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也有剑心通明境界十年功力了。
这九天剑胎如此可怕,莫怪那些人趋之若鹜。
明谨结束调息,原本趴在边上打盹的大毛本高兴,坐了起来,却发现她又开始忙起来了。
挖土。
明谨挖了土,将土跟水混了起来,黏度差不多时,它将九天剑胎表层轻轻覆在上面沾染一层,然后将它放在干净的木板上滚压过。
一开始很不成功,模糊许多,她试了很多次,最终在废了六块板后,第七块差不多清晰了。
木板上留下了泥痕,也显露了字体。
果然,是文字微雕。
明谨看着眼前微小的字体,顿悟:这是大周古文,对了,外面秘洞平台上的祭台亦是周古文。
周古文行文并不详细,通常一字尽许多意思,这些微雕文字看似不少,其实也不多,但囊括了许多含义——尤其是前面一段。
她幼年虽得父亲祖父教导,但私底下,她的母亲也曾偷偷教育过她一种古文字。
大周文字,当时她想着自己母亲可能是大周遗留下来的某些秘族,因此隐晦,不敢让父亲他们知道。
周古文向来深刻,难以学会,饶是她聪慧,对此素来敏锐,也花了不短的时间,倒是她母亲对此悲喜难言,她估摸着是后者当年学习的过程中深受其害,毕竟她是那样一个贪玩的人。
想到过去,明谨不顾九天剑胎上遗留的泥渍,手掌抚过,眉心温和了几分,但也没妨碍她翻译这些古文的意思:“吾,第二无心,蝶恋花创派之人,携父之遗物于此秘藏。吾父历经天外玄异之变而不死,得天造化,血脉变故,但感念世事无常,天地沧桑,父母皆陨,吾亦不知岁月何其远,道阻且长,唯恐负此物恩德,亦唯恐它显露人间酿成大祸,自于此委托大猫看守,大猫,与父同经变故而不死之异兽,深藏山野间,吾于变故后遭遇它,经历厮杀,一同成长,最终压制了它。虽当初是以武力征服,但吾能感觉到它的灵性与纯真,便定下盟约,让它看守此物,希它能约束自身,不再放纵野性,徒惹世外之人攻讦谋害。吾亦念岁月消长,人无永恒,不知未来如何,若有我蝶恋花后人得到它,希珍爱善用,但此物玄妙非常,难以驾驭,希尔修此秘术,淬炼自身。最后一言:非天外合一者,不可完全驾驭,剑有双刃,伤己伤人,莫让自己成为力量之奴仆,克制与纵横需得无穷冷静意志,谨此以表。”
明谨往下看,便是一篇心法。
她眼下主修的剑法自是她母亲当年留下的秘籍,说来也怪,她既能感受道当年母亲走时的绝烈,又能感受道她对自己绝烈后的爱护。
就好像她刻意要跟自己的女儿切断所有联系,但又希望她健康成长,亦有一线希望可得力量庇护自身。
作为一个剑客,她唯一能留给她的也只有自己自小修行的家族剑道。
《陈遑剑》。
此前云魅就是认出了它才被吓到。
明谨天赋惊人,自身体质亦有莫大的优势,仿佛天然为它而生,可问题也在于她是一朝得势,少了根基,用了莫大的资源在短短四年中修行迅猛,却也因此生了些桎梏,便是缺乏沉甸的底蕴。
明谨自知道自己的短处在哪,《陈遑剑》乃世间少有的顶级剑道,何其高深,她却缺了相应的心法——蝶恋花之人是有的,她所知道的所有蝶恋花之人都学了,可她不是,她不是蝶恋花的人。
于是,就此桎梏。
如今,蝶恋花的始祖将一本更贴近核心的心法留了下来,到了她手中。
那一刻,明谨莫名觉得自己的命运可能一辈子都离不开这温柔缱绻的三个字了。
算起来,这也是自己的长辈吧。
明谨低下头,仿佛回到了那一日,她戴了斗笠提剑而出,但在过了门槛时顿了下足,伸手抚了下拱门边上长得极好的木槿花,动作尤其温柔眷恋。
然后才毅然离开。
第178章 信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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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谨向来是个务实派,她此前可以不贪图九天剑胎,克制欲望,但现在真正得手了,她也不会将之拒之门外。
因为她深刻了解到它是敌人的目标,而这个敌人时刻想杀它。
没有比得到敌人心头好并增强实力乃至于后期反击敌人更痛快的事了。
江湖么,不就快意恩仇。
明谨果断修炼了这个心法,也是奇怪,也可能是这位蝶恋花创派祖师不欲让它流传,所以也没留下它的姓名。
明谨姑且叫它九天心法吧。
“这九天剑胎的硬度世间绝无仅有,竟也被微雕了,也不知是何武器,又不知这位祖师当年又是何等内力修为,哪怕不是天人合一,也该是上善若水的巅峰之境。”
这心法晦涩,高深玄奥,难以理解,难以掌控,很多人连文字都看不懂,更别提其他,可明谨不会,她莫名觉得如鱼得水,就好像它天然为她而存在一般。
“难怪母亲那般遭人嫉妒。”她从白衣剑雪楼的琴白衣口中得知了自己的体质,跟她的母亲属于一个路数的,当时不觉得什么,因她虽向往武道,却终究没从小被奠定过武道艰难的概念,没得对比,也就无从感受自身的优越。
直到现在。
当九天心法的内力入门,她全身内力纯度焕然一新,那种强大且坚韧无比的内力让她有一种超然的境界感。
一苇渡江?不对,还没到。
这种境界感是独立在外的,好像她走上了一条更强更高端的武道,在道的阶级上就凌驾于其他人。
她不知道当年她的母亲是否也走过这条路,但她自己感觉到了。
“天人合一么,莫非将来的我也能?”
半道出家,凭着白衣剑雪楼救命,背负着不堪罪孽的她何德何能能用蝶恋花的所有物天人合一?
明谨苦笑着,一遍轻抚过九天剑胎,却不再多言,因为一只宽大的肉爪子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抬头看向大毛,大毛歪了下脑袋,却不挪开目光,只静静看着她。
似是好奇她为什么难过,可它竟又是深切感受到她难过了。
明谨心里大范围暖了一片,竟放下了九天剑胎,直接抱住了它,并揉揉它的大脑袋,说了一句话。
“何其有幸能成为他,得你喜欢与庇护。”
“大毛毛,其实我还是很幸运的。”
她笑着说,眉眼弯弯,在无人之境,唯独与一只兽露出了这天地间最豁达温暖且粲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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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谨修行过后,不知疲惫,但也知道克制,她没有冷落大毛,尤其是发觉大毛的肚子一直咕咕叫,她结束修炼,起身让它去找吃的。
大毛立马从趴势站起,带着她往内测走去,原来上面是水流源头,一个水潭,水潭里……好多鱼!
明谨呆愣了很久,问它:“他给你挖的?”
它想了下,用爪子戳了下她自己。
明谨知道它还是认定自己就是从前那个人,但她凭着那心法文字用法可以断定对方是男子。
不过可能对于它而言,男女是无分别的,样貌体型也是无分别的。
明谨也不会多解释,就看着它下水捞鱼。
此地无火石,亦无钻木取火的条件,但它爪子磨了下地面石头就生了火。
真乃玄异!
果然,当明谨吃了半条中鱼就饱的时候,对方已经吃完一堆鱼了,而且还重新下水弄了一堆。
这样一水潭毫无天敌的鱼儿会无限繁衍,但数量始终控制着,唯一的可能性也只有——大毛的胃口很大。
明谨坐在水潭边上笑看它捞鱼,也伸手帮它烤鱼,倒也闲适,但她很快发现这边有些奇异的地方——此地已是内洞墙壁边沿,墙壁大片绵延,但壁上有密密麻麻的划痕,而且这些划痕构成了一个个字。
正。
每一个巨大的正,都带着些微焦痕。
明谨看了良久,闻到烤焦味才回神,且瞧见大毛哀怨的眼神。
她笑了笑,重新给它烤了一条,心中却在想——这无数的正,甚至已经布满偌大的山壁,该是多久的岁月?
百年?两百年?
而它,始终在等那个天天揍它却又给它挖水潭养鱼的人,也在等那个离开后从未再归来的人。
他唯一教会它的一个字,就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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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谨没算过时间,但她不可能一直没洗澡,也就在她想洗的时候,她下了水潭。
大毛见她下水,来了兴致,想跟她玩水,于是也跳下了水潭,明谨本跟它洒水玩,却见它沉下了身子,过了一会,等它上来,嘴里却叼着一根雪白如玉的大骨头。
明谨看了一眼,面色略变。
人骨?
这是一根手骨,大毛叼着它在水里抛来抛去玩,明谨没有阻止它,只是下了水,过了好一会,她上来,游到了水潭边,湿了一声,眉眼还在淌着水,看着大毛拿骨头开心玩闹的样子,她垂下眼,心头涩然。
水潭之下一副骸骨,骨骼如玉,是武道修为境界极高的特征,已近天人之境。
但他死在了水潭底下。
不,或者说,是他故意把自己埋葬在下面,以自己的躯体来喂养鱼儿,待鱼儿长大,成为大毛的口粮,他肉身的精华可助益大毛灵性的蜕变。
只有它变聪明了,才不会被骗,被猎杀。
这是极为古老的献祭。
大周贵族古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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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谨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于是她提出要出去,大毛竟没有闹腾,反而很顺从得带她出去了。
“你……”
大毛蹭蹭她的脸,却抬起爪子指了下上面的洞顶。
“你知道这些矿石对我们人有害处?”
大毛想了下,点点头。
所以它没有拒绝她的离开。
“你想跟我离开?”
“呜呜。”
“不行,外面一点都不好。”
“呜。”
“你愿意信我吗?像以前……信以前的我一样,继续信我。”
明谨伸出手,抚摸它的脑袋。
它点点头,一点都不迟疑。
“继续待在这座山里,直到……直到你能不磨爪子就能发出火焰,那时候,你来保护我,好不好?”
大毛伸出爪子,意思是自己现在也可以。
“现在不行,如果我死了,你肯定很难过,我不舍得你难过。如果你死了,那我就不止难过这么简单了。”
“我会变哦,或许就再也做不了好人了。”
第179章 扔过来
可能第二无心教过它死亡跟好人坏人的概念,它慌了,有些畏惧,听从了明谨的话。
它跟第二个人定下了诺言,虽然它一直觉得她就是第一个人。
诺言里包括两件事。
1,在这秘洞活动,至多不可超过外面一片山林,见人要记得躲。”
2,如果真躲不掉,有人要攻击你,那就杀了他。
大毛聪明,大概理解了,带着明谨重新下了湖泊,从湖泊的隐蔽水口将她送出神秘内洞。
在水下,明谨与大脑袋在洞口吐着泡泡的大毛摆摆手道别。
然后转身……
大毛目送她离去,待看不见了,它回身,湿漉漉得回到自己的老窝,回到水潭边上,在密密麻麻的正字边沿又用爪子划下了一痕。
但它不觉得难过,只是眯起大大的眼睛,打了一个哈切,趴下睡觉了。
它的岁月很悠久,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它总会等到自己的朋友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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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谨出了湖泊之前在水下已经确定过附近无人,出水后第一时间检查附近痕迹,自确定了有人来过,而且不少人,还发生了打斗,附近有血迹,她也回去看了徐秋白待着的地方。
他已经不在了,也不知是被人救走了,还是自己恢复了行动力走掉的。
明谨判断了下眼前信息,估摸着在失去大毛的踪迹又切实没有其他法门的情况下,邪道跟正道一拼,邪道显然吃亏,也急流勇退,往外撤了,就是不知道是否彻底离开圭甲山,还是……秘洞之外厮杀?
明谨提了轻功略出,中途路过了蜘蛛老巢,那巨蛛一看她就激动了,叫嚣着冲来。
面对面,明谨没有山壁也没有重新择路而逃,她只是指尖一并,剑气凝长。
洞窟魅影,跟巨蛛擦身而过之后,它在后面一动不动,然后嘎嚓一声,躯体裂开两半。
但她已然消失在长长的甬道尽头。
秘洞之外,现在的确场面很不好看。
因为在秘洞内,当时广陵谷谷主忌惮斐无道,不想跟正道死磕,毕竟他们的目的是九天剑胎,但说来也是怪了,那怪物就跟鬼似的销声匿迹了。
这秘洞之内必定又特异机关可连接神秘地带,可苦于找不到法子,无奈之下,又遇上正道的人咄咄逼来,他们也只能选择撤退,当时打算是——反正不管谁拿到九天剑胎,总归是要出洞的,堵死了大门不就行了。
好了,一出门,刚好见到褚兰艾这个王女,邪教之人兴奋了,正要动手,焱院跟无双堡主来了。
本来有广陵谷谷主在,这些人不算什么,可被耽搁了一下,这一耽搁,正道的人出来了。
原来正道的打算跟邪教的差不多,最重要的是亲眼见过斐无道一把将人打下山崖,他们有些怵,这人看着潇洒随意,其实阴晴不定,霸道中带着几分无情的残忍,实在不好相与。
于是众人纷纷退出洞窟。
这就撞上了。
撞上了,又瞧见对方要对褚兰艾下手,梨白衣岂能不动!于是出手!
她一出手,就显得武林诸人不动手,若是让王族女在此地被邪教攻杀而死,他们袖手旁观,这无异于跟朝廷宣战,虽他们对朝廷有敌意,但眼下绝无意开战,毕竟以和为贵放在哪个时代哪个局面都是王道法则。
于是诸人也跟着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