对了是吗。
赵侍新眼前晃过萧辰意那张与当年有着细微差异的脸,以及在宫墙边时,他瞧见的那女人锁骨上的月牙型胎记,赵侍新眉间微凛,许久未舒展开来。
傅疾一时不大明白大人方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刚抬起了一点头来,才又听人问道:“窦灵国呢,最近有没有什么可关注的消息了?”
微皱眉,傅疾应道:“回大人,最近窦灵国那边……也并未查到什么有关联的人或事。”
赵侍新仰头看着窗外,微扬唇的道:“窦灵国……近日那位国主的心情想必应该会是很不错了,毕竟他之前那一手假意称病,营造出他几乎快不久于人世,而窦灵国也陷入了风雨飘摇假象的手段,蛰伏了这许久,此番终于是一举拿下了临近虎视眈眈,想趁人之危,出兵讨伐的两个小国……”
“倒是又扩张了不少窦灵国的领土,看来这姜,还是老的辣。”
过了一会儿,赵侍新转身走回桌案前,对傅疾吩咐道:“窦灵国那边继续打探,其他……”
微停顿,赵侍新才道:“照旧。”
傅疾这才应了吩咐,退了下去。
过了几日,清平大街上,行人往来络绎,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此时两辆华盖马车一前一后的行进在宽阔的街面上,前面是辆墨帘的马车,而后面一辆,却颜色鲜亮,一瞧便就应是女子所乘之舆。
但现下这辆青色围帘的马车内却空无一人,因为本该坐在这辆车里的人,此时却坐进了前面的那辆马车内,而且还不时挑开一侧的厢帘往外探看着。
沈瞿晚今日是外出来亲自采买东西的,乞巧节那日之前应该要准备好的东西,没想就碰巧遇见了从朝中回来的赵侍新,两人便就这么同行了。
瞟眼街上各式各样的花灯,沈瞿晚又想到了前不久那位公主殿下说是送还给她的蓝色花灯……
沈瞿晚捏捏手心,再一次说服自己,罢了,这次乞巧节侍新答应了她会同她一起放河灯,而这花灯既如此的灵验……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即使这灯经过了那女人之手,令她膈应,但她此番也只能按耐着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