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她也不会在刚刚问他,她失忆前是不是很爱他这样的话。
昨日在他离开的几个时辰里,重夜去见了云南城,并将两人之间的过往没有一丝隐瞒的和盘托出。
云南城身为父亲,得知这货竟然曾经想要报复他女儿,甚至还图谋不轨。
云南城这个女儿奴,在练武场上,抡起一人高的大刀就向他砍来。
重夜却纹丝未动,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竟是想要生生接下这一刀。
云南城却在那刀距离重夜分毫之时止住了。
他直问他:“为何不躲?”
重夜说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不该躲。
在他决定向他坦白这一切的时候,他就有想到过,云南城将女儿视作眼珠子,心头肉,依着他的脾气,会想要杀了他,替女儿出气。
可他还是决定毫无保留的与他说了,他就是在赌,赌自己如今对云嘉姀的真心,堵作为一个父亲和外祖父,他还是希望给女儿和外孙一个完整的家。
所以他赌云南城在最后一刻会收手,就算不收手也只是皮肉之苦,必不会伤他的性命。
结果虽和重夜猜想的一样,但云南城的整个心理过程却不是这样。
他之所以没有一刀砍在他身上,全然是因为当初他身陷牢狱,性命攸关之际,是太子为他洗脱了冤屈,还了他清白。
虽然这其中有太子想要搬倒二皇子的夺储之争,但到底是帮了他,云南城这人做事一码是一码,他欠太子人情。
如今他远离朝堂,已然不能在朝事上还他这个人情,若再伤了他,岂不成了忘恩负义?
所以他不伤他,完全是出于这个原因,丝毫没有因为他是女儿腹中孩子爹这一点。
若他揪着这点,想起沁城的那个玷污女儿清白,毁了女儿一生的禽兽就是他!
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他只想立刻将他劈成两半,丝毫不想给他任何改过自新的机会。
三条腿的□□难找,这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
他的女儿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爱她,疼她的男子多了去了,岂会缺了他这一个,就是太子又如何?
但这些都是云南城在砍人时心里的想法,待他收了刀,想要让他趁着他还没改变主意,赶紧回去做他的太子,不要再打扰他女儿的时候。
重夜却放低了姿态,只希望岳父大人能不计前嫌,哪怕是看在未出世孩子的份上,能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堂堂当今太子,手中握着滔天的权势,张口一个岳父大人,闭口一个岳父大人。
云南城胡子都快立起来了,谁是他岳父啊,他闺女那是无价之宝,岂能他几句岳父,说忽悠就能忽悠去的?
不过说气话归说气话,冷静下来,云南城还是问他,为何这般伏低做小?
要知道以他的权势,莫说女子,他想要这世间万物,只一句话都可唾手可得,何须如此?
重夜说,掺杂了权势的情都不真,夫妻之间原就是平等的,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有的只有两颗相爱的心。
他是真的爱上了这个羊毛卷姑娘,那种一日不见魂牵梦绕,深入骨髓的喜欢。
当他知道她离开时的那种绝望,由爱而生得恨意。
当他再次遇到她,知道她只是失忆,从未想过要离开他,甚至他们之间的婚约依旧存在,甚至还怀了属于他们的孩子,那一刻的激动与狂喜。
他觉得上天是恩戴他的,让他在失去过后,竟还能复得。
而这一切,让他更加珍惜与她的再次相遇。
他所求不多,只希望云南城能给他一次从新接触云嘉姀的机会,他必将倾尽所有来疼她,爱她,呵护她。
若她依旧无动于衷,若她不喜,他决不再纠缠。
“你说你真心,用什么可证明?”
重夜知道云南城心中所想,他交予云南城一个小折子,“还请岳父大人代为保管,以示小婿决心。”
云南城一看,也是一惊,“你真的要把这个给我?”
重夜:“这辈子与我而言,只两件事最重要,一是皇位,二是姀儿,缺一不可。”
“倘若未来我负了她,您大可将这密折交给二皇子,我必万劫不复,从此与皇位无缘。”
云南城叹了一口气,一直都听闻太子痴迷商道,没想到还是个情种。
他到也不是坚决不让重夜和他闺女在一起,只是怕这渣男再伤了女儿的心。
他曾问过女儿,生产之后,可有想过嫁人?
云嘉姀却摸着小腹道:“若她嫁了人,那这孩子怎么办?”
她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人对别人的孩子真的视如己出,所以她为了孩子,并不打算再嫁。
那时云嘉姀以为自己是丧夫,可云南城知道,他的闺女还是待嫁闺中的小女儿,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辈子没有机会穿上火红的嫁衣,做最美丽的新娘,风风光光的出嫁,嫁给自己心仪的男子。
而眼前这人,若真的对他女儿好,姀儿若能真的喜欢他……
罢了!罢了!
太子将自己的命脉,身家性命都交给了他,而他不要求一个机会而已,若他不给岂不是太不近人情?
最终云南城还是被重夜的真心打动,说服了他。
如此才有了青衿后面的那套说辞,这主意倒不是重夜出的,但他也没少往这方向引导就是了。
摆平了岳父,这也只不过是遥遥长征路上,成功跨出的一小步。
摆平这心如磐石的小人儿,才是最难的地方。
瞧着她吃完了早饭,男子便提出带她出去走走,顺便增加一下感情。
可云嘉姀说不行,她今天要去喜郎中那诊脉。
重夜一听诊脉二字,以为她那里不舒服,云嘉姀说没有,只是例行诊脉,每隔几日都会去瞧瞧,看看腹中的孩子可安好。
原来是例行诊脉,重夜心中常舒了一口气。
不过既然去看肚子里这小家伙是否安好,重夜作为孩子的父亲,毋庸置疑,必然是要跟着一同前去的。
喜郎中是番禹有名的老郎中,对孕产最为在行,所以方圆百里的孕妇都找他来瞧。
云嘉姀每次去诊脉的时候,都会碰到和她一样前来诊脉的孕妇。
那些孕妇都有丈夫陪同,关心呵护,小心照料着。云嘉姀那时瞧着别人家的丈夫,还好生羡慕过一阵,可惜自己丈夫去得早。
不过这突然从地里冒出来的丈夫说要跟她一块去诊脉,云嘉姀却有点不太情愿。
可秉承着为了孩子,也考虑到重夜的感受,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有权利知道孩子的情况,于是拒绝的话到嘴边,女子终是没能说出口。
于是喜郎中医馆门口,一辆马车刚停在门口,便有一男子手里拿着一双绣着老虎头的婴儿鞋,激动的走过过来。
想到车里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女子,男子面上露出难以抑制的喜悦。
帘子微动后,他紧紧的攥着那双小鞋子,准备了一个晚上的话刚要说出口,结果从车上下来的竟是一个墨色衣衫的冷脸男子。
那男子身量欣长,站在马车上更是高出他半个身子,这气势一下子就锐减了下来。
“你是谁,为何会在云姑娘的马车里?”
从隔壁街都能闻到浓浓的醋意,重夜垂眸,目光落在那男子手上的一双婴儿鞋上。
反问:“你又是谁?卖鞋的?”
这男子是番禹城的秀才,在这小城里也算是有头脸的文人,被重夜这么一问,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憋红了一张脸,气道:“我是对云姑娘倾心之人,这小鞋是给云姑娘孩子准备的,才不是卖鞋的!”
这人叫吴学文,对云嘉姀一见倾心,得知她丈夫早亡,他甘愿娶她为妻,入门就做爹,照顾她们母子。
只是云嘉姀始终不肯,吴学文不死心,便是掐算着日子,知道云嘉姀今日该来诊脉了,所以才在这里等,想要再次表白他的真心。
“哦。”重夜了然,他面不改色的接过吴学文的鞋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举起那双小鞋道,“东西不错,我先替我儿收下,谢了~不送!”
第三十五章 足疗按摩(三更)……
吴学文被重夜哽得一时说不上话, 震惊的看着刚从马车出来的云嘉姀。
“云姑娘,你……”他指着那个比自己高一头的男子,“你答应嫁他了?”
云嘉姀在马车里的时候已经听到了他们二人的对话, 女子垂眸,看向重夜手中那双巴掌大, 绣着小老虎图案的鞋子。
她将那鞋从重夜手中拿出来, 转而还给了吴学文。
“吴秀才, 谢谢你的好意,但无功不受禄,恕我不能平白收你的东西。”
云嘉姀的话很决绝, 没留有半分余地, 就如以往她拒绝他的时候一样。
吴学文其实心里也想到了云嘉姀会再次拒绝他, 可重夜的突然出现, 让他以为是她喜欢了别人。
他将这凭空出现的男子视作了情敌。
“你拒绝我, 是因为他吗?”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吴学文身量单薄,和重夜站在一起,比他矮了半个头。
他也知道论外貌,自己怕是比不上这位天降的竞争者, 可他还是不死心,因为他坚信,这世上再没有男子会和他一样,甘愿养别人的孩子。
哪怕现在是这样想,也只是说说而已, 日后得手,便会转了主意。
吴学文问的,其实也是重夜关心的。
他已经偷偷地拿自己和这位竞争者暗自做了比较, 虽然因为儿时被嘲讽,落下了心里阴影,他打小对自己的外表就不自信。
可眼下他却莫名的自信,打量了一番,觉他得无论是哪里,他都比吴学文优秀。
所以这小人儿当着他的面,这般果断的拒绝追求者,是不是因为他?
云嘉姀:“不是。”
她自然不是因为重夜才拒绝,她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接受吴学文,甚至重夜若不是为了孩子,她也不会想要给他机会。
失忆之后,她完全进入了一个单亲母亲的角色,她的计划里没有丈夫,没有孩子的父亲,从一开始就没有过,甚至压根就不需要。
男子刚刚扬起的眉角,却因为云嘉姀想都不用想的否定生生泼了一盆冷水。
也是,这女子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接纳他呢?
男子不气馁,反而越挫越勇,而一旁的吴秀才也从新燃起了希望,但却被云嘉姀毫不留情的当头一棒,打得泄了气,再说不出表白的话来。
重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小人儿拒绝别的男子,那叫一个稳准狠,直击要害,丝毫不留情面,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和那些竞争者有所不同,他带有先天的优势。
那就是他是这女子肚子里,那个小家伙的父亲,所以云嘉姀到底还是对他手下留情,没有说那些恨绝的话,给他留了面子。
男子一手扶女子的手,一只手臂护着她的腰,在跨进医馆大门的那一刻,这对俊男美女的出现,便是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云嘉姀常来这医馆诊脉,许多妇人都知道她,四月前云嘉姀初到番禹城,可谓是给这算不得大的小城带来了不小的轰动。
单说她这丧夫新寡,腹怀亡夫遗脉,与父亲相依为命这一条消息,就够大伙茶余饭后讨论进去一斤瓜子了。
可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云嘉姀的容貌,天香国色,就算是有了身孕,也是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
加之女子有孕,脱了少女的青涩单纯,一颦一笑更带着即将做人母,成熟稳重的韵味。
这么个天将仙子降落人间,真是把番禹城的男子看的一愣一愣的。
云嘉姀自来了番禹之后鲜少在人前露面,可越是这样,越是被见到的人传得神乎其神。
没几日就被按上了个番禹第一仙女子称号,成了一众男子心目中的美丽神话。
特别是吴秀才,更是对云嘉姀到了痴迷的地步,单身尚未娶妻的他,竟为了云小姐,甘愿养别人的孩子,双喜临门,喜当爹。
这消息传出来,众人不禁一阵唏嘘,那些妇人更是觉得,云嘉姀是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就连做了寡妇,还怀着孩子也不让这城中的男子消停。
不过眼下这寡妇身边出来了一个男子,那些个好信的妇人相视一眼,觉得一会她们又可以吃一斤瓜子了。
“云小姐您来了。”医馆的小学徒热情的上来招呼,当他看到一旁的重夜,好奇的问,“这位是?”
小学徒这么一问,一旁的妇人也都伸直了耳朵去听,重夜在一旁,面上不露,可心里却很是紧张。
他不知在众人面前,云嘉姀会如何介绍他们的关系。
“他是……”云嘉姀想了想道,“是孩子的父亲。”
小学徒有些惊讶,“您丈夫不是……”他没再说下去,只是看向重夜,有点惊讶。
云嘉姀解释:“中间有些误会,最近才知道他还在。”
“那可真是恭喜您了。”那小学徒看着死而复生的重夜,一脸羡慕道,“您生的这般好看,您丈夫也生得这般好看,你们的孩子生下来必定是个俊俏的娃娃。”
“那就承小兄弟吉言了。”重夜很愿意听这话,特别是说他和云嘉姀的孩子长得像他们俩这种。
云嘉姀虽然觉得这男人有些太容易满足了,不过是被说他们的孩子和他们长的像而已,他就心花怒放的,好像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
但云嘉姀不知道的是,重夜高兴的,不止是小学徒的话,还有她的那句“他是我孩子的父亲”。
从喜郎中医馆出来,重夜始终护着云嘉姀,护送她上马车,送她回家,然后她说累了,重夜便在外间喝茶看书,默默守着她睡午觉。
云嘉姀躺在床榻上,脑子里不禁冒出了一个疑问,他不是太子吗?他没有自己的事要忙吗?
听说皇帝年事已高,将所有的朝政都交给他来打理,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普通官吏尚且忙得抽不开身,身为掌朝太子,应该只会比他们更忙吧?
所以他现在这般气定神闲的守在外间,难道是个昏君?
云嘉姀被昏君这两个字吓到了,这时肚子里的小家伙踢了一下肚皮,云嘉姀抚了上去,脑子一松,很快就睡着了……
等云嘉姀一觉醒来的时候,和昨日一样,重夜已经不在外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