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想着,看来是她误会了,这人并不是不理国事,一心只有情爱的昏君,他离开应该就是处理自己的事情去了吧。
结果却听到院子里传来“呲啦,呲啦”,锯木头的声音,她走出一看,竟是重夜在院子里做起了木匠。
只见男子将袍子往腰上一卷,露出两条修长的腿,一脚蹬着木头凳子,一只脚踩着地面,手里拿着锯条,正一下一下认真的拉木头。
他这是唱哪出?
这时青衿走过来,给小姐搭上了衣服。
云嘉姀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青衿哪里知道太子心里所想,只摇头说不知。
重夜正埋头苦干,只差最后一步,马上就要竣工了。
当最后一下拉断,男子手里握着两根手指粗细,约莫腰宽的圆柱形棍子。
然后再用锉子将木茬两头打磨圆滑,最后在再把早就制作好,一个一个的小木珠子穿进圆木棍上,两端固定,如此便是做好了。
重夜对自己的第一个木匠作品很是满意,结果一回头便对上了云嘉姀的眼眸。
“你醒了?”男子含笑,眼中尽是温柔,“是不是这声音吵到你了?”
他刚刚动作很轻,已经很小心的不想扰到她休息。
云嘉姀摇头说没有,她睡得很好,是睡醒了之后才听到了院子里的声音,出来看看。
她问:“你做的这是什么?”
重夜挑眉,拿着这个棍子似的不明物体,让云嘉姀坐在凳子上。
他蹲下身,两只手各把着木棍的一端,木棍打横着落在女子的腰上,手上下移动,那串在木棍中间的小木珠就跟着转动了起来。
为了得到更好的效果,重夜将那些小木珠做成了凹凸不平的样子,这样滚在女子的腰上,深深浅浅的力道,就仿佛是有人在一下一下按摩一般,很是解乏。
云嘉姀忽然想到今日去医馆,她顺嘴问的喜郎中那句,“最近频频觉得腰疼,可有什么调理的方子?”
喜郎中说这个月份胎儿越来越大,腰部受到挤压,加之身子变沉,所以腰疼是正常的。
若是寻常孕妇,他倒是可开一些补气血方子调理,许能缓解孕妇的腰疼。
但云嘉姀体制特殊,是药三分毒,就算是对身体无害的药,也还是少用,甚至不用为好。
云嘉姀当时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有些失落,她这身子就是个遭罪的身子,别人吃些药便能缓解的事,她却只能挺着。
不过也只是一刻的怅然而已,云嘉姀从不会再这种事上纠结,所以她转瞬就把这件事给忘了,只是没想到重夜却记在了心里。
“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他拿着木棍,在云嘉姀的腰背上,一下一下滚动着,他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手重,弄疼了她。
她点头,“好受些了。”
女子的肯定给了男子莫大的鼓励和信心。
他更加卖力的滚着手中的棍子,肩膀,手臂,后背,最后干脆叫人搬来了一个小马扎,坐到云嘉姀面前。
撸起袖子,抬起女子的脚,脱了鞋袜,眉飞色舞道:“孤用这个给你做个足底,你觉可好?”
第三十六章 予以真心
云嘉姀的脚丫握在男子的手里, 她下意识想要缩回去,却被他一下一下,极舒适的力道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重夜见状, 叫人去打了盆热水,又给她换了把舒适的椅子, 让她坐着舒服一点。
“脚底是穴位最多的地方, 疏经活络, 也最为解乏。”
他说着,将她的小脚丫搭在他的膝盖上,也不顾脚上的水湿了他的衣袍, 一会指腹按压着脚底, 一会揉搓着脚面。
女子的脚小巧又柔软, 白白净净的, 因为怀孕的原因有些轻微的浮肿。
重夜并不是瞎按的, 他是有认真看过医书,对准了孕妇有益的穴位,有目的的按摩,手法也相当专业。
经重夜这样一按,女子的额间冒着微微的薄汗, 只觉得整个人都通畅了起来。
她随手拿起重夜刚刚做的小木棍放在手里打量着,指腹摸着那上面串起来,一个一个的小木珠,每一个都打磨得特别光滑,没有一丝毛刺。
这小木棒看着简单, 所需要的材料也不算多,可这一个一个的木珠,却需要极有耐性的人, 才能做到这般精致。
又会做木工活,又会按摩……云嘉姀真没想到重夜虽是堂堂太子,但在她面前却一点架子都没有,而且还会这么多技能,看来她以前的眼光还真的是挺不错的。
结果重夜却说,本是不会的,全都是现学的。
他还准备再研究研究,亲手给他们的孩子做一个小木马。
云嘉姀有些震惊,觉得这人怕是个天才,一日之内竟能学会两样东西,而且这两样东西都还十分能拿得出手。
莫染守在门外,听着两个主子之间的对话,不禁感叹一声。
他们殿下之所以能这么厉害,简直都要成仙了,那还不是因为殿下想要得到太子妃的心,这都是爱情的力量啊!
……
夜里,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重夜起身去关窗,却发现床榻上的小孕妇蹙着眉头,很是难受的样子,在给自己抓痒。
他原是唇角含笑,觉得她就是连抓痒的样子都是这么的可爱,可转瞬他才发现,原来是这屋里的蚊子,扰了她安睡。
因为外面下了雨的缘故,这屋外的蚊子一股脑地蜂拥进了屋里,重夜身上有草药熏着,自然是鼠蚁蛇虫都不敢靠近。
但云嘉姀怀孕后畏热,总是不愿落帷帐嫌闷,加之孕妇气血旺盛,更易招蚊子,所以这女子的身上被叮了许多又红又肿的包。
偏她还极其嗜睡,明明痒得不行却不愿意醒,只是跟自己较劲似的使劲的挠着,最后把薄薄的皮肤都挠破了皮,甚至还出了血筋。
男子借着月光,撒摸着昏暗的屋子,仅是一会的功夫,他就听到了好几只蚊子在他耳边,“嗡嗡嗡”的飞过去。
若她就这样子睡上一夜,还不得被蚊子给吃了?
他引了一盏灯,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药膏,借着微弱的烛光,一处一处的替女子将蚊虫叮咬的地方擦上药膏。
他的指腹沾着一点药膏,轻缓的揉搓在红肿的虫包之上,手臂,胸口,下巴。
重夜一边抹,一边数。
一个,两个,三个……竟有十八个大红包!
他正要收手,以为擦完了,结果女子却隔着亵裤,用力的去挠她的屁.股蛋。
她身上只着一层薄薄的纱衣,有些蚊子嘴巴长,隔着薄衣去叮也是有的。
男子身子僵了一下,他有一刻的迟疑,觉得自己要不要帮她给这里也上药?
这种事若是换做之前,他定然是想都不用想,只脱了她的裤子给她上药就是了。
可此刻他和这小人儿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总让他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许是太在乎了,所以一起都那么的小心翼翼,生怕会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向来做事我行我素,却在这女子身上变得瞻前顾后了起来。
可瞧着她越抓越痒,越痒越抓的样子难受急了,想了想,重夜还是决定给她上药。
于是修长的手指挑起那薄薄地亵裤,女子身上如璞玉一般,白得没有半点瑕疵,他的手缓缓向下,直到露出那红肿的虫包。
清清凉凉的感觉很快就缓解的瘙痒,身上舒服了,女子的睡意也渐沉了。
他秉承着自己正人君子的作风,但实则也是长期吃素的和尚,真的不敢多看。
上完了药,并未有一刻的迟疑,便将裤子又穿了回去。
随之女子身子一翻,上衣向上窜了窜,露出了圆鼓鼓的肚皮。
重夜一直以来见到的云嘉姀,都是被衣服遮挡着小腹的样子,虽能看出孕态,但因为裙子宽松,却始终看不真切。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接的见到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原本记忆中的女子,弱柳扶风般,腰肢柔软又纤细。
而现在怀了孕的她,小腹前倏然多了这么大一个累赘,难怪她会觉得腰疼。
他怕她着凉,原是想要给她把衣服拽下来,遮上肚子。
可原本平坦的肚皮上,却突然顶起了一个高高的,鸡蛋大小的小包,然后那个小包一路向下,划呀划,直到女子的肚脐处,又突然消失不见。
男子从没见过胎动,那一刻他动作僵持,连呼吸都停滞了,那昙花一现般的转瞬即逝,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出现了幻觉?
直到他看见那小包又突然顶起,突然落下,一会出现在左边,一会又出现在右边。
反反复复几次,他才确定了,真的是肚子里的孩子在动。
纵然他在得知云嘉姀有孕,得知自己要做父亲后很欢喜。
可只有在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意识到这个小生命的存在,他活生生的就住在她的肚子里,有血有肉,会调皮会动。
静谧的深夜,外面的雨哗啦啦的下着,屋内的男子坐在床榻旁,借着一盏烛光,好似没见过世面似的,紧紧的盯着女子的肚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肚子里那小家伙,一个人的表演。
而小家伙似乎也察觉到了父亲正在注视着他,他比以往动得更欢了。
重夜忍不住,用手轻轻摸了下鼓出来的小包,小家伙就像回应母亲时那样,倏得一下缩回去,有倏的从另一个地方伸出来,和重夜藏着猫猫,不亦乐乎。
那夜,是这父子两个第一次,隔着云嘉姀的肚皮,用这样特殊的方式有了联系。
而重夜几乎兴奋的一夜未睡,他守在这母子两身边,为他们赶了一夜的蚊子。
第二日云嘉姀醒来,忽然发现窗上多了一层粗丝织成的纱帘子,这丝是一种特殊的蚕吐出的丝,无论是粗细,柔软度还是韧度,都是制作纱窗的顶好材料。
因为普通的纱太过细密,虽能阻挡蚊虫,但却不透风,云嘉姀觉得闷热就叫人撤了。
而这种质地的纱间隙大,并不阻挡空气流通,所以不会觉得闷热还能遮挡蚊虫。
只是这种稀罕玩意,云嘉姀只在来番禹的途中见过一次,好像在番禹根本就买不到。
青衿告诉她,是重夜让莫染连夜去百里外的乌镇买回来的,殿下还说窗下养的花太招蚊子,不利于小姐休息,于是连夜把这花都刨了,换了一个大鱼缸,里面养了两条锦鲤,可好看了!
青衿说得很兴奋,直说太子殿下对小姐体贴入微,她看得出来是用了真心了。
云嘉姀却有些惆怅的望向窗外,瞧着树杈上两只喜鹊在围着鸟巢,哺育着他们的孩子,这世间的夫妇大多也都是这个样子的吧。
她看得出,重夜似乎也在很努力的想要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可是她呢?
他这样努力的对她好,若她却依旧不动心该怎么办?
女子有些懊恼,她怎么就突然失去记忆了,她那么想要去试着接受他,可却因为她的遗忘,她的内心一直在抵触着他。
哪怕就连青衿都被他打动了,她也能够看得出他并非玩笑,也并非头脑一热。
可是她怎么就是一点都不心动呢?
可若非真心,她又不想勉强自己做她不愿的事。
所以曾经的过往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似乎忆起过去,她才能够找回当初她与重夜真心相爱时的那种感觉。
她看向外间地上,那处早已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想着这位金尊玉贵的当朝太子,为了她甘愿打地铺,为她捏脚按摩,甚至做木匠。
他的确为了她做了很多。
这男子一颗痴心,若她不能接受,也不该这般招惹他,耽误他,又辜负了他。
女子心中五味杂陈,不该如何是好。
此时重夜走进屋,他手里拿着一个绣着老虎头的小帽子,递给云嘉姀看。
问她觉得怎么样?
云嘉姀接过那小帽,上面的小老虎秀得活灵活现,十分精致,她惊讶,“这……也是你现学的?”
“这个太繁琐,孤实在做不来。”重夜笑道,“不过这花样是孤亲手绘画,再找绣娘绣的。”
他看着巴掌大的小帽子,
忆起昨夜那小家伙在云嘉姀的肚子里翻跟头打把式的,一看就是个活泼爱动的孩子。
他猜想许是个儿子,如此便做了这样一顶老虎帽,已经开始想着他出生后,带着这顶小帽会是个什么俊俏模样。
云嘉姀十分中肯回答:“挺好看的。”
男子并没有注意到女子眼中的异样,他一夜未睡却兴奋的似个孩子。
他道:“姀儿你说,咱们儿子见了是不是也会喜欢?”
那一刻,云嘉姀心中的负罪感更重,她觉得自己不该在这般没有结果的耽误他的时间。
或许她该想办法,恢复记忆试试?
第三十七章 小孕妇
转眼过去一个月, 腊月深冬,番禹依旧极热,只是早晚的温差渐凉, 需搭上一件薄衣。
再过一个月就是新年除夕,小镇子里的人都在忙碌的筹备年货, 到处洋溢着喜庆的年味。
而云嘉姀却靠坐在罗汉床旁, 任由外面是如何的热闹, 她只拿着一小碟鱼食,喂着窗下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锦鲤,丝毫不愿走动半分。
一个月过去, 这两条锦鲤被她味得肥得不象话, 似是要撑破小小的鱼缸。
而她的身子越加变沉, 胸前这大肉球肉眼可见的比上个月大了一圈, 她整个人也开始变得备懒起来。
偏喜郎中说, 若想要顺利生产,万不可这般懒惰,不爱运动,适当的活动有益产妇顺利生产,降低难产的几率。
她这是头胎, 原就是比生育过的女子要难生些,自古女子生产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生死只在一瞬之间,那些在生产时丧命得也比比皆是。
云嘉姀是个乐观主义的人,纵然喜郎中皱着紧巴巴的眉头吓唬她, 可她却半分没有害怕。
倒是重夜,脸色一会青一会白,整个人都变得抑郁了起来, 自那日之后,也不管云嘉姀愿不愿意,反正就是天天拉着她去散步就是了。
云嘉姀不乐意,每次都想着各种办法能逃则逃,能避则避,可他到好,直接二话不说,抱着她就往出走。
倒是这一个月的相处,让原本小心翼翼的重夜,对她竟开始动手动脚起来了。
云嘉姀想了想,这起因应该就是从他给她捏脚那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