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瓶果啤全进了钟喜的肚子，她真像喝醉了酒，脚踩在地上踉跄着往前，转头，印上柔和的月光说道：“往后，就是你自己的人生，盛蕊，我祝你前程似锦，一生顺遂。”
是主仆，也是知己，更是师徒。
钟喜教会盛蕊太多，日后，高山万里，岁月长河，盛蕊都会记住她说的话，成为一个真正有理想的人。
一个有感情的人。
钟喜第二天就离开了，没有与盛蕊打招呼，走得悄无声息，而萧毅留下了。
萧毅跟钟喜一同进的盛家，钟喜走了他却留下，盛蕊很难不去猜其中缘由，每每想问萧毅，话到了嘴边又吞进去。萧毅更不会跟她解释，只是尽心尽职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其他人，他也不在乎。
想来那晚的一番交谈就是她与钟喜的告别。
走时不相送，来时冒着大雨都要来接，即便感情充沛到流泪也不会让人难过。
“啪哒。”
一滴眼泪坠在桌上，秦遇唯的纸巾随即递到跟前，“想哭就哭吧，毕竟你跟钟喜相处的时间太长，我理解。”
盛蕊破涕为笑，冲他囔囔，“谁哭了，是切洋葱太废眼睛。”
她举起手中的洋葱做掩饰，吸溜着鼻子说话软软绵绵。秦遇唯由她去，并不会拆穿她，夺走洋葱再拿走她手边的菜刀，“你就安心坐在旁边吧，想吃什么我来烤，这些活你哪里做的好。”
“我怎么就不行了！”
盛蕊不服气，她就是觉得来烧烤摊每次都干巴巴等在位子上看他太无聊了，才跟老舅商量过来打零工，不要钱免费帮忙，老舅当然不会真让她干粗活，偶尔擦擦桌子帮客人点点菜还是可以的，像那种切菜、串菜的活就算了吧，按照盛蕊的串法，老舅要亏死。
秦遇唯往她嘴里塞一块奶糖，“乖乖去旁边坐着。”
他那样温柔，盛蕊的心都在发颤，守在他身边黏糊的看着他，秦遇唯一开始是正对她烤串，感受她火热目光后直接侧对着她，“阿蕊，你玩会游戏，或者听听歌。”
“不，我要看你。”盛蕊固执的很，双手捧脸就爱看他。
秦遇唯没辙，“那你把今天的试卷做完。”
“你呢？”
“我啊，我是小混混，我才不做！”
他故意逗她，盛蕊险些当真，而后发现他泛红的耳根，跟着唱反调，“我也不做，我是小混混2！”
“别闹。”
“就闹就闹！”
好不容易安静会，秦遇唯被老舅喊进库房帮忙，顺带给盛蕊一份烤茄子，“你先吃，等会就到脆骨了。”
“嗯嗯。”盛蕊晚上吃得少，但年轻的身体容易饿，闻到香味食指大动，烤茄子皮薄内软，快吃完了秦遇唯还没出来。
盛蕊起身往店里看去，店外的棚里没有空调，但是有超大鼓风机吹着，不算太闷热，她掀开门帘将将与来人相碰，平头男要出去，慌慌张张的差点就与她撞上，盛蕊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立马退后让他，换做平常，让路走人说声谢，但这人蛮横无理冲她低吼。
“你他妈看不看路？”
纯属酒后发疯。
既然是酒鬼，盛蕊不会理他，但怎么都不爽，“不好意思，我让了路，你酒后失态是你的问题。”
“哟，还挺能说！小姑娘几岁了，你守在这好几天了吧，穿的花枝招展，等哥哥吗？”
哥哥？男人眼神浑浊，一脸猥琐，实在是与喊哥哥的年纪不相符。
盛蕊再次退后，不想与他多言，平头男反倒跟上来调笑似的，语气令人作呕，“妹妹，跟哥哥喝几瓶啤酒，大家交个朋友怎么样？”
盛蕊嫌弃的要命，厌恶的情绪止不住往外冒，就在她要叫萧毅过来时，秦遇唯从平头男背后揽住他的肩，“成哥，她是我女朋友，你别吓她，你要是想喝酒我陪你喝，再不行，让我老舅来。”
“哼，小子艳福不浅，女朋友漂亮的哟。”平头男猥琐的目光投向盛蕊，她浑身不自在，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刚来时她总穿裙子，夏天穿的薄，修身连衣裙总能把身材凸显的更窈窕，盛蕊正是花般的年纪，样貌甜甜，往烧烤摊桌上一座，就能让人多看几眼。
后来，盛蕊就不穿裙子了。
也更方便些。
不过像这样被陌生人搭讪的几率还是挺高，秦遇唯一时没注意，隔壁桌的男生就会涌过去要盛蕊的号码，秦遇唯替她挡了好几波，所以盛蕊要去帮他忙，他也没拒绝，至少人在跟前看着，心里安心点。
秦遇唯口中的“成哥”走了几米远还拿恶心的眼神调戏她，盛蕊浑身毛刺刺不痛快，拉着秦遇唯的衣角让他快点收拾。
他送盛蕊到小区门口也是他的工作之一，两人在回家的路上可以戴一副耳机听歌，不说话，就看星星。
秦遇唯忙完，又被老舅喊进仓库。
盛蕊心神不宁，眼皮直跳，她站在店门口，萧毅的车不知道停在哪，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妹妹，还在等哥哥啊！”
低声如蛇吐信，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先前走了的成哥带着几个弟兄围过来，各个脸上都写着不怀好意，盛蕊往左他们往左，她往右他们也能及时堵上。
顿时，慌了。
“弟弟，这就是你马子讨厌的那个女生吧，妞长得不错，可惜了，怎么就得罪了周少呢。”
周少？
盛蕊拧眉，手心拽紧，“这里有摄像头，我男朋友马上出来。”
“切，男朋友。成哥，秦遇唯能打，但带着他马子不好打，你要是喜欢就带走呗。”
“闭嘴！”盛蕊脱口而出。
“哟，妞有点脾气，够味！”
要吐了。
“成哥，别跟他对付，上次在皇家就是她教训的邓莲，成哥，邓莲可是你干妹妹，你不能放过她，好好教训几下教她做人。”
“做什么人，做老子的女人哈哈哈……”
盛蕊胃里一阵翻涌，张口就吐了。
连带着没消化的鱿鱼，全吐在成哥脚上，一时间，骂娘声四起，“我操！”成哥毛手毛脚对她动粗，盛蕊难受的拽不开，她只得大声喊“秦遇唯”，眼神虚了几秒，胃里又在翻江倒海。
“妞，你他妈惹错了人，管你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今天你也要陪我喝一杯……”可惜，成哥话没说完，秦遇唯突然出现在他背后，一个啤酒瓶砸了下去，模样凶狠如暗夜修罗。
“谁他妈允许你动她，找死！”
第38章
秦遇唯从店里进后厨, 穿过一道深色门帘就是烧烤店的仓库，正好还能看到烧烤摊，秦遇唯搬木箱时总往窗外看, 就怕盛蕊等急了。
“舅，还有要帮的没？木箱都搬完了, 我赶时间。”
秦遇唯拍拍手, 对后厨里的老舅喊话，老舅掀开门帘径直递给他一张卡, “着急送女朋友回去啊，小唯, 我得跟你谈谈。”
他犹豫再三，“行吧。”
“你爸给你打的钱为什么不要, 前几天他派人把卡交到我手上, 你不要倒是便宜他了。你妈在金城工作, 在林城你就我一个亲人，我不心疼你谁心疼？你爸给你的钱你就该拿着, 不然对得起你妈这些年的付出？他们老秦家都是混蛋, 可咱们不是啊！”
老舅拉他坐下说话, 银行卡强制塞进他兜里, “你不想要总有你的原因，可这就是他该给的！秦章在国外吃香喝辣，有妻有女, 但他就是个杂碎, 留下个七十多的老母亲不管，这是人做的事？要不是你妈愿意留在金城照顾，那老太婆早死了！”
说来话长，却又句句在理。
秦遇唯闷不做声, 老舅烟瘾上头，摸出烟盒掏出一根夹在手里，“我叫你奶奶是老太婆可别不高兴，她清醒的时候是怎么对我姐的我还记得一清二楚，我姐就是傻，管她做什么，死了倒好，一了百了，大家都轻松。”说到激动处，拿着烟的手在半空中上下翻腾，情绪高涨到发怒，骂了好几句才慢慢平复。
“舅，这卡我收下了，再忙一段时间就不来烧烤店帮你了，我想好好高考。”
老舅脸上僵了一下，随即爽朗笑出声，“你小子终于想通了！早知道干嘛去了，现在还来得及不？”
“来得及。”
秦遇唯告诉他，“我跟盛蕊谈恋爱这事，等去了金城我会跟我妈说。”
老舅悟出点名堂，“你努力上进敢情是因为盛蕊？”他眉间涌上淡淡愁绪，皱的很紧，秦遇唯也跟着紧张，“盛家是有本事。”
“你也不差，小唯，老舅支持你。”
盛家在林城的背景没人可以质疑，99%的人会猜与盛家千金谈恋爱绝对是高攀，往后大富大贵不在话下，或许连男儿尊严都可以丢掉。
谈话没再继续，秦遇唯在仓库里坐了一小会，手中握着那张银行卡仿佛拿了一块烫手的山芋，他父亲秦章不是个好人，亏空家业，抛妻弃子，连自己中风的母亲都置于不顾，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移民国外，再娶妻生女，过得逍遥自在，国内的一切被他抛在脑后，换谁都要唾弃。
三年前的事晃在眼前，秦遇唯眼角微酸，却在下一秒听到盛蕊的呼声。
他立时反应过来，循着声音看向窗外。
烧烤店的仓库有一扇不常打开的暗门，他顾不得往大厅里冲，直接拧开身前的门把手跑出去，再看到眼前一幕差点就疯了。
**
那场混战，让老舅的烧烤店狼藉遍地。
秦遇唯为保护盛蕊挨了不少打，他始终护着她没有丢她不管，热血从他额上滑落，坠在她手背像是在剜她的心。
老舅报了警，警车赶来前成哥的兄弟跑了一半，秦遇唯死死拽着成哥就是没放手，双目凶狠，撕破的嘴角扯开大大的笑弧，盛蕊劝他别打了，地上的人都要被揍成了猪头，秦遇唯停下来手都在发颤，盛蕊紧紧握住他的手，眼泪溃不成军。
“秦遇唯，你疼不疼啊！”
她疼死了。
一口气压在嗓子眼，就要把她的呼吸堵死。
秦遇唯还未开口，两个警察已经上前按住他肩，盛蕊神情慌乱，“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人，你们抓他干嘛？坏人是他！”盛蕊指向昏迷不醒被担架抬走的成哥，警察压根不理她，盛蕊要跟上去转而被拦住，“秦遇唯，秦遇唯！”
“没事，你先回家吧。”他咧嘴笑着安抚她，平日里阳光帅气的脸沾了血更显凶煞，他装作无事样坐进警车，盛蕊想跟上去萧毅突然出现决然挡住她去路。
阴沉沉道：“盛蕊小姐，盛先生刚下飞机，他希望在回家之前能够见到你。”
盛蕊咬牙看他，“萧毅，你明明就在附近为什么不出来帮他！你明知道那人是先欺负了我，是秦遇唯为了保护我才打人，你凭什么不帮他！”
“盛蕊小姐，我的雇主是盛先生。”
冷冷一句，便将所有情绪撇开。
盛先生回国，盛蕊想去派出所看秦遇唯都不行，她被萧毅带回盛宅，身上的脏污吓到了盛太太，却怎么都问不出缘由。
盛蕊不说，任何人都不能撬开她的嘴。她衣服不换澡不洗，固执的坐在玄关处等盛康伟回家，盛太太劝了好几遍，“蕊蕊，跟妈妈说说话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样，你不说话妈妈好担心啊，你身上还有血迹，是不是哪里受了伤，蕊蕊，告诉妈妈，我……”
“你烦不烦！”盛蕊望向她，一双眼能喷出火，“告诉你又怎么样，你能为我做主吗？这个家是盛康伟的，他是你的天，又不是我的，你听他话这么多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你跟去国外你就去，我在国内过得好不好与你们有关系吗？”
“蕊蕊，不是的，妈妈很想回来照顾你……”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自己要什么！”
“蕊蕊，你不要生妈妈的气，是妈妈不好，是妈妈忽略了你。”盛太太本身娇弱，一辈子没说过一句粗话，很少与人动气红脸，这回却在女儿面前惭愧到哽住喉头说不出话，“妈妈错了，妈妈给你道歉。”
“你道什么歉！”玄关门被踢开，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钻进来，盛康伟一身高定西装，裹挟着微凉夜风，加上他凌厉的眼神，瞬间震住了盛蕊。
“康伟，你回来了，怎么没提前听你说起，你……”
“太晚了你先去睡觉，身体要紧。”
“可是蕊蕊……”
“我来解决。”
盛康伟全程只顾得上盛太太，好不容易把她哄上楼，转身走向盛蕊，她如石雕一样守在门口，就是想冲出去找秦遇唯，盛康伟的人堵在院门口，她想走是不可能的。
“盛蕊，到书房来。”
她似没听到，对他不理不睬，盛康伟再叫一声，“盛蕊，你耳朵聋了？”
“盛蕊！”
他手中的水杯重重的搁在桌上，发出清脆响声，预示着他的怒气已经开始蔓延。
“我的话也不听了，盛蕊，你到底在想什么？”
盛康伟仿佛在跟一块石头说话，哪里有人敢这样忤逆他，原本不想扯破脸而压制住满身的怒火，现在是怎么都压不住蹭蹭上涨，正好盛连渊从外进来，见到父女俩剑拔弩张的局面，试探着开口。
“大哥，你们在等我呢？”
盛康伟看他一眼，沉声问道：“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盛连渊低声回他，“还行。”
盛蕊还是没反应。
盛连渊回来时下起了雨，突然就降了温，身上淋了雨微带寒气，他身后的门还未关上，冷风灌进来吹在盛蕊身上，她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几个喷嚏打出来，盛连渊才慌忙带上门。
直觉气氛不对，连连叫了几声盛蕊的名字，“上楼去吧，先洗个澡再说，你身上味道太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