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女官见到那位震慑天下的摄政王手执一把长剑,如修罗一般步步靠近喜轿。
她们惊恐不已,这摄政王不会想把新娘子杀了吧。
女官们吓得不敢阻拦,都往福郡王那边跑过去。福郡王是皇亲,就算摄政王大开杀戒,应该会顾着点皇室的人。
福郡王想去阻拦,可他的腿却不听使唤了。
楚执是疯了吗?若是他在这个日子杀了新娘,岂不是公然跟皇室撕破脸了?
沈如晚见轿帘迟迟都没被掀开,正犹豫要不要下轿子。
忽然轿帘被掀开,一黑色剑鞘伸了进来。
沈如晚在盖头下见到那柄长剑,吓了一跳。
这是做什么?
她看着那黑色剑鞘,往后缩了缩。
这剑鞘一动不动,就像是安静地等着她。
沈如晚心想,难道这是什么奇怪的接人仪式吗?听闻摄政王是武将出身,曾征战沙场,那么是不是用这个方式接人下轿子?
她犹豫了一下,怯怯地将手伸过去握住了剑鞘。
当她握住的那一瞬间,感觉到有股暗力示意她跟着剑鞘走出喜轿。
福郡王本以为会看到血溅三尺的场景,不想楚执并未从剑鞘中将长剑抽出,只是将半截剑鞘伸进了喜轿之中。
半晌之后,楚执动了,跟着他动的是那柄长剑,只见那黑色剑鞘上搭着一白皙修长的手,喜轿的里新娘子跟着这个剑鞘走了出来。
福郡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沈如晚不清楚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能握着那剑鞘往前走。
她余光看着脚下,踏上阶梯,一步步的靠近摄政王府。
这时两侧的麒麟卫纷纷抽出佩戴的长剑,高举了起来,寒气森森。
周围的人都看着娇小的新娘子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经过了这么一段让人惊心胆战的路程。
不少人都替那位新娘惋惜,这简直是羊入虎口,都不知道要受怎样的折磨呢。
隐在人群里方嬷嬷,忍不住擦了擦眼泪,终于是入府了。
殿下隐瞒身份伪装成麒麟卫,亲自去接了沈姑娘。
现在又用那把陪伴他多年的宝剑牵着沈姑娘走进王府。
麒麟卫高举长剑,是对这位王妃的最高致礼。
但愿沈姑娘知道了殿下欺骗她的真相后,不要害怕殿下才好。
方嬷嬷看着那对新人走远,她带着丫鬟往后院去了。
沈如晚一步步的跟着拿着剑鞘的人走进了摄政王府,她心里越来越慌乱了,这个拿着剑鞘的人是谁?
应该不是摄政王,他没有来迎亲,也许是病重的无法起身。
那他应该也不会出来拜堂吧?
她是不是走个过场就可以了?
这样她也许就不用见到他吧。
反正他应该也是很厌恶她的存在。
若是能把她扔到后院不闻不问,这对她来说应该是求之不得。
正当她想着这些事时,察觉到手上的异样,那黑色刀鞘被那人给收走了。
很快一红绸放在了她的手里,她明显的感觉到红绸的另一端有人牵引着。
也就说,摄政王来了?
是要拜堂了吗?
沈如晚感觉自己的小腿都开始发抖了。
很快便响起了礼官高声道:
“一拜天地。”
沈如晚手握红绸被人扶着朝天地一拜。
“二拜高堂。”
听说摄政王双亲都已过世了,现在拜的迎是牌位。沈如晚跟着引导的女官转变方向,又是一拜。
“夫妻对拜。”
沈如晚屏住呼吸,被女官架着朝前面走过去,在盖头下,隐约看到了一个红色的衣襟。
再次款款拜下。
礼成后,新娘子被王府的丫鬟扶着往后院的新房走去。
……
沈如晚坐在喜床上,心神不宁。
摄政王能拜堂,那他等会会过来揭盖头吗?
她手里的帕子被搅成一团。
“姑娘,你要不要吃点东西?”被秦老夫人派过来服侍沈如晚的青雨轻声的问道。
沈如晚摇了摇头。
她吃不下,她紧张、她害怕……
青雨怜悯的看着坐在喜床上的纤细身影,老夫人特意嘱咐她和青荷好好照顾沈姑娘。
本来还有个宋嬷嬷跟她们一道跟着进来,却被摄政王府的人打发出去了。只留下了她和青荷。
青荷刚刚出去给沈姑娘打热水去了。
本该热闹的新房冷冷清清,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熬。
青雨劝道:“沈姑娘,多少吃点罢,不然等会没力气,应付的……”
青雨有些说不下去了。
要是说明白了,沈姑娘只会更怕吧。
拜堂之时,她和青荷都在外头,还没瞧见摄政王的模样,后来便被王府的人带都了喜房伺候姑娘。
也不知道摄政王怎样的人,也不知道他那副身子,会不会强迫姑娘洞房。
要真是为了让姑娘冲喜来治病,那姑娘说不定真要遭罪了。
青雨还记得秦老夫人的交代,她对沈如晚道:“姑娘,老夫人给你的那本册子,你看了吗?”
沈如晚担惊受怕的才想起这件事。
那册子被她放在袖子里,她拿了出来。
正好趁着没人,她偷偷的瞧几眼。
当沈如晚翻开那册子时,差点被把那册子给扔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看到了,又想起姨祖母给她册子时的神情,她又打开看了一眼,红着脸又把这册子给合上。
她对青雨说:“快把这个藏起来。等没人的时候再烧了。”
青雨不解,老夫人特意要姑娘看一看,怎么就看完了?
这时门响了,沈如晚和青雨都吓了一跳。
只见青荷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青雨才松了口气。
她对沈如晚道:“姑娘别怕,是青荷回来了。”
沈如晚点了点头又催促着青雨快把那册子藏起来。
青雨只好照办。
青荷用热水浸泡的帕子拧干,朝沈如晚递过去,“姑娘,要不要擦擦脸,重新上妆?”
也不知道等会摄政王会不会过来揭盖头。
这一路上姑娘肯定又哭了,也不知道脸上的妆花了没有。
沈如晚心想,妆花了才好,说不定摄政王看到她难看的模样会生气的走掉。
这时门口又有了声响,青雨出现看了看,很快又进来了。
“姑娘,王府的丫鬟在外头,端了一些吃的过来。特意让奴婢来请示您的意思。”
青雨刚刚觉得奇怪,怎么喜房里不见王府伺候的人。
现在总算有人过来送东西了。
沈如晚同意了。
青雨去将门打开,摄政王府的丫鬟将热气腾腾的食物摆满了一桌。
青雨本想找人打听一下情况,可这些丫鬟都只是放下东西,十分规矩的都退了出去。
沈如晚闻着食物的香气,咽了咽口水,还是顶不过美食的诱惑,喝了一小碗汤,又吃了几口菜。
沈如晚只吃个半饱便停了下来。
她接过青荷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后来干脆又擦了擦脸。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这次的脚步声跟丫鬟们的不一样,很沉。
屋子里人手忙脚乱的给沈如晚重新盖好了盖头。
只听到一声门响,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青雨青荷不自觉的都低下了头行礼。
站在外头的林总管见到那两个不懂事的丫鬟,喊道:“还不快点退下。”
青雨青荷只能从屋子里出来,在关上门之前担忧的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沈姑娘。
第五十八章 ……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 沈如晚浑身僵住了。
她听到脚步声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沈如晚不由想到那些关于摄政王性情暴虐、杀人嗜血的传言,她屏住呼吸,紧紧地攥住了手。
脚步声缓缓朝床榻边走了过来,她甚至清晰的感受到那人身上紧迫压人的浓厚气息。
红盖头被挑开, 她反射性的闭紧了双眼, 不敢再看。
楚执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怕的快哭出来的模样, 不由得抬手捏了捏自己涨疼的眉心。
“你准备一晚上都低着头吗?”
沈如晚听到了一声十分熟悉的语气, 声音低沉而磁性,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无可奈何的样子。
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紧捏着手帕的细嫩手指扭成了一团麻花,似乎要将布料生生绞碎。
有人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角,不是很痛。
“抬起头来。看看我是谁?”
沈如晚心里一动,鬼使神差的睁开了双眼, 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赫然是那张熟悉的脸庞。
她不敢置信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后, 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身着红色的婚服,束玉冠,衬的那张俊美的脸如月华一般。
能够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婚房的男人,又揭了她盖头的男人, 只有是,是……
电光石火之间她想通了一切让她疑惑的地方。难怪她会在摄政王府的别院遇上他,难怪别人都说她运气好,能够安然无恙的从别院出来。难怪他所送的礼都那么的贵重、稀有。难怪每次见他都那么神秘……
在还认为他是“阿楚姐姐”的时候曾以为他是摄政王府的女眷,后来猜出他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后, 以为他是摄政王的下属或者幕僚。
她从未将他跟摄政联系在一起想过。
沈如晚此时五味杂陈, 心里很慌很乱,他那张冷峻的脸看上去很遥远很陌生。
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她的“阿楚姐姐”,而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
沈如晚双唇颤抖,问道:“你, 你为何要骗我……”
楚执见她身着红色嫁衣,头戴凤冠,比平日娇美的容颜添了几分媚色。
此时眼尾泛红,带着哭音,看上去是那么楚楚可怜。
楚执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声音低沉:“我何时骗了你?”
沈如晚呆呆的看着他,眼中的泪珠滑落了下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始至终他从未说他过他是女的,也未说过他的身份。
她在见到他第一面时一厢情愿的喊了他姐姐,他最多便是将错就错了。
他这样的回答,太狡猾了。狡猾到,她自己都能够为这一切找到解释的理由。
沈如晚心里堵的慌。
她想到往日跟他的相处,所说过的话,那些亲密的举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用力点绞着手里的帕子,嗫嚅的道:“那,那你为何不告诉我?为何要放任我一直误解下去……”
楚执抬手,一把银色匕首从他袖中滑落到他手上,他看着那匕首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沈如晚看到那匕首,更不自在了。
是的,她是猜到了,所以她才会把那匕首还给他。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在短短的十来天内嫁给他。
楚执将匕首放在了一旁的桌上,他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再要回。你若是真不想要了,直接扔了便好。”
他脸上的淡漠神色,让沈如晚不由得心底一阵发慌。
“我……”她急急开口,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目光落在了那把银色的匕首上。
楚执薄唇微微抿起,大步走到桌边,将上面的合卺酒拿了起来,朝沈如晚走过去。
沈如晚愣愣地看着他递过来的杯子。
楚执道:“这场婚事是个意外。你既然入府了,便安心住下。只是有些礼,需走完,才能让宫里的人放心。”
沈如晚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要跟她饮合卺酒。
沈如晚一下脸更红了。
这婚事是太皇太后赐下的,于她而言也是一场意外。
那他也是无可奈何才娶了她?依他刚刚所说的话,难不成宫里面还有人监视着吗?
沈如晚看着那杯酒,缓缓地伸出了手接住。
当她接触的一瞬间,楚执倾身过来,沈如晚不敢去看他,她垂着眼闻着到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沉香味。
楚执侧过脸在她耳边道:“抬起手来。”
温热的气息让沈如晚半边身子都酥麻了,她依言做了。
下一刻楚执手握酒杯与沈如晚抬起的手交缠。
沈如晚顺着他的动作,闭上眼睛喝下那杯酒。
酒入口很辣,是烈酒。
沈如晚抿了一口便觉得脸更烫了。
楚执一口饮尽,看向沈如晚。
“要喝完。”他声音格外低沉,黝黑的双眸里有着沈如晚看不懂的情绪。
“一整杯喝完了,这礼才算成。”
沈如晚顿了一下,微微凑过身去,朱唇轻咬着白玉杯边沿。
两人挨得极近,近到楚执甚至能嗅到她身上微微的芬芳,以及皎白脸庞上扑闪着的羽睫。
向来杀伐果断,筹划有段的摄政王,不知为何心突然漏跳了片刻。
沈如晚微微抬起头来,水汪汪的双眼朝楚执看去,“喝完了,礼就走完了么?”
楚执听着她的娇声软语,微微颔首。
她咬牙猛然将整杯酒都一饮而尽,然后轻抚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整张脸瞬时布满了红晕,犹如最艳丽的晚霞,明媚得不像话。
楚执有些不自在的移开了视线,接过她手里头的白玉杯,放到了一旁的托盘上。
沈如晚醉的很快,趁着酒意,小声问道:“你,你是不是今晚也得歇在这屋里?”如果太皇太后真派了人监视的话,是不是得被迫留下来?
楚执自然能够感觉到她的意图。
他眼中滑过一丝笑意,说道:“你且放心,我会去睡榻上。”
沈如晚听到这句话,这才微微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