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色——沧澜止戈
时间:2021-02-14 10:25:12

  “你跟大姐姐向来是这个家里最通透的人。”
  明谨笑了笑,“可之岫哥哥不也最讨厌这个嘛?因为我的通透,导致大姐姐不得不嫁给不喜欢的人,你觉得我是一个只顾自己而罔顾他人的人,你失望了,所以要与我断交。”
  谢之岫神色一僵,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明谨转身走了。
  且也只留下一句。
  “所以我说,不管是做事还是待人,不要设过高的期待,来日总会失望的,之岫哥哥待我应如是。”
  明谨走了,身影在绰绰林荫中渐消失。
  已得官职,也算成熟了许多的谢之岫蠕动了下嘴唇,最终叹气。
  当年年少,意气任性,凡事凭自己臆断,一朝就反了情感,恨不得将这个妹妹永远忘了才好。
  后来他想想,世家里面多有无奈,他不懂大房的事,也不懂大房的权柄计算,更不懂二房的私心,以及在这私心之下最终做了决断的大姐姐。
  他其实也后悔了,但低不了头。
  大概也因为发现这个妹妹也不在意自己是否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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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阳台,明谨倚靠着栏杆眺望着远处禁地阁楼,有风来,薄衫随风贴婀娜,发丝轻缕,但她没理会一缕青丝贴过唇瓣,撩拨触感,只用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卷释出鸽信。
  上面的微小字样密密麻麻,但足以包揽所有机密信息。
  在翰林院担任的职责,与谁交好,与谁不合,最近在编纂的史录,住所,住所中服侍的书童跟仆人……
  细致,谨慎,但明谨看到最后,还是把目光挪到了其中一条。
  “十一月初二,闭门不出,读书写字,旁邻有闻读书声,但不见其人……初五,出行,观斋书院买书,期间未带齐钱,差书斋人回家取钱……初七,应朝廷匆匆诏令,离开居所……”
  这些时间,她在霖州城,尤是初五,正是她被抓进血炼门老窝扔进牢狱之时,那一次,她见到了林术。
  “林术,徐秋白,身高背影这么相似。”
  明谨阖上密信,装好,信步进屋,将密信按在桌上的时候,眉眼轻扫,撇在几张画纸上。
  一共四张,两张十分神似的背影图,两张十分神似的手掌图。
  她看着,目光幽深。
  叩,叩,叩!
  敲到第三下。
  她轻轻一句,“不过气味不太一样。”
  还有性格,讲话的语气调调,乃至细微的肢体习惯都有不同。
  以她自己的主观判断,以及外在调查的许多细节,总体形容便是——外有类似,内大不同。
  最重要的是林术是有武功的,但徐秋白没有。
  想起当日她跟对方落入密室后,掉落地面趴在对方身体上的时候,她第一时间状似无意按住了对方的手腕,也感受了对方的心脉呼吸。
  是真的文弱书生,还是身怀武艺的高人,其实还是可以辨别的。
  那时她就有怀疑了,可按脉的结果告诉她多虑了。
  如今的调查结果,也说明对方没有出现在霖州城的条件。
  又不能分身。
  可若是对方不是林术,但是背后只动脑不动手的人物呢?
  明谨本想全力调查徐秋白,临出发泉山的一夜,她骤然被一个消息转移了注意力。
  天狗留在霖州城的眼线飞鹰传书汇报了一件事——霖州城的五千乌甲军虽随他们归来大半,只留少数人镇守等着跟朝廷人员交接,但吊魂棺那边似乎有神秘人物绕开了乌甲军,潜入了那个地下迷宫。
  眼线本想调查对方的目的跟身份,却不想那个地下迷宫莫名塌方了。
  明谨第一时间摸出了江文凯的密信匣子,若有所思。
  有人在找这个东西?
  找不到,就直接炸了,不愿意让别人察觉到半点踪迹。
  一般这种做法——始作俑者做贼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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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山可是我们昭国最好的温泉山,听说上面的温泉泡一泡可以延年益寿呢!”
  坐在前往泉山的马车上,明月管不住嘴,一路上叭叭个不停。
  明黛看她一眼,也没说啥,就一句,“听说是你最早知道我哭晕在西阁的?”
  这话意味深长啊。
  明月霎时安静了。
  没人能救她,因为这次明谨不与她们同车。
  她被别人邀请了,是一个不好拒绝的人。
 
 
第110章 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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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珏殿下以往甚少参与宗室活动,没想到这次竟参加了,看来昭国丰年的确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宽敞庄重但并不奢华的马车里,明谨跟褚兰艾面对面说话。
  “父王也不理政事,我也游山玩水居多,鲜少参与宗室之事,但这一次实为重要,大长公主姑祖母为宗室之长,亲自通传,不可缺席。”
  姑祖母是先帝幼妹,当年娇宠,尊贵非凡,是先帝登基为尊之路上少有没赶尽杀绝的皇室手足,如今过了这许多年,熬过了先帝,论资历,论身份,的确是宗室之长,也难怪褚兰艾会参加。
  不过……明谨听到这人的话,眉目有些动容,但没说什么。
  “谢二姑娘很羡慕。”
  “什么?”明谨本看着窗外,闻言回头瞧她,形色从容,“殿下何意?”
  “特地将言贞送到江湖,给她安排好习武之路,天高水长,自由自在,说明你内心渴望过这种日子,你这是把自己最想要的,送给了她。”
  被看破了,明谨也没躲闪,反而定定对视着褚兰艾,轻描淡写道:“所以殿下是想让我也羡慕嫉妒你么?”
  可以游山玩水,无所桎梏,该是多大的福分。
  “不,是想揣度谢二姑娘是什么样的人。”
  “好对付谢家?”
  “谢二姑娘已经敏感到认为周遭都是谢家敌人的程度么?”
  褚兰艾按着手里的书,轻声道:“如今看来,谢家于国是有大益的,二姑娘这步棋走得很好,若是能一直长久就好了。”
  “我也希望如此。”明谨笑着应。
  这位尊贵的公主是善是恶,明谨没多想,她只判断了一件事——只要她父亲是恶的,那整个天下待她谢家就是恶的,若是好的……
  明谨掀开帘子,看着远方高耸屹立于云雾缭绕之中的泉山。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余地可留,她也只能尽己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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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珏公主的鸾驾果然气派,但也不妨碍明谨两人一掀开帘子就见到两尊门神挡在前面。
  一个是明月,一个就是昭阳。
  两人都怒瞪对方,一个带着虎仔儿倔强憨憨的气概,一个带着金尊玉贵拿额头看人的气派,瞧着对方都厌憎鄙夷,那小眼神都一套一套的。
  明谨看了,微微惊讶,但也没喧宾夺主,只等着褚兰艾表态。
  后者也淡定,直接下了马车,秋水纹浅画月的素纤软纱衣摆轻,淡道:“何事?”
  那冷淡声儿像是从冰川里凿出的碎冰似的。昭阳一直怵她,但也因为接触太多而习惯,还有回话的胆气,所以倒也理直气壮道:“当然是来等姐姐你的啊,可是这个谢家庶女目无尊卑,竟以下犯上,若非今日场合贵重,我早该发作了她,也好在姐姐你在,还得看姐姐你处理。”
  其实皇族还是世家都少有蠢笨的,除非天生智力有碍,或者宠溺废了,不然就算是最被冷落的血脉也会得到远高于普通人的教育资源,像昭阳,本质不算特别聪颖,但也因为生长在复杂的环境里,所以也挺有小心机的。
  这一番话下来,既不显得她跋扈,又挑出了明月的身份,且把处置权交给比自己尊贵的褚兰艾,这样一来,既羞辱了明月,给自己出了气,又因为自己没实际惩戒过明月,让明谨也没话说。
  明月闻言生气,腮帮子鼓鼓的,可瞧到明谨淡淡面色,又怵得很,想到在家中被教导凡事动心忍性,自身不敌对方的时候万万不要意气用事,所以她忍了。
  她这一忍,褚兰艾有些惊讶,不动声色瞥过明谨,且也抬手替下车的明谨撑了手助力她下车。
  这一幕让昭阳有些错愕,脸色也颇难看。
  明谨也惊讶,但打量过对方,知晓这位主儿因是独女,虽容貌清冷如仙,却是自小被撑门楣一般养大的,自不会把自己摆到弱女子娇养那般的位置,是以哪怕对她这样有些敌意的奸臣之女也不乏风度。
  不过……明谨目光扫过对方秀挺身姿,手掌撑在了对方手腕上,且朝褚兰艾浅笑行礼,“多谢殿下。”
  褚兰艾瞥过对方的手,“客气。”
  等明谨收了手,褚兰艾才垂手,对昭阳道:“你来等我这个姐姐,她来等她的姐姐,哪里就犯上了?”
  昭阳顿时僵住了,“她……她没跟我行礼。”
  这下明月忍不住了,“我行了,可她非说我是庶女,得跪拜礼,这我可不能忍,我虽然是庶女,可我姐姐在家可教过我各品级之间的礼节呢,然后我就说什么时候等她变成公主,别说跪拜,就是让我蛤蟆趴地都行。”
  要从郡主变成公主,那也得有褚兰艾的命格才行。
  昭阳也是气愤明月如此说,才跟她闹起来,本以为这个庶女没什么胆气把这种话袒露,毕竟她一个庶女,遇到这种事,就该卑微认错,以息事宁人。
  “你学错了。”褚兰艾忽到,昭阳一喜,以为褚兰艾要训诫谢明月,却不想……
  “就是本朝公主,也不兴让官员家眷动辄跪拜的,除非是盛典礼制中的朝拜,但那一般跪拜的也不止一个公主了,主要拜的还是君王。”
  “礼仪的存在,为的不是煊赫权力,而是为了克制言行,磨砺意志,本质为克己复礼。”
  褚兰艾这话一说,三分威严也足够了,昭阳都吓得低了头,可褚兰艾发现那个叫谢明月的表情有些怪,还飞快看了她的嫡姐。
  “你也说过这个?”褚兰艾问明谨,挺直接。
  明谨反应也快,轻笑道:“没有。”
  谢明月:“???”
  你没说一百也有八十遍了姐!
  褚兰艾微微皱眉,像是陷入了一种沉思。
  她不太信谢明谨这种人会为这种小事撒谎,可她又真觉得对方在骗自己。
  “多谢殿下载我一程,如此,就不耽误殿下随宗室贵人们登山了。”
  明谨告退后带着明月还有不远处等着的明黛以及谢之檩等人上了山。
  谢家今日来的长辈除外,小辈也就两人是庶出的,但因是大房所出,尤其是谢之檩,总是招人眼,是以明谨让三房的谢之岫带着,免得落单让人谋算了。
  昭阳冷眼瞧着,撇嘴,“威风什么啊威风,这个谢明谨……”
  还没说完,她忽然闭嘴。
 
 
第111章 太宰之孙
  昭阳无疑是见过大场面的,此刻见到谢明谨后面跟随的谢家护卫,对方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轻健威武,步履轻盈。
  “按礼制,她可以携带十个护卫,你说威风不威风?”
  “那姐姐你的护卫还十二个呢!”
  “她那十个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褚兰艾拾阶而上的时候,给昭阳留了话。
  “这是最后一次,不要随便跟这些掌握实权的官员家族起争执,宗室高贵,可以当饭吃,但不能救命——你可别忘了宴王。”
  “不过这本身也跟护卫无关。”
  那跟什么有关?
  褚兰艾管自己走了,在林间晨光剖析中,她的背影如剑清冷,锋芒凌厉。
  而再往上看,先走的谢明谨带人上了山道台阶,基本许多宗室跟朝廷大员的官眷都退避三舍,其中不乏一些非皇家主脉所出的郡主。
  尤其是昭阳见过往日跟自己特别不和的朝歌郡主竟笑盈盈主动跟明谨打招呼。
  昭阳茫然无措,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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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刚刚都不帮我。”谢明月一路都嘟着嘴,见明谨没理她的意思,于是自己找了戏份。
  明谨走在前面,看着风景,依旧没理她,明黛却没给明月面子,“你省省吧,如果不是她在,你以为那个清珏公主会放过你?”
  明谨:“她会。”
  两女齐齐看向她。
  “来泉山是因为君上跟大长公主的意志所在,顺便泡温泉,却无端为别人半路走岔道摘果子,非君子所为。”
  明黛明白了,“你觉得这位殿下是君子?”
  明月:“哪里有果子?”
  本来明黛明谨还想揣度下宗室那边是否对谢家也有部署,但明月这么一说,气氛一下子没了。
  “行了,虽然宴席在明晚,但最好不要比最上面那几位更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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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月亘久,世人公认泉山乃天下大灵山之一,否则也不会被列为历朝历代皇族所属,其之大气,其之绝美,如何用言语形容?
  “白龙过云隙,盘山而绕,吐霜雪而凝苍松。有仙悦之,则临,揽宫阙之珠华。层层筑崛,尽人间盛世,融自然灵光,凡人寻仙而来,登高望远,仙隐无踪,却见青碧挽秋色,冬来落瀑泽,若有无尽山客,阅览天下山河。”
  不知是谁在路上高声吟诵,谈不上多高的作词造诣,但情景相融,情绪豪迈,通俗易懂,倒也让登山的官家亲眷以及宗室子弟们拍手叫好。
  明谨她们也听到了,但还依稀听到那边传来别人呼喊一个人,似钦佩,似亲切。
  慎之。
  仿佛这个人的存在引了喧嚣,又聚拢了儿郎风华,惹得无数人追捧一般,男儿钦佩,女儿爱慕,端是热闹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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