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裕本来只是试探性地问一句,毕竟之前他也这样问过, 得到的却是赵羽舒的白眼。
可没想到,这次,赵羽舒却点了点头。
周裕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生怕自己是看错了。
“你真的记起来了?”
“对。”
“什么时候?”
“醒来后的第三日就记起来了。”
周裕喊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害得他们担心了好久。
而且周裕还时时担心着谢谦派人来对赵羽舒不利。
“本来想说的,可那时发现了有人在监视我, 就将计就计, 让他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也能更方便调查。”
周裕点点头:“也有道理。”
“那你怎么也不告诉我?”别人不说也就算了,怎么连他都不说。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泄露的风险,以防万一, 所以才没告诉你。”
“好吧。”确实是这样。
周裕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你装得还挺像啊,连我都骗过了。”
“演这个有什么难的?”
周裕看向柳瑶,问赵羽舒:“那她一出现你就知道她不对劲了?”
“对,但是我又不能暴露,所以就陪着她演下去了,看看她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不对啊,我听说她还有你亲笔写的书信,还有她的那个荷包跟你之前带的那个完全是一样的,这些东西又是哪来的?”
赵羽舒:“笔迹可以模仿,至于荷包,那是我几年前救过的一个小妹妹送的,我就顺手用着了,也一直没换。”
“这事有人知道吗?”
赵羽舒点头:“有。”
“谁啊?”
“谢谦。”
“什么?!”
周裕实在是惊讶:“你很多年前就认识谢谦了?”
“也许是的,之前我对他根本毫无印象,可他这么无缘无故地针对我,好像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甚至要置我于死地,我想除了颜颜是一部分的原因,更重要的应该是我跟他之间有过什么过节,所以我仔细地回想了过去这么多年从我有记忆以来接触过的可能是他的人,再加上荷包这一物件出现的时间点,大概想起来了,可还有些不确定,我得去确认一下。”
“怎么确认?”
“离京城几十里外有一个村庄,那是谢珩进京前住过的村子。”
“那我跟你一起去。”
“嗯。”
“对了,那她怎么办?”周裕指了指柳瑶。
“先找个地方关起来,反正她说不说也无关紧要了,我大致已经理清楚了。”
赵羽舒转向柳瑶:“而且,还能给这位姑娘留些时日,不过不多了,只有三日而已,好好考虑。”
“什么意思?”
“没什么,给她喂了点东西。”
“哦哦,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今日就去,免得夜长梦多。”
下午,周裕将柳瑶找了个地方关起来后,再来到跟赵羽舒约定的地方时,赵羽舒已在马车上等他了。
周裕掀开帘子,上了车。
“怎么在这里汇合?”
“在我府上太引人注目了。”
“也是。”
马车走起来后,周裕终于有了机会问赵羽舒了。
“我说你装失忆装得挺好的啊。”
赵羽舒本是靠在车厢壁闭目养神,听到这话,掀起眼皮,瞧了周裕一眼:“还行。”
“真当我是夸你呢。”
“......”
“你趁着装失忆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吧?”
“哪些?”
“就是你嫌弃我的那些话啊!以前一直没说,我还不知道原来你对我这么大的不满。”
“一般吧。”
“呃......”
果然是那个赵羽舒。
“那你对许姑娘说的那些话呢?”
周裕注意到他这话一出,赵羽舒的脸染上了点可疑的红色。
发现了这一点,周裕可算是逮住赵羽舒的弱点了。
“你头偏过去干嘛?脸红什么,还没回答我呢。”
赵羽舒还是不说话。
周裕继续道:“我可是还记得清清楚楚,你装失忆的时候天天粘着许姑娘,还动不动撒娇,看得我恶心死了。”
“情话跟不要钱似的,天天说个不停,说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脸红,这会许姑娘又不在这,你害羞个什么劲?”
赵羽舒忍无可忍,可又没法回答,只能道:“你能不能安静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裕突然大笑起来:“我可是头回在你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可真是开了眼了。”
这种别扭又害羞的表情,可从来没在以前的赵羽舒脸上出现过。
“你再不安静的话,可以下车自己走着去。”
周裕笑得前仰后合,道:“行行行,我不说了。”
赵羽舒脸色这才缓和过来。
没想到周裕又接了一句:“我回去问许姑娘去,你说你骗了她这么久,她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呢?我可太期待了。”
“你不准告诉她。”
“怎么?你还打算继续骗她,可是这也瞒不住了吧,况且你也不能永远瞒着她。”
“我自有安排,你不准多事。”
“好啊,可是我怕我管不住自己的嘴,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到时候你可别怪我了。”
“那你以后就别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好吧,不过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赵羽舒没回答。
他自然是有想过要告诉许映颜的,可总觉得没有合适的时机,没找到好的机会,如果真贸然告诉了她,赵羽舒觉得她可能真不会搭理他了。
这事他还得再想想。
“你不会是想借着这个失忆的借口继续粘着许映颜吧?”
赵羽舒沉默了。
“看来还真是,也是,以你以前那样子,怎么好意思拉下脸来跟许姑娘亲亲热热的。”
“......”
还真被周裕说对了。
快到傍晚的时候,赵羽舒跟周裕终于到了目的地。
周裕看着眼前破败的村子,房屋看上去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实在难以想象谢谦竟是从这种地方出来的。
“你确定这是谢谦长大的地方?这也太破了。”
“我查了很久,确实没错。”
谢谦这个人心思极深,可能是对自己的出身羞于启齿,且不愿再记起,所以所有需要录入的东西,谢谦都只从他在京城的这几年开始,丝毫没有这处的影子,赵羽舒派人查了所有跟谢谦有关的人,凡是跟他有过交集的,没有遗漏一个,这才找到了他入京城之前生活过的地方。
赵羽舒:“走吧,找人问问,肯定能问出什么的。”
村子里都是老弱妇孺居多,极少有青壮年。
赵羽舒看到了坐在路边的一个老妇人,立刻上前去了。
“我们是来找谢谦的,您知道他在哪里吗?”
这老妇人上了年纪,耳朵不太好使。
周裕喊道:“我们是来找谢谦的,您认识吗?”
“哦哦。”
周裕一看她这反应,心中大喜,以为她知道些什么。
可等了一会,这老妇人一直是‘嗯嗯啊啊’的,好似完全没听清他们的问话。
周裕还想再问,可赵羽舒却拉住了他。
“不用费力气了,她肯定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可没想到,他们这边还没走开,就有个中年男人走到了他们身边。
“你们是来打听谢谦的?”
赵羽舒:“你知道他?”
“知道是知道,可就是......”
周裕看他这样子,立刻懂了,他从袖中掏出几钱银子,交给了他。
“麻烦了。”
这人接过钱,马上笑开了。
“好说,好说。”
他就近坐在了旁边的一个板凳上,赵羽舒和周裕也跟着坐在了旁边。
“要说这谢谦啊,可说的是太多了。他好多年前十几岁的时候就进了京城,听说是当了大官,我原本以为他还会回来,我们也能跟着沾些光,可没想到他竟然一去不回。”
“我们这些人也就算了,本来以为他发达了,至少会接他的养母去京城一起享福,可他竟然狠心地连养他们兄妹长大的养母也再也没来看过一眼,直到她病死在床上,他也再没有回来过,连那尸首都是放了好几日,她房子里有臭味飘出来,我们才发现的,含辛茹苦地把他们兄妹养大,虽然过得不怎么样,至少也有养育之恩,没想到谢谦这个人看着人模人样的,可做起事来真是绝情,一点余地都不留。”
周裕听到这,也忍不住呸了一声。
什么绝情寡义的混蛋,这种人真是坏透了。
赵羽舒看来周裕一眼,示意他别发声,继续听下去。
“你继续。”
第七十章 “他那时候念书,家里没……
“他那时候念书, 家里没有钱,养母那么大的年纪浑身是病还出去帮人洗衣做饭赚钱来供他去考科举,他自己也会去做些力气活赚点家用,可他身单力薄, 哪有什么力气, 不光干活慢, 连一包米都扛不起来, 雇主也嫌弃他,去了一两次就不要他了,我听说他好像还被那些一起干活的人欺负了,具体怎么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听说被弄得很惨。后来, 他就说什么也不愿再去那边干活了。前几年, 他进京赶考,后来也是听从京城里回来的人说起,说是他高中状元,我们都以为不久后他就会来接他的养母进京城去享福了, 没想到,竟然一去不回。”
“他小时候在我们村子里算是最聪明的,大家都觉得他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可没想到他是真的出人头地了,可之后就完全跟我们村子里的人断绝了往来, 我前些日子还听说人他跟太傅的女儿订了亲, 这可真是鸡窝里飞出了个金凤凰,可他是觉得自己的出身是一种耻辱,从来也没提过。”
“他跟他那个妹妹从小是相依为命,父母双亡, 不知道是怎么地就到了我们村子,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十一二岁了吧,长得挺俊,而且脑子聪明,可也没人愿意收留他,都这么大了,养是养不熟的,只有我们村里一个无儿无女的寡妇愿意收留他们,本来是好心,可没想到为他们两个操劳了这么多年,落下了一身病不说,最后还不得善终,真是作孽啊!”
周裕看赵羽舒听得入神,用手轻轻地碰了碰赵羽舒,小声道:“你想什么呢?”
赵羽舒抬起头:“没什么。”
这人继续往下讲:“再多的我也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是从我们这村子里出去的是肯定的,在这里也就待了七八年吧,十八九岁的时候就带着那个妹妹离开了。”
赵羽舒起身,跟这人道谢:“多谢了。”
赵羽舒转身离开,周裕也跟了上去。
这时,身后那人突然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打听他的事干什么?”
周裕回头,道:“这个就不方便说了,反正你放心,对你没什么害的。”
赵羽舒忽然又问了一句:“对了,他以前住在哪间屋子的?我想去看看。”
这人面带难色,周裕立刻了然地又摸出些碎银子,交给了那人。
“行,你们跟我来吧。”
这人带着赵羽舒和周裕一路到了村子里最里边的一间破屋子。
看得出来是很久没有人居住了,房屋破破烂烂,门口的门栓一边从门上掉了下来,晃晃荡荡地垂在门上。
门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一碰上去,就是一手的灰尘,还有飞扬起来的尘土。
周裕猛地咳了几声:“咳咳......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赵羽舒抬起手,袖子在鼻口处挡了下,然后推开门,进去了。
房子里面比他想象得要好一点,可也称得上是家徒四壁,唯一能算是家具的就只有里面的一张四脚不一样高的破床,还有正中央放着的一张木桌子。
赵羽舒自言自语道:“怎么才一张床?”
周裕听到,也跟着附和:“对啊,他、他妹妹、还有他的养母,至少也得两张床吧。”
赵羽舒眼前突然出现了些画面。
一个十三四岁的瘦得可怜的少年,每日挨饿受冻,吃不饱穿不暖,夜里一个人蜷缩在地上睡着,这样的情况还能坚持读书,直到高中状元,也不容易,这样的成长环境,养出谢谦如今那种性格也就不奇怪了。
周裕还在这屋子里四处转悠,只听到赵羽舒突然说了一句:“走吧。”
“嗯,等等我。”
重新回到马车上,周裕还是有不少疑问:“我们来这一趟倒是知道了他少年时的一些事,可这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吧,你们到底有什么交集啊?”
周裕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赵羽舒盯着窗外,沉声道:“就快知道了。”
赵羽舒看上去明明知道很多东西,可就是不能一次说个清楚,周裕被这样吊着,只觉得抓耳挠腮,心都是痒痒的。
“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干嘛故弄玄虚?”
赵羽舒:“还在调查,现在没有结论,所以也不能告诉你。”
“那总有能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