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色——沧澜止戈
时间:2021-02-14 10:25:12

  女帝第三年,因为两度入侵失败,大荒内部民怨沸腾,国力大衰,掌握大笔资金却念念都要被剥削的商贾利用大荒的商奴制度漏洞而豢养大批奴隶,又从昭国走私了许多兵器,最终心生野望,屡屡与大贵族们夺权,内部阶级厮杀的结果混乱了朝堂,本就心力交瘁的荒王最终庇护了贵族,大规模血腥镇压商贾,商贾不满,打着为底层削赋跟废除奴隶制的名头掀动大荒百姓起义造反,以推进改革,这种冲突越演越烈,最终变成了大荒历史上最惨烈的一次屠杀。
  屠杀以两败俱伤结束,但还未收尾,昭国五十万大军北上……
  第四年后,大荒战败,举国投降,无条件归顺……昭国封大荒商贾之领主燮为一方藩王,归附昭国。
  第九年后,大荒属地再次有大荒王族遗部落勾结塞外以求复辟王国,首先欲猎杀燮王,但被提前洞察,被昭国军队跟燮麾下的军队联合绞杀。
  第十年,大荒跟昭国之间遗留的空白疆域塞外二十八部被踏平了领主归属,完全吞并,至此,疆域版图完全连通,造就昭国最强盛的疆域。
  第十五年,太子褚邺已二十多许,风华正茂。
  这一年,女帝已近四十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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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上已从苑山归来,太子殿下可要请见?”
  老迈的宫人躬身跟太子褚邺行礼,抬头时,见到曾清贵典雅的少年太子如今不该清隽之气,只是眉眼也沉甸了许多稳重,似是磐石一般。
  到底是经历过血腥磨砺的,稳得住,只是不知道日后会如何。
  老宫人不敢露出些许叹意,只遵从严苛的立即低声不语将人带进幽深且僻静的宫廷。
  但他估计没想到会撞上刚从乾宫前出来的翎妃。
  说起来,褚氏被诛灭的时候,朝野内外都默认谢明谨会血洗后宫,但没想到这些后宫三千佳丽都被给了选择,要出宫的可以出宫,给一笔安置费,若是不出宫的,也可以为宫廷终老。
  最终也出了一些,大抵是心有归属,只是为家族逼迫,或者其他各种原因不得已的女子,要么是怕在后宫寂寞且难断生死……
  翎妃没走,出人意料,又仿佛在情理之中。
  她的家族多年仰仗她得宠才得以起来,若她失去了尊位,成了普通的女子,多数是要被家族以美貌再卖一次的,用她的话说,为人女子一世,为家人卖身一次也够忠孝两全了,没道理还卖第二次,又不是贱。
  这句话当着很多人的面说,也传出了宫外,惹得她的家族分外羞恼,却也不敢说什么,因为听说那天女帝听了这话后,笑了笑。
  聪明的人看出来了,这位翎妃能“得宠”多年其实也并不为仲帝多眷顾的女子能不为皇后算计惨死,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她是说中了当时女帝为主君的世道,女子实该不必那般自轻自贱的。
  宫里养着,吃好喝好度过余生不好么?
  何况谢明谨也不爱搭理她们,爱怎么出入怎么出入,因为她本身是女子,便是后宫妃子们因为外出勾搭了什么人有了身孕也栽不到她身上,实已,宫里的妃子们日子过得可不要太好了,外面的官妇们偶尔不爽时也暗暗嘀咕——这可比男子为君王时痛快多了。
  不过即便如此,宫廷内外也直到翎妃此人吧,对女帝分外忠诚,日常嘘寒问暖,若不是天下皆知谢明谨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真当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了。
  太子褚邺自然也知道这些事。
  他神色无变,只是跟翎妃略一行礼,反倒察觉到翎妃应承回礼下的些微打量。
  翎妃很聪明,所以知礼数,现在仲帝死了,整个皇宫内外她们这些宫妃最不能招惹的就是这最后一个褚氏人。
  所以她低眉顺眼,清冷寡淡,仿若端庄自持,很快离开了。
  只是走到小花园时回头看了一眼褚邺等在殿门外些微肢体小动作,她微微皱眉,撇撇嘴。
  外面的人都掰扯她想罔顾男女之伦去攀附当今女帝,其实她就是想抱个大腿就是了,但这个褚邺……似乎谢明谨也没有养废他的打算。
  不杀,不养废,手把手教政务,委以重任,却又冷淡不清净,没人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最重要的是她连文武百官委婉劝她纳个王夫留个子嗣继承大统的意思也没有。
  真真如世外风雪中不见挪移的磐石,却又那般高高在上。
  没有半点人情之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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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邺得了允许,进殿,扑面而来一固清冷气儿,让本喜静的他都觉得心头发凉,他踱步走进大殿,正见到明谨倚坐在殿外露天的闲庭的美人靠上,对着外面养地极好的园子小天地。
  她鲜少穿龙袍,下朝了便是一身常服,偶尔玄墨,偶尔赤血,皆是单色且无繁杂,长发披肩,眉眼隽凉,却是通体如神祗,哪怕是拿捏着鱼饵闲散投喂,也总带着几分波澜不惊。
  这么多年,她容色始终不变,仿若岁月待她终究宽厚了许多。
  褚邺踱步过去,隔着几步远行礼,“君上,儿臣前来……”
  他来诉诸差事,一言一语皆是规整严谨,目光也从未逗留在她身上,直到说完,大殿一下子就寂静了。
  很久以后。
  他才听到明谨说了一句,“多久了?”
  褚邺疑惑,抬头看去,看到她依旧侧看着池子里的游鱼。
  “您问的是?”
  “十五年了吧。”
  褚邺这才明白,低头应了声,“是。”
  “你想做帝王了吗?”
  褚邺大惊失色,却见明谨转过脸,不冷不热问了一句,“想不想坐我这个位置?”
  褚邺本来惶恐跪下,但他没有,因为他知道对方不喜欢太卑弱的人。
  能入她眼的,必须是无双的翘楚,至少不能比萧容逊色。
  “只要是您决定的,我都可以接受。”
  明谨淡淡笑了下,单手抵着脸颊,似笑非笑瞧他,“若我跟你只能活一个,你怎么选?”
  是要杀他了么?
  褚邺垂眸,“十五年前我就该死了。”
  察觉到一开始明谨就自称“我”,他也把称呼换成了“我”。
  那一时,他恍惚决定他们之间没有身份之别。
  “没有该死的人,只有不悔的抉择。”
  她深深看着他,似乎在犹豫什么,又在思量什么,他不懂她的眼神,只觉得她看穿了自己的心脏跟灵魂,仿佛……
  “姚远是我杀的,你恨吗?”
  褚邺身体微凉,但最终还是回应,“恨。”
  他的眼底红了。
  像是经受了无穷大的痛苦。
  明谨却不再看他,只轻轻道:“若有所得,必有所失,他为你计量的,你放不下,那就只能失去一些你想要得到的。”
  啪嗒,她将一盘鱼饵尽数倒进池子里。
  “准备下接我的位置。”
  “出去吧。”
  三个月后,明谨传位于褚邺,而后施施然离开了都城,没人再知道她去了哪里,很多人都以为她走之后,昭国朝廷会内乱,比如褚邺跟萧容会有厮杀,但没有。
  萧容一如既往该领兵领兵,该交权交权,也不成婚,闲云野鹤一样,只是偶尔假期长了,会往都城外跑,但不知为何,新帝褚邺反而因此越爱委派他重任,非要把他绑在都城跟边疆,让他分身乏术。
  日子久了,有些人就品出一些滋味来了,却是不敢多说。
  终究是不能说的隐秘。
  一如她走那一天,褚邺含泪站在宫城最高的阁顶,望着远方怎么也看不到边的山河世界。
  他不是不知道当年殊王跟姚远所谋,但很多年后他才明白姚远为何如此谋。
  因为看穿了年少的他难以控制的心悸,违背了礼法,触犯了他父王的禁忌。
  仲帝不死,他必死。
  谢明谨若在宫廷,他也会永远跟姚远一样,一辈子都困在可望不可得的痛苦之中。
  或许,她也知道,很多年就知道了,只是没说。
  到如今,他都不知为何她对自己如此宽容。
 
 
第252章 结局 (上章251,今天结局,编辑让我给个番外结束,看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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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当今的缙帝既不像历代的君王那样或狡诈,或勇猛,或阴冷,更不像他的父王仲帝那般隐忍又残忍。
  冷淡,但颇有君子之风,只是风雨时又有雷霆之怒,颇像江湖侠客一般豁达而不拘小节,坚毅而不失宽厚。
  说起来,这是极完美的君王气度。
  但时日久了,一些当朝老臣又总觉得这位缙帝其实更像是两个人的结合——曾经的谢明谨,后来的谢明谨。
  为君王手中扶持而成长,为君王座下恩威而苟生,为君王舍天下而承天命。
  这就是缙帝,但他也是孤独的,孤独到国事之后,再无个人私事。
  无论后宫,无论子嗣,他平静如秋水,孤独似冰川。
  但大抵上,君王总是孤独的吧。
  仲帝是最可怜也最任性的君主,可他到底凭着任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而不能任性的人,最终也只能守着这万里河山,空看日月星辰。
  内外总有风云,从无平静之江山。
  但是否还会有人念想起当年的那个人,那些事?
  不管如何,她终究是走了,也许再也不回来了。
  后来,本固守在都城的谢明容也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接管她位置的谢至臻跟非谢家人但更似谢家人的谢之檩以及经受过波澜而成长起来的下一代依旧在朝堂跟军部耀眼摧残。
  仿佛谢家的血脉本该如此。
  强大,克制,耀眼,不曾屈服。
  这就是世代,也是王朝更迭的魅力,也无人知道谢明谨走的那一天,带着谢明容跟接管了明谨手下生意网络而早已在都城各地开了无数饭馆的谢明月上了白衣剑雪楼。
  这是她自登基后第一次上山,仿佛此刻她才有资格走在这清雅小道上,也能心无旁骛履行十五年前许下的诺言。
  跟着她们的还有大毛,不过它贪玩,在林子里霍霍了不少山禽,鸡飞狗跳的,正在练剑的梨白衣不由收剑,往下眺望,看了好一会,回身进去煮茶。
  等明谨她们到山顶,茶香正好。
  谢明容道了谢,看了一眼这些年来沉稳了许多依稀有几分琴白衣气质却又更坚毅的梨白衣。
  但后者如旧,气质依旧纯洌如山中青梨花。
  “你这是……突破了?”
  梨白衣闻言,微微惊讶,看向明谨,“你教她习武了?”
  莫怪看着年轻了许多,依稀复原了当年谢氏长姐的风采。
  明谨还没说,坐没坐相的明月就咬着果子嘟囔道:“大姐年纪大了,不好弄,不像我,我推骨一次就可以了。”
  永远学不会优雅言辞的谢明月依旧得了谢明容端方冷然的一瞥。
  明谨转着茶杯,却是淡淡道:“你推骨一次,可以给她推骨三次。”
  明月一愣,“啥意思,我习武天资不及她啊?”
  她一直以为自己比明容好啊,是个武学奇才。
  明谨:“不是,你胖。”
  明月囧了下,扑过去要掐明谨,但明谨淡淡给了一个眼神,后者顿时怂了,一转方向,扑到明容身上。
  “大姐,她凶我!”
  明容无可奈何,攥着她,提出能不能让自己两人在白衣剑雪楼住几天,接受下天下武林之至地的武学熏陶。
  梨白衣自然乐意,应允后,两人被剑雪楼的其他弟子带走了,留下明谨跟梨白衣两人。
  十五年,本来庇护君王身边的白衣剑雪楼再无人随驾君王侧。
  梨白衣跟明谨也有许多年不见了。
  “听说你苦修去了,怎么没去渡海?”
  梨白衣抬眸,道:“师傅说放下了一切的人才有渡海的决心,我还做不到。”
  明谨瞧着她,凉凉道:“放不下我么?”
  为君王多年,她的一言一行都自带威严,哪怕她刻意弱化,也尤有几分摄人的滋味。
  毕竟也才刚卸任。
  但……似乎又似曾相识。
  本来还有些紧张的梨白衣恍惚了很久,终究红了眼,点点头,没有否认自己内心的偏执。
  “大抵是吧。”
  她既无法找到再陪伴昔日友人身边的理由,又放不下往昔。
  多少练剑的日月,她都深刻清楚自己的决断——假若那位女帝会遇到危险,她一定还是会如同从前一样,二话不说,提剑便去。
  哪怕当年的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贵女,后来的她是一人斩断大荒武道的昭国武道第一人。
  “都快上善若水了,还不渡海,让当年的前辈们情何以堪?”明谨问她。
  梨白衣一时不明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明谨却没明说,至少喝了茶,伸手抚了梨白衣的脑袋。
  后者如今也早过了年少青涩的摸样,却仍旧被她当小妹妹看。
  大抵是因为梨白衣心性从未老去,依旧是年少至纯。
  但明谨……她已经历太多太多,心怀山海,可比日月。
  明谨走了,去见书白衣,梨白衣还在原地沉默思索。
  她到底什么意思啊?嫌弃自己还没上善若水?还是不悦自己十五年都没去随侍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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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院僻静,依稀可以听到崖对面的峰头有一些白衣弟子在练剑切磋,也可听到阁内的谢明容两人本着半吊子的武学知识被白衣剑雪楼的白衣儿郎亲自辅导。
  “你这是要带着她们走了?”书白衣从后面走来,笑问道。
  明谨回头,淡淡一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她们想怎么样都可以。”
  年纪不小了,不成婚,想到处走走,习武健身,做生意,这些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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