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那宫女看见皇帝也没有其他宫的宫女太监特别敬畏害怕,她是永寿宫的宫人,皇上也见过许多次,再加上自家主子受宠,这次本就是这位采女有错,赏罚有理,宫女自然更有底气,压根没听出宋成帝这问话有其他意思。
宋成帝那好不容易强压下来的火气再次升腾,好一个姜温雅,好一个永寿宫,如今连个宫人都不将自己的话放在眼里,真是胆大妄为!
只是他也不想想,自己说的这么隐晦,别人又不是他肚中的蛔虫,哪里能听得明白。
眼见着皇上又要发火,胡九庆赶紧出声,“你这不长眼的,这里是宫道,让人如此跪着,来来往往都看着,多不像话,再说既已罚了嘴巴子,就不用再跪了。”
胡九庆也不想长这个口,但他有预感,若是皇上这会儿忍不住罚了那宫女,等事后后悔,自己一定又落不到好。
宫女有些委屈,但见胡公公一个劲的给自己使眼色,又看皇上脸色实在不算好看,只得应下。
宋成帝冷冷瞥了那宫女一眼,才又起驾回了御书房。
他这般行为并不是对宁果果有了心思,只是心中憋着一股气,所以临走前看都未看宁果果一眼,连她长什么模样都未知晓。
有了皇上的口谕,宫女看着依旧跪着的宁果果,冷哼一声,带人离开。
知道人都走了,宁果果麻痹的神经才慢慢恢复过来,再抬头时,只看到一角明黄色的衣袍。
这边的插曲是唐梨花没想到的,此时她已经下了步辇,站在永寿宫的宫门外。
“老夫人随奴婢来,娘娘从昨日收到消息就候着您呢。”采荷满脸挂笑。
唐梨花跟在她身后,进了永寿宫,这永寿宫与电视上宠妃的住所相差不大,只是里面的摆件更为精致,个个看起来都价值不菲。
才刚进迎面就是一座红珊瑚,红的鲜艳欲滴,极为美观。
采荷注意到唐梨花的神色,介绍道,“这是胡族进贡的,皇上见娘娘喜欢,特意赏的。”
唐梨花却没有听她的话,看着那红珊瑚的目光更加深沉,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来,这可不是普通的红珊瑚,而是当今那位皇帝精心给姜温雅选的避孕方子。
小说剧情中,这红珊瑚在送来之前可是用特制的药草磨成汁,浸泡了七七四十九天,再搭配上每日姜温雅的吃食中会被加上一些其他的东西,两者搭配日子久了,不但彻底怀不上身孕,就连性命都难保。
唐梨花知道这个剧情,但没想到这红珊瑚现在就赏了来。
男主这是极了,在唐梨花没传来之前,姜温雅曾怀过一胎,却被一个突然发疯的妃子推下台阶,孩子没保住,那妃子也被处死了。
因着这次事情,皇上便不相信香料能阻止怀孕,千方百计寻来了这个法子。
还好因为忌惮,宋成帝怕若是姜温雅过早在宫中出了事,他压不住宣平侯府,要命的药量下的轻,这会也能根治。
唐梨花脑中思索,那厢在内殿早就等候不及的姜温雅走了出来,看见那熟悉的面孔,一时间便红了眼眶,她小跑几步,就扑进祖母怀中。
“你这孩子,都已经是宫里娘娘了,怎还这么没规矩。”唐梨花被惊了一下,口中说着责怪的话,可那上扬的嘴角,和心疼拍抚孙女后背的手,透露的却不是这个意思。
祖孙两人亲热了一番,才在正殿里落座。
姜温雅也是许久未见亲人,又看见最疼爱自己的祖母来了,才一时间没有控制好情绪,此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唐梨花也没有打趣她,转而问了其他问题,“娘娘的身子可养好了?”
姜温雅知晓祖母问的是何事,脸色有一瞬间的黯然,随后强打起笑容,“祖母不必挂心,这宫里什么好东西都往永寿宫送,每日汤药喝着,岂能不好。”
唐梨花知她心结未解,看到她如同看到了大丫,心中怜惜,最是无情帝王家,若是再来早点,她决不会放任姜温雅入这后宫。
想到小说中,姜温雅的结局,唐梨花不禁唏嘘。
姜温雅不愧是宣平侯府出来的姑娘,知晓父亲战死沙场,哥弟五马分尸,祖母母亲因被诬陷的罪名流放边疆,途中没熬过去。
她发了疯,却咬牙忍了下来,用最后的身家收买了看守的宫人,探查好男女主的行踪,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迷药,男女主缠绵之时,一把火将寝宫烧得一干二净,自己也葬身火海。
唐梨花赞赏她的心智,只是可惜的是,男女主光环强大,不仅没被烧死,反而患难见真情。
今日进宫一是解决这红珊瑚,二是提醒姜温雅。
唐梨花庆幸的是,姜温雅和原身关系比父母还要亲厚,对原身的话也都是十分慎重,若她是个恋爱脑听不进去,唐梨花会用别的法子,不会直接与她说清楚,但从原身的记忆中得知,姜温雅对亲情更为看重。
“在这后宫,娘娘万事都要担心。”唐梨花道。
姜温雅坐的离她近些,抱着她的手臂,将头枕在祖母的肩上,就像是未进宫时那般,小女儿娇态尽露。
若是让旁的妃子见了,怕是要惊掉了下巴,这温顺无比的人还是那个嚣张跋扈的皇贵妃吗?
“祖母,这殿内都是自己人,就别叫我娘娘了,听着实在别扭。”姜温雅故意撒娇道。
唐梨花也顺着她的意,改了口,将近日里发生的事都跟她一一说了。
姜温雅听到弟弟被抓进大理寺微微蹙眉,唐梨花知道她要说什么,首先阻了话头,“麟儿被我们娇惯太过,吃吃苦头也好,你不必管。”
闻言姜温雅点点头,她觉得祖母说的有理,只是唐梨花接下来的话就更让她吃惊了,听祖母说那般整治大哥时,姜温雅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唐梨花嗔怪的看她一眼,“你这丫头。”
姜温雅想到大哥如今的状况,更是乐不可支起来,对祖母想出的方子大为夸赞。
笑闹一番后,唐梨花的脸色严肃起来,该进入正题了。
姜温雅在祖母的示意下,不明所以的挥退了所有宫人,殿内只剩祖孙二人。
唐梨花组织了一下语言,徐徐道,“雅儿,你对圣上是何心思?”
姜温雅愣了愣,想到因年少时自己顽皮,女扮男装溜出府去,那翩翩少年替她打走了地痞流氓,自己嘴角却挂了彩。
虽然凭借自己的实力轻轻松松的就能收拾那些个不长眼的东西,但就这次的相遇,让她对那少年上了眼入了心。
再知道他是当今皇上后,姜温雅选择了入宫。
初时是甜蜜的,只是日子久了,姜温雅也觉得有些不对了,虽那人对自己依旧温柔体贴,但她总觉得那人始终戴了一张面具。
“祖母怎么问起了这个?”晃神之后,姜温雅自嘲自己的多愁善感。
“自上次意外,我便让人去晴嫔家中查了查,却是查出了一些端倪,顺着这查下去,动用了宫中的暗桩,查出了不少东西。”这也不全是唐梨花胡诌的。
小说中原身的确查了这些,而且查到了一些东西,顺藤摸瓜,被男主察觉,将这个锅丢到了一直看姜温雅不顺眼的温淑妃身上。
这招用得好,转移了姜温雅的注意力,也间接拯救了女主。
姜温雅听着祖母的话,莫名的有些不安。
“晴嫔并未发疯,而是受人指使,若是不让你滑胎,她父亲受贿兄长残害他人性命之事便会瞒不住。”唐梨花道。
姜温雅的手棸然紧握,目露冷光,声音中也带着寒气,“是谁!”
唐梨花叹息一声,望进她眼里,“我要是与你说了,你能承受的住吗?”
“祖母,你知道我的,不管是谁,丧子之痛,我必十倍奉还。”姜温雅一字一句的说道,她此时散发出来的气势与方才天差地别。
“是圣上。”唐梨花说了,说出口的同时,也看到姜温雅的瞳孔剧烈收缩,不敢置信出现在她脸上。
“圣上一直忌惮我们宣平侯府,之所以要你进宫,给你尊荣,也是想稳住我们宣平侯府,他以为你爹功高盖主,极为忌惮。”唐梨花一口气说了,看着沉浸在震惊中的孙女,又继续道。
“圣上不会允许沾有我们姜家人血脉的皇子诞生,怕动摇他的皇位,你宫中的那座红珊瑚,和你平常吃食中都被掺了别的东西,长久下来性命难保。”
不管自己的话有多么震撼姜温雅的世界,唐梨花觉得长痛不如短痛,等姜温雅接受过后,一切就没那么难了。
姜温雅感觉太不真实了,可祖母的话还在耳边,被祖母轻轻握住的手传来温热的触感,都在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祖母的话,此时也是一样,祖母不会骗她,也不可能骗她,更不可能拿这么荒谬的事来骗她。
那到底是为何?为何那人男人要这么对自己?!
姜温雅眼底深红一片,各种情绪在心底翻涌。
正在此时,宫殿们被敲了几下,采荷走了进来,“娘娘,兰菊回来了,说是遇见了皇上,免了宁采女的罚。”
姜温雅突然抬眼,采荷看到自家主子底的猩红一阵心惊。
“让她进来,本宫有事要问她。”
第31章
采荷察觉到屋子里气氛的不对,她从未见过自家娘娘如此模样,小心的看了眼上座的老夫人一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应声出去,将兰菊叫了进来。
姜温雅在人离开,握着祖母的手加重了一丝力道,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她看着祖母的眼神有多无助彷徨。
唐梨花有些心疼了,在原身的记忆里,她对姜温雅有天然的亲近,或许还有原身的情感作用,但是知晓原身所有记忆的唐梨花根本不想抗拒这样的亲近。
“莫要怕,祖母永远站在你身后,不知如此,你的父亲母亲哥哥弟弟永远都是你的后盾,若是你想,便是冒天下大不韪,我们都会助你。”唐梨花这话说的真心实意。
姜温雅眼睑轻颤,心中震荡,直直的看向这个慈祥的老人,一滴泪从眼角划过,她忽而展开一抹笑来。
“祖母,我不会放过害了我孩儿的人,就算是他也不可以!”
唐梨花有些欣慰,而对于这个世界的男主,他的那样行为真是让人厌恶至极,小说剧情中除了女主,后宫的其他女人都是被他利用之后彻底放弃。
男主彻底掌握朝野,没有人能动摇他的权势后,那些妃嫔竟被他一纸圣旨发去了皇家寺庙出家了。
史载有料,宋成帝前半生独宠姜皇贵妃,皇贵妃却心如蛇蝎,接连残害皇嗣,被打入冷宫,后宁贵妃升为皇后,宋成帝为她遣散后宫,痴情至极,为天下百姓所称赞。
这是小说结尾的一段剧情,历史真是掌握在胜利者的手里。
这时采荷已经兰菊带进殿内,两人跪下行礼。
姜温雅现在也已缓和了少许的情绪,开口便问采荷,“你方才说的皇上与宁采女是何事?”
采荷微愣,才想起来自己还未跟娘娘禀告宫道上发生的事,便事无巨细的一一说了。
“啪。”随着采荷的话说完,姜温雅左手边的茶盏应声落在地上。
“真是好大的胆子,如今宫里的人都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好的很。”在姜温雅看来这就不是个意外,这后宫哪里有这么多的意外,后宫的女人又哪一个是简单的。
采荷道,“娘娘,我已经赏了宁采女掌嘴二十,让她在那跪足了三个时辰,只是…”
“说。”对于她的吞吞吐吐,姜温雅一个凌厉的眼风扫过去。
采荷身子一哆嗦,立刻道,“只是兰菊说,我们走后,皇上便来了,赦免了宁采女的责罚。”
姜温雅眼中浮现怒气,方才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情绪有再一次爆发的趋势。
唐梨花安抚的拍拍她发凉的手,吩咐,“兰菊,你来说。”
“是。”兰菊低着头,将方才的事情说了,随后又犹豫的加了一句,“奴婢见皇上的心情不大好,应是听见了采荷姑姑的话,奴婢隐隐约约听见了皇上训斥胡公公。”
能在永寿宫伺候的,且是在皇贵妃面前得脸的,都不是蠢的,不说生了七窍玲珑心,但平日里比别人更为谨慎。
永寿宫被多少人盯着,若是他们犯了大错,被人抓住了小辫子,进而对付了主子,那就是他们当奴才的不中用。
且更别说,永寿宫四大宫女,采荷、兰菊都是从宣平侯府带进宫的,对姜温雅最是忠心。
兰菊更比别人多了一分心眼,她方才在回来的时候一路思索,总觉得皇上的态度不对劲,问了离皇上那边宫道近些耳力比较好的,从她们的回话中抓到了重点。
“皇上不满采荷姑姑惩戒宁采女,胡公公说了一句,也被训戒,说是,说是宁采女是皇上的女人,不是我们这些奴才能够做主的。”兰菊硬着头皮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其实兰菊现在心中惶惶,她有些怕皇上因此厌了永寿宫,连累了娘娘。
而之所以冒着大不敬说出这些,兰菊也是想让自家娘娘对此上上心,以免惹怒了皇上。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姜温雅此时十分平静,甚至是平静过了头。
唐梨花心中叹气,只有她才知晓此时孙女心中是何种难受。
“你们都退下吧。”唐梨花吩咐一声,采荷和兰菊面面相觑,还是退了下去。
等殿门关起的那一刻,姜温雅猛地将手边桌子上的茶具全部扫落在地。
她通红着眼看着唐梨花,“他怎么能,怎么能如此对我,您可是我的祖母,我的祖母啊。”
若是没有唐梨花之前跟姜温雅说的那些话,姜温雅对采荷兰菊说的事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顶多再给宁采女一些惩罚。
可有了之前的那番交谈,怎能让姜温雅不多想,她有些恨起来,她的孩子她的祖母,那人都不放在眼里,怕是自己也从来没有被放在心里。
是了,若是在他心里,他又怎会狠心给自己下药。姜温雅仓惶一笑,随即就是滔天的怒火。
唐梨花也不劝阻,“要发泄就现在发泄出来,只此一次,过了今日,你要装作什么都不知晓,才能为自己谋得机会,保全自己,保全宣平侯府是你的责任。”
“护你无忧,做你坚实的后盾,是我们的责任。”
殿内不断传来瓷器的碎裂声,听得殿外的宫人一阵心惊肉跳,采荷和兰菊眼里都是担忧,她们想进去,却又没有得到通传,在外面记得来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