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远给的那药膏很是不错,才抹下去,红肿就消了不少,一觉起来就好个七七八八。
泉姐儿也一早就起了,帮着生火,何霜降没敢叫她去外面,怕被别人认出来,至于她自己,前面几回都是乔装打扮,认出来也难,谢明远就更不会了,他长相绝对叫人过目不忘,可也甚少出现在常人眼前。
泉姐儿不敢出门,怕又被抓回去,何霜降只好去了一趟周老先生府上,跟何守文讲了。
他一听便撂下手里的活,赶紧往这边铺子跑。
也因此何霜降一回去就见这么一副兄妹情深的画面,两人哭的稀里哗啦,又低头商讨什么。
何霜降没有上前,她算是仁至义尽,以后这二人同她就没什么瓜葛了。
何守文求她再留泉姐儿几日,他凑了钱,便带泉姐儿回沧州,回去重新开始,想也不会有人知道泉姐儿的事。
这几日汤包卖的好,城里不少人都来尝过。
所以突然见到林妈妈的时候她着实吓了一跳,怕泉姐儿突然出来,叫人看见,又匆忙回后院让她先躲会儿。
天冷她穿着厚衣裳,整个人比前几次去醉仙楼臃肿了不少,又赶紧描了眉涂了胭脂,这一来俏生生的,十足漂亮小娘子模样,瞧着跟什么伯府小郎君一点瓜葛也无了。
幸好这林妈妈也没仔细看,要了三屉汤包就走了。
第四十九章 闺中闲话
泉姐儿总不能闷在家里不出门, 铺子里人来人往,真叫人看见了也是桩麻烦,别回头再连累了她的名声。
怨不得她这样想,她这铺子是赚钱的, 要叫旁人知道泉姐儿原先在醉仙楼待过, 总归不太好, 于是特地歇了一下午, 将人送到桃花村。
泉姐儿不愿意,只道想在铺子里头待着,帮着烧火洗衣,干些杂活才好报答她。
“我知道你心是好的,只不过铺子成日里人来人往, 叫人发现什么端倪总归不大好, 到时候你又要遭罪,还有那林妈妈……”
“姐姐你若嫌我麻烦,我便去谢家郎君那儿叨扰几日,左右哥哥过几日就带我回沧州, 耽搁不了什么”
何霜降皱眉“你一个姑娘家,去他那不好,就先去桃花村待几日,若不然等下回林妈妈来,撞见了又是桩麻烦”
锁了铺子回桃花村, 许久不曾回去, 拎了不少东西,这几日赚了钱,给大哥还有石头都买了衣鞋,爹娘自然也是有的, 不过没时间送回去,这次刚好,一并带回去,再过段时间,天都要暖和起来了。
之前没跟爹娘讲,猛地带回去个姑娘,着实将二人吓到了,又将事情前前后后讲了一遍。
何大牛听过后吸了口旱烟,内心滋味不明,一边是可怜,一边是怨恨。
终究没说什么,只让张氏照顾好泉姐儿。
何霜降睡得屋子没动过,叫泉姐儿暂时住着,家里几个孩子睡觉的屋子张氏都勤打扫,不曾落灰,干干净净的。
家中没什么要忙的,何大牛明儿一早送何霜降回城,顺道再帮几天忙。
好久没回家,正好歇一晚,吃过饭就拎着手炉和糕点去找小姐妹了。
带了不少自己做的糕点,开门的是贺家二嫂嫂,抱着胖乎乎的娃娃。
“久不曾见,现下竟养的这般壮实,瞧着就是有福气的”何霜降接过孩子,又将手上的糕点递给自家师父。
“养着养着就成了个小墩子,抱久了都费劲”
贺二嫂嫂将糕点送进屋子,扬声出来。她气色好了很多,比先前也胖了不少。
这小娃娃被生人抱久了,见自己亲娘过来,张着手就迎过去,贺二嫂嫂顺势接了。
“我去找云香!”
何霜降扮了个鬼脸,将孩子逗得咧嘴笑。
一蹦一跳进了贺云香屋子,小姐妹如今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温柔恬静,见到何霜降才露了笑意。
“你这日子过得好生无趣,成日里捏针绣花的”何霜降一来见人不说话,只低头绣花,有些不大适应。
贺云香叹了口气,又压低了声音
“我娘说三哥考中了,往后做什么都得注意些,没得叫旁人抓到什么话柄”
“我又不是什么旁人!”何霜降自个儿坐在凳子上,两人关系好,向来不拘礼数“说来贺三哥哥可真有本事,年纪轻轻中了举”
贺云香听此,更是愁云满面
“若没考上才好呢!”
“怎么一回事?我听我爹说,咱县令都想把千金嫁给贺三哥哥呢”何霜降抱着手炉,将凳子拖近了一些。
“咱县太爷那日过来,原是喜事,顶有体面的,谁知道后来提了那一茬,三哥当时脸色就不太好,还是大哥打马虎眼儿这才暂且揭过去”贺云香放下手里的绣棚,倒了些茶水“等人都散了,爹娘又怪罪三哥做什么下人家脸子,二哥不说话,只说自己婚事,自己做主”
“唉,要说这是门极好的亲事,只不过三哥哥他不愿意”
“我爹娘也是这样说的,我想着他心里头莫不是有人了”
看何霜降一脸八卦,贺云香瞬间笑了“我哪里知道是谁,三哥哥闷的跟葫芦似的”
两人闲话家常,不知怎的又提到了她如今开的铺子,贺云香有些艳羡
“我才知道咱们大了反而更拘束,你这铺子开起来,能时常在外头见些世面,不像我”
“我可要羡慕你才对,若不是家里过的紧巴巴的,我何苦去外头开铺子受罪。想你如今可算的上很有身份的,哥哥中了举人,家中又有资产,自己个儿绣花做衣样样都行,往后嫁到城里做富家太太也使得”
贺云香听着红了脸
“你这说胡话的毛病一点也没改。自三哥中举,不少人就来我家提亲,明里暗里打听我消息,我娘说是年纪还小,暂不考虑,心里却已经暗暗谋划了”
“真的?”何霜降还只当是玩笑话。
贺云香脸红透了,掐了一把她腰间软肉“不跟你说了,往后你也会有这么一出的”
贺家到了饭点,她就不好再留,叫贺云香得空进城去她铺子里头看看,二人再话话家常。
出门没多久,后面贺三郎赶上来。
“小娘子先等等!”
何霜降听声音回头“怎么了?”
却原来贺三郎手上拿着木盒,盒上有个没锁的小金扣子
“你如今开了铺子,也没甚表示,这两只笔你且收下,往后计账也都用得上,闲来无事写写画画,也是很不错的”
这木盒瞧着就非同一般,里面的笔肯定更不是一般午间,何霜降自然不肯收
“我无需考学,也识不得几个字,这么好的笔,没得白瞎了”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两支笔罢了”贺三郎见她不肯收,叹了口气“可是许久不见生分了,从前可不见你这般客气”
“三哥哥哪里话,只是这瞧着就贵重,我若是带回去,叫我娘知道了,又该挨骂”
贺三郎将盖子打开
“这都是用过的,说什么贵重不贵重的话”
笔看得出来,爱护的极好,许是用的久了,上面还有些墨迹。贺三郎将木盒里的笔拿出来,递给何霜降
“这盒子也就看着好看罢了,值不得几个钱,你若觉得这盒子贵了,只收下笔便好,我是觉得这两支笔太破,拿不出手,这才随便寻个盒子装了”
这话一说,何霜降只好接了笔,道声谢,准备走了。
她年岁也不小了,也幸好他们这河对面没几户人家,平常更没什么人过来,否则还不知道那些舌头长的婆子们会传出什么闲话呢。
“小娘子!”
贺三郎在后面又喊了一声,何霜降回头,还以为是落了什么东西,疑惑回头。
“没什么,方才想起来,我自考中,你还没说跟我句恭喜哩”
“瞧我都忘了,恭喜三哥哥了,三哥哥是极有本事的人,下回会试,必定金榜题名”何霜降学着本朝学者的模样,不伦不类的抱拳躬身“说起来贺礼竟忘记备了,如今再给,已经有些晚了,想来三哥哥也不会怪罪于我,下回金榜题名之时,定有厚礼相赠”
贺三郎被逗的笑了一声
“你这丫头,嘴皮子跟往常一样利索,既如此,三哥哥就等着你所谓的厚礼了”
一回家,何霜降就将笔摆在桌上,张氏瞧见,拧了她一下
“你一去人家那,就总得收些什么东西回来!往后你别姓何,改姓贺得了”
何霜降叫她娘拧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哎呀娘,哪回是我想收的,都是硬塞给我的”
“人家给你你就要?也不知道推拒,往后这欠下的可都是人情,钱债好还,人情债可还不完……”
“哎呀娘,我知道啦!”
“又是云香给的?赶明儿还给人家……”张氏拿起桌上两支笔,装起来打算还给人家。
“这回还真不是,是贺家三哥哥给的,说是开铺子的贺礼”何霜降看着张氏一番夸张的动作“这是用他旧了的,若是新的,我哪敢收”
“贺家郎君用过的笔?”张氏听此,又放下笔,喜滋滋地找来盒子“拿给石头用,也给我考个举人回来”
何霜降朝屋里看,没见着泉姐儿,正想喊一声,就看人从库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袋子白面
“心里不踏实,总想做些事,晚上吃面片,我来做点,您也尝尝我手艺”
这话是对着张氏说的,张氏原本瞧着那袋白面正心疼呢,听了这话,又不好说什么,扯着嘴笑了两声
“欸,欸,好,许久不曾吃过面片了,今儿可算吃上了”
“婶儿你若想吃,我天天给你做,也不费事”
张氏:……
泉姐儿来一下午,家里已叫她摸得透透的了,连厨房里油盐酱醋摆哪儿都门清,做出来的面食也还不错。
晚上一人一大碗白面片,何大牛见如此铺张,也没说什么。明儿要回清水城,早早就睡下了,也不知能不能来得及,先烤上一炉鸭子。
许是接近年底,不少人都想置办年货,铺子里点心好卖,何霜降想再做些新糕点,趁年底多挣些钱,明年好开个大些的馆子。
上回托铁匠娘子打的炉子也做好了,她家如今搬到前头去了,比那家打铁犁的还朝前,靠的就是何霜降这煎饼炉子。
如今声音虽说差些,不过该赚的钱都赚回来了,还买了个铺子,自然是将何霜降当财神爷看,何霜降要什么东西,都是赶紧帮着打好的。
这回还额外送了几块铁皮板,说是剩下的边角料,拿给她摊饼。
突然想到自家的烤炉。
因着泉姐儿,她爹不愿意回去,这几日都在铺子里。
她原本就一直想要个在后院垒个黄泥烤炉,这回她爹正好有时间,闲时在铺子后院又打了小烤炉。
这烤炉做好以后,她就开始琢磨要做什么样的点心了,最好是经久耐放,吃起来又酥脆的。
第五十章 大哥娶亲
外面有人牵了小花牛来卖, 小牛哞了几声扑着大眼睛朝何霜降边上凑。
想到之前在贺家婶子那儿买的牛乳,能做不少吃食,而且浓郁香甜,动了买头小牛的心思。
这卖牛的老伯也是想着年底不好寻草料, 若卖了还能得不少银钱, 置办些东西回去过年, 只是这花牛向来不如黄牛水牛好卖, 不能拉犁耕地,若是母的,卖给刚生孩子的人家,这才能有收入,若是公的, 只能养大了吃, 可花那老些银子买的,又有谁舍得杀了吃肉呢。
这幼牛,更是没人买,如今看何霜降询价, 这老伯极有耐心的回
“五两银子便可,我那还有一担子草料,若真要买,那一担子草料也搭上”
何霜降摸摸小花牛的头,这牛也亲昵的舔她的手, 两只大眼水盈盈的。
见她心里喜欢, 这老伯赶紧趁热打铁
“这牛打生下来就没害过什么病,健壮着呢,若真死了,你只管上靠山村打听养牛的赵家, 这钱保管一文不少的还给你”
“靠山村?既如此,我可信了,你将牛牵到后院吧,草料也一并担进来,我回屋取钱”
一听靠山村,何霜降就放心了,她家嫂嫂可不就是靠山村的人么,到时候一打听也就知道了。
引着人到后门,将牛牵进去,何霜降让这老伯坐着歇会,她进屋取钱。
年将至,大哥的亲事也该筹备起来了。
何霜降在城里开铺子,因此她晓得哪家东西好,价格便宜,且还新鲜,宴客所用的鱼肉俱都备好了,提前一天拉回去,这寒冬腊月里也不怕坏。
至于喜饼都交由何霜降做了。
说来也巧,何霜降正愁做些什么常人没见过的新鲜吃食呢,做喜饼时误打误撞竟做出了她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
掰了一小块,尝了一口。
外表焦黄,她在面粉里加了鸡蛋红糖,刷了油撒了芝麻,放到黄泥小烤炉里烤出来的,酥脆香甜,放了几日也没见坏。
原本想着做些喜饼,现在尝着这饼子味道比喜饼可好多了,虽说干干巴巴的,但越吃越香,停不住嘴,姑且称之为饼干吧。
这饼干拿来做喜饼有些不合适,因为没有喜饼馅儿多,看起来也没有喜饼那么油汪汪的。
饼干用料少,这也是她铺子里唯一便宜的吃食。
这几日还没开始卖,只摆了一点,挂了牌子,说是家里有喜事,来的每人送两块饼干,先到先得。
因此不少人早早就去排队了,就为这么两块巴掌大的饼干。
何霜降每日一开门,外头都是长长一串队伍,尝过觉着好吃第二日就再去排。一直到腊月二十七,何霜降才歇了铺子里的生意,挂了牌子说腊月二十九正式开始卖这饼干,十文钱一斤。
这饼干分量轻,听着贵,实际上十文钱能买不少回去。
说来腊月二十九开始卖,再卖个两天就过年,虽说饼干好吃,还是有些怕砸自己手里。
不过前几日招牌已经打出去过了,这两日人家知道,想必那日一早就会过来买的,这玩意便宜,可里头加了油跟鸡蛋,年节拿出来吃是极体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