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老头醇厚的嗓音也缓缓荡开,也许他的婚礼主持比起你见过的司仪来说,简陋且不规范,然而祝福的真挚却难以比拟。
“你愿意娶她吗,这个与你一起长大的女孩,她与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青年恳切地连连点头,老人便转向女人,问道:“你愿意嫁他吗,这个与你一起长大的男孩,他将给予你余生幸福和庇盖。”
“是的,我愿意。”女人微笑着流泪,青年忙为她擦去。
人群爆发出炸裂般的欢呼,来庆祝这一对新婚夫妇婚姻关系从此合法建立。
孩子们开始歌唱,跑了调的童声逗笑了大人。
“啊!爱情,多么美妙!
白鸽也为之唱诵,
飞越过黄昏下爱人合歌的小调,
请路过我身前的少女停下她的步伐,
请她再展露一个微笑,
我愿帮她送回汲水的细嘴瓶,
好叫她在农场的父亲知道:
我的羊儿喜爱您家的青草,
我的马儿惦记您家的麦料,
勤劳的人儿啊,这些价钱都可谈好,
只是我落在您家的心该如何回要?”
夜幕下,歌声里,烟花将息,那些热闹你隔着远远的,觉得身上有些冷。
你仰头,身旁的人还在安静欣赏这一出淳朴的庆礼,灯火在他眼中晃动。
“喂。”你将头靠在他肩上,他自然地揽你入怀,“文森特。”
“嗯。”
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往里缩了缩,感到有些困倦,带着鼻音轻声问:“Willyoumarryme?”
头顶的人如你所料,沉默无语。
你从他怀里钻出,扶着文森特的肩膀跪立,将他耳边的发妥当别好,露出晕红的眼角。
你直视着他的双眼,再认认真真问了一遍:“Willyoumarryme,Vinc?”
文森特有些怔然,你们两相对视,一时无言。
最终,他认命地按了按眉心,伸臂将你抱回怀中,你听见他略显沙哑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是玩笑?”
“不是,但如果你觉得不合适,那它可以是。”你趴在他胸前不太满意地嘟囔。
“如果哪天人间有幸见证我们的婚礼。”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们两个,肯定至少得疯一个。”
“不过世事难料,谁说的准未来会发生什么呢?”
船另一头的人们才安静了一会,又吆喝起来,文森特拉起你,道:“走吧,过去看看,怕不是洗好澡的人回来换拨了。”
你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水上的婚礼进行到结尾,烟花谢幕,花瓣被冲的稀稀拉拉,婚船与围观的人群都散了。
无论先前是如何的欢欣喜悦,都归于宁静。
想起傍晚的蝙蝠事件,你大致点了一圈水手的人数,心中有了想法。
文森特牵着你来到人群围城的圈内,水手们自动为你腾出了空位——靠在全场唯一一个身份高贵的女性身边总觉得有些别扭。
交谈声一下消失地无影无踪,他们可不敢在你面前大谈特谈那些自己带着颜色的“光辉往事”。
桅杆上的油灯磕了磕身后的挂杆。
你打破了这片沉默,神秘地咳了几声:“咳咳咳,诸位。我说,既然夜深了,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如何?”
尤金勾住切萨克的脖子,兴致勃勃地一脚踏在台子上,问道:“殿下,什么游戏?”
“——百物语。”
作者有话要说:陆陆续续放细节,我可千万得记得回收orz感谢在2020-07-0723:48:31 ̄2020-07-0900:5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开心的小草皮3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713580、三百浮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八周目百物语
作者有话要说:高能预警,谨慎观看。
你打了一个响指,油灯熄灭。
第二个响指起,空中突现二十簇幽蓝跃动的火苗,每一簇都有成年男子巴掌大小,扩至人群外绕成一圈。
切萨克难以置信地想去触碰空中的火焰,尤金打掉了他的手。
年纪最大的大胡子麦基眼皮跳了一下,月亮隐在云后去了。
在场的每个人脸上被火苗染出诡异的颜色,僵白蓝紫,不像是现世中的活物,随着火苗的呼吸变幻在他人眼中的表情。
狰狞悲怒,奸愚嬉笑,都藏在可怖的面具之后。
谁能看清身边人呢?看不清的。也没人知道此时自己在别人眼中,是否已经隐隐冒出獠牙。
这样的光线里,谁也分不出是否会有新的成员,在某个时刻……
突然坐在人圈之中。
小镇上的灯光已经全数陷入黑暗,这条河流一带,只有这二十簇暗色火苗点亮一处小小区域,你们身后的圆拱细桥在畸形的水波模糊下,张开通往不知名世界的巨口。
静默的夜晚,流水的声响格外清晰。
“沙沙。”
草丛里蹿过了什么生物。
黑纱逐渐遮蔽了星星,两岸层叠起伏的山峦怪石,一片黑暗辨不清边界的视线里,张牙舞爪,居高临下,形状都是吃人的怪物。
“嗒。”
“嗒。”
“算上我们两个,一共二十个人。那么,一百个故事怕是讲不完的,点二十焰火,一人一故事,总是可以的吧。”你闲闲地盘起腿,敲着木质甲板,在夜里,一下,一下,直击人心,“焰火之内,都是安全的,焰火之外,就是另一个世界了,诸位。”
“规则就是,各位每讲完一个合乎气氛的故事,便吹熄你身后的一点焰火。”
“本来还需要有个镜子供大家照照,确定自己脸在镜中没有变成其他人,可惜我只有个极小的随身镜,晚上更看不清什么,索性不用。”
“希望各位在听完每个故事之余,注意看看身边的人,是否还是原来的人?”
“又或者,本身没有离开的某个人,突然消失,从另一个方向……”
“——朝你走来。”
你推了推文森特,朝他勾勾下巴,说道:“从你开始吧,怎么样?”
文森特斜眼,继而柔和垂首,半开半阖的碧瞳露出一丝,与泛红的眼角在焰火下显得格外妖异。
他眉峰微耸,蛇嘶一般应道。
“好。”
遥远奇异的秘密世界,在讲述中缓缓打开
可爱的小玛丽一个人走在破败的小巷里,提着她家里唯一一盏油灯。男男女女匆匆从她身边走过,她抱着新买来的布偶,偷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她太喜欢了。
娃娃穿着红裙子,张着嘴,直勾勾地看着她微笑。
妈妈站在门口等她,拿起斧子砍掉了玛丽的手和脚,把她丢到了火里。
玛丽从火里爬起来,也朝妈妈微笑,她的笑声天真悦耳,带着孩子的稚气。
玛丽一直笑一直笑着,直到她完全变成黑色,一堆灰烬上,一个歪倾的、微笑的头颅。
爸爸拍掉了娃娃身上的灰,将她剪开,把可爱的玛丽装了进去。至于头颅,妈妈丢在了河里。
娃娃变得更加美丽,她的红唇不用上色就鲜艳无匹,她的皮肤从陶瓷变得更有弹性,她的玻璃球蓝眼睛总是好像在动。
娃娃被卖给商人,商人将她转手给了另一个大臣,大臣作为礼物,送给了这个国家的刚出生的小公主。
侍女每天将娃娃放在公主身边,哄她睡觉。但是小公主从来不肯睡,她会彻夜彻夜地在地上、床上,爬来爬去,尖叫怪笑。
用孩子最甜美的声音。
晚上,侍女拉好帘子,抱着小公主,那个孩子穿着漂亮的红裙子,咬下了侍女的小指头的第一节 ,露出一节白骨。
小公主吃下第二口,她吃掉了一个巴掌。
第二天起来,侍女们发现昨晚陪小公主睡的姑娘失踪了。小公主穿着红裙子,吃的饱饱地朝人甜甜地笑。
新的侍女来了。晚上,她睡的很香甜,半梦半醒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了什么。
有个孩子坐在她床头,咧着嘴笑。
她想去仔细看看,发现孩子……突然不见了。身后的床突然陷下一块,侍女的腰被人用小指滑过,她抓住了那个指头。
但是她只抓到了仅仅一个小节的小指头——她拿灯一照,发现是自己的。
床底下传来人爬动的声音。
第三天的时候,侍女求来了光明的偶像,把刀浸泡过圣水之后握在手中。
她拿自己被咬下的小指做诱饵,结果睡着了,她被沙沙的啃食声吵醒,发现小公主抱着那个娃娃在吃她的小指,侍女拿刀捅死了公主。
她点起蜡烛,发现公主和娃娃都穿着红裙子。
娃娃的身体干瘪下来,流出一堆黑灰。
公主的身体也干瘪下来,她的脑袋从裙子上滚落,一个焦黑的、空洞的头,睁着没有眼睛的眼眶,咧着嘴直勾勾地看着人笑。
也许就是在看着你。
仔细看看,是不是黑夜里,有什么东西在哪里看着你。
眼前?背后?
……还是,你的两边?
……
“结束了。”文森特轻声说,他将手撑着身后甲板,转过身,吹熄一点焰火,光线顿时暗了一分,气氛更加僵硬。
沉重或轻微的呼吸声起起落落,在你耳边嗡鸣。
你默默环视了一下周围,这家伙,叫他讲一个合乎气氛的,就,就,就……过于合适了好吗!
“吱嘎——”
木板响动。
“吱嘎————”
近了一步。
仿佛人的脚步。
切萨克和尤金两人挪的更近了些,你咽了口口水,隔着文森特,下一位就是大胡子麦基。
文森特一派毫无所察地拍拍麦基的背:“下一个吧,麦基叔叔。”
“轮到你了。”
幽蓝色的火焰散的间隙更宽,麦基胡子后的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回头看了两三眼,忍不住臆想有人趁机跨过,从外头挤进来。
“我,我不太会讲故事,但是我爷爷是魔法师,他去过很多地方,讲给我听过。”麦基尴尬地笑了笑,生了茧的手掌磨了磨自己的裤脚,“咱们后头的拱桥,长成这样的,有个有意思的名字……”
“……叫恶魔桥。”
顿时你背上汗毛炸了起来。
那寻常的拱桥底下悠悠流水所歪曲的倒影,合着沁凉的河风,幽幽柔柔让你登时一抖。
“水上是一个细细的半圆,水下又是一个半圆,合起来就是个口子,谁也不知道晚上经过里头……会不会到另一个不认识的地方去。”
“更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东西从那个圆里爬出来。”
麦基锁紧眉头,大家随着他的目光望向身后的圆拱桥,他在回忆什么:“我记得我爷爷说过,有些地方,喜欢把人筑在桥墩里,谁也不知道,除非等到哪天水涨起来把桥冲毁了。”
“——就可以看见里面露出来参差不齐的森森白骨。”
“据说有些特殊的人能看见,桥里头有人往外伸手,等着船从桥下过的时候,把船上的人拽下来,拽到河里去,下去就别再想上来。”
“因为会有无数的手,拖住你的脚不让你上浮,捂住你的嘴不让你呼救,锁住你的喉咙不让你吸气,钳住你的手不让你挣扎。整个人就陪着他们,沉溺在水下的世界,等待新的猎物。”
“除了桥里的,还有水下曾经溺死的,那些人伸出长长的手,阻却生者的前路。”
“因为,只有来了新人,旧的才能得以自由。”
麦基大叔凝重地吹熄又一点焰火。
船上的光线又弱一分,人脸上留下大片的阴影,青青紫紫,交杂着惨白。
一切宛如幽冥之境。
文森特垂散的头发被吹到你皮肤上一缕,你吓得肩膀耸了耸。
你:“……”不仅贴合气氛还相当结合时事。
说好的不会讲故事呢!
如此这般,十九个故事下来,所有火焰一盏盏熄灭,轮到你来开讲了。
你正要开口,忽然闻到了一阵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腐臭。
这个味道……有那么点熟悉。
你想不起来是什么,曾经在哪里看到过,但是,你已然有了些想法。
其他人都在注视着你,只有你身后的火苗还在跃动,周围的人与暗景渐渐融为一体,分不清是谁。
“吧嗒。”
极小极小的液体滴落声。
也许是桅杆上晾着的沾了水的湿衣服在往下落水?
你站起身,对所有人屈膝行礼,抱歉地笑道:“实在不好意思,时间太久了,我听得入了迷……我必须得去解决一下某些个人需求,请稍等,我马上就回来。”
众人点头。
你一步踏出了焰火之外的地界。
去厨房拿点东西,尽快。
必须快点,再随便拿点其他什么的也好。
别走太快,会引起警惕,保持礼仪,自然大方。
你脑子将所有都瞬间过了一遍,你的裙摆被人捏住一角,你疑惑地往后看。
文森特松了裙脚,你听他淡淡道:“路黑,不要撞到,早点回来。”
似乎别有深意。
他加重重复了一遍。
“早点回来。”
你点点头,迅速下了甲板,点起焰火。
舱内安静的很,除了老鼠或者其他不明虫类爬过的悉悉索索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