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姑姑要去通知皇后,后宫远,皇后手上没兵,她还得找皇上,那他们时间还来得及。但若是去通知皇上……希望她不会。
小高心急如焚,终于看到井源带着一队金吾卫,从文华殿方向走了过来。
“来了,准备走!”
花荞她们已经整理好头发衣衫,不仔细看,看不出她们刚刚才跟人搏斗过。
小高走在花荞旁边,两个婢女跟在花荞后面。
“干什么的?”滕子俊装模作样问道。
“长公主奉命出宫去太庙敬香。”
小高将自己的腰牌递过去,滕子俊接过来看了看,一挥手:“放行。”
“滕大人,这不合规矩,长公主出门还要有皇后的令牌,单凭内侍腰牌可不行。”
滕子俊早知会这样,所以才需要井源的介入:
“东华门,怎么回事?”
好!井源来了!
“哦,井大人,是长公主要出宫去太庙,手续有些不合……”滕子俊答到。
井源过来给花荞行了个礼,说道:“宝应长公主,若是缺少腰牌,下官可以派人回去替您拿。”
“不是腰牌,是应该要有皇后娘娘的出门令牌。”那个守门的副将解释到。
井源刚想说话,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叫:
“拦住她们!别让他们出去!”
“拦住宝应长公主!”
后头一看,是皇上带着近卫军过来了,那个跑了的姑姑,就跟在皇上身边。
“宝应!你好大的胆子!杀了人就想跑吗?!”
朱瞻基大步走过来,他显然很生气,抬手指着花荞说:“你放走呼延锦,朕还没有找你算账,管教姑姑问个话,你就要杀人……”
花荞猛的抽出井源的佩刀,横在颈上,大声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死在你面前!”
长公主要自刎,井源趁机拦住他的金吾卫,往后退了几步。
一箭之地,朱瞻基停下脚步,皱眉问道:
“朕对你不好吗?你还想怎样?”
“放了他们三个!”
朱瞻基看了看小高他们,对守卫挥了挥手。
宫卫将东华门打开了一条缝,刚好容得一人进出。
“灿儿,你们快走!”花荞背对着她们,倒退着,护他们往门边走。
灿儿、小七出去了,轮到小高的时候,他将花荞使劲往门外推。
副将看见花荞要出去,正要关门,滕子俊一把抓住他低声骂到:“皇上还没有叫关门,你是不是想死!”
朱瞻基见花荞要走,怨气终于爆发:你们一个个都背叛朕!他伸手要了弓箭,对着就要出门的花荞,带头射了第一箭。
羽林卫立刻响应,一时间,百羽齐发。
花荞在门边还没有回身,刚好看见朱瞻基的箭离手,左手持弓,右手保持着放箭的姿势。
和在东宫射杀他妃子那一幕,一模一样。
花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下呆住了。
第435章 血染宫门暗潮涌动
小高也听到弓弦声。
回头正好看见朱瞻基的箭飞来,想也不想,撑住门缝,护在花荞身后,将有些恍惚的花荞,推出了门外。
跟着,他就要把门关起来,花荞一看不对劲,使劲撑着门缝不让他关门:“你快出来!”
“你……快走……我掩护……”小高并未松手。
“要走一起走!”
花荞伸手拉着小高手臂,要将他拉出来。
黑豆已经跑出来了,回头看见小高没跟来,也着急的回头,咬住他的裤腿往外拉。
一股血,从小高的嘴角流出来,可他却只顾朝着花荞微笑:
“我……不能……护你了……”
箭“叮叮咚咚”的射在门上,花荞泪流满面,她现在可以想象,小高的背后早已插满了箭,他只靠着一股意念坚持着:他要护她走。
花荞哭着松了手。
门缝还是合不上,黑豆不肯放弃,它的身体就卡在门缝里,咬着小高的裤腿,四肢撑地,身体后倾,鼻子哼哼着。
小高艰难的掏出它那个木头削的骨头,从门缝扔了出去:
“去!”
黑豆听见命令,放开小高的裤腿去捡木棍,再回头,门已经被小高用身体的力量,“砰”的关上了。
花荞放声大哭。
黑豆呆呆的看着门,嘴里叼着的木棍掉在地上。
一个蒙面人冲了过来,他捡起地上的木棍,将花荞一把抱起,低声说:“快叫黑豆跟过来!”
是呼延锦!
呼延锦片刻未停,花荞赶紧掏出袖袋里的竹哨吹起来。
还在不停用前爪刨门的黑豆,听到命令,犹豫了一下,转身朝着花荞跑了过去。
风中似乎传来小高的喘息:
不要回来了……
第一箭,是他射的……
马车上,花荞抱着黑豆默默流泪。
黑豆舔舔她脸上的泪,尾巴一下一下慢慢摆着,像要安慰她,又像在思考,小高为啥不出来……
呼延锦摸摸她的头,顺手将她托李赫交给他的碧玉簪,插在她的发髻上。
万一出事,至少丐帮会帮她逃走。
“赶紧换衣服,城门肯定已经收到指令,别的门出不去了,我们从安定门走。”
他钻出去坐到车辕上,让出地方给她们。
灿儿将包袱打开一看:
“孝服?”
花荞这才注意到,呼延锦也是穿着一身白袍。
三人换了衣服,头发也重新扎了,这才安心下来。
经过东直门的时候,呼延锦将她们换下的衣服扔下马车,很快,有花子过来拾起,抱着跑远了。
呼延锦搂着花荞说:“你放心,会有人去等着,找到小高的尸体后,把他运回三河县,在我们的地盘下葬。”
“他一直惦记着,你在他行弱冠礼的时候,给他取个字……”
呼延锦想了想说:
“他从小就是孤儿,教他武功的人,也不许他叫师傅,跟了我之后,又让他吃了那么多苦,如今,还为我们丧了命……就叫’永铭’吧,他永远住在我们心里。”
“永铭?高永铭……”
黑豆半闭着眼睛趴在花荞脚边,听见’高永铭’,忽然坐了起来,“呜呜”的叫了两声。
花荞的眼圈又红了:“小高喜欢这个字呢。”
花荞不知道的是,呼延锦后来不止运回了小高的尸身,还到净房里,找到了他留在那里的宝贝,花有财亲自替他重新装回身上,让他能完整下葬。
再后来,下葬那天,黑豆在坟前守了一夜。
经过东直门的时候,呼延锦就看见,城门已经关了。
“少家主,前面就是永定门,你们在前面的门洞下车,徐长老在那里等你们。”
李赫已经非常习惯,叫呼延锦的这个新称呼。
车里的花荞这才意识到,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是“呼延大人”和“长公主”。
朱瞻基向她射出那一箭,就什么都结束了。
呼延锦和花荞他们,在徐长老的安排下,进了送葬的队伍,李赫赶着马车,拉了一车陪葬品,也跟着出了城。
下葬有时辰,即便是关了城门,也会开门让他们出城,这是永定门的规矩。
等到有人向皇上报告,在西直门发现花荞他们换下的衣服时,呼延锦他们已经一路向东,离三河县越来越近了。
马车直接驶进了宋庄大院里,这回是悄悄出门,没人知道少家主出了趟门,更没人知道,出门的表姑娘回来了。
直到京城恢复平静,县里的人才知道,表姑娘的哥哥病逝,她将他从京城带回三河县下葬,表姑娘也在三河县长住下来了。
“等到你俩都出了孝期,就赶紧大婚吧,可惜,阿爹可能等不到那天喽。”
花有财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自从算出七星连珠逢日食的时间后,他心里一直患得患失。
“阿爹,您真的要回家乡?留在大明,阿荞、阿荣给您养老还不行吗?再说,现在还有您的大儿子谨逸呢。”
花荞才刚刚过上有父亲,有兄弟,还有恋人的日子,她可不愿意阿爹去一个遥远的地方。
花荣更是忧郁,阿爹说,不知道能不能把他带过去,没有经验,也找不到依据。
“师傅,既然七星连珠要等到十月初十,我认为不用太早告诉苏掌柜,这人一时激动,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那倒是。我只是想,我们一起来的,回去的时候也一起回去……”
花有财背着手回房去了,花荞走过去,推着呼延锦的轮椅笑道:“少家主,我推你去看看风景吧?”
呼延锦开始享受他的轮椅了,他仰脸看了一眼花荞小声笑道:“我们往山边走,去鸽子屋,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海明过来接了轮椅,花荞牵着呼延锦的手,走在轮椅旁边。
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黑豆,看见花荞往外走,也翘着尾巴跟了出来。
小高不在了,花荞成了它认定的第一主人。
“我们已经把案宗丢到大理寺里,这几天,又不断有人去顺天府衙告状,我相信,你那位哥哥,已经快坐不住了。”
呼延锦笑着说:“他不让我们好过,我们也不让他好过,只要大明百姓好过就够了。”
“我还没听你说,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呢。”
“没事,现在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我只是替他挖了个朝廷的蛀虫。只不过挖得狠了些,挖到汉王的脚背上了,就看他接不接得住。”
“挖蛀虫,这不是好事吗?”
“事是好事,但若是发生的时间不对,就会很难受,更何况,我们还不止一桩。”
“谨逸,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这些的?难道你早就想着这时候离开?”
花荞拽着他的一根手指头,在自己的手心画圈圈。
她越来越发现,她的师兄像终于云开雾散的大山。
不止是一座山峰,而是整个山脉。
第436章 春雨润物瀚海微澜
呼延锦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笑道:
“我做梦都想,和你过着这样的田园生活,什么也不用操心,只管生生孩子、晒晒太阳。这些事,并不是为了离开朝堂准备的。
从我独立出来做事开始,只要发现有人行为不端,我就去找到他犯法的蛛丝马迹。
有些花的时间短,查一两次就清楚了,有些自己去不一定查得到,还要李赫、海明他们动用各种力量去查。”
他拍拍花荞的手背又说: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为民除害。只不过,现在用来给你哥哥添堵,岂不是更有趣?”
“这样的事……很多吗?”
“很多。有些很小的地方,却养着很大的蛀虫,有些看上去忠厚善良的官,却是有野心的白眼狼……现在,我们有的是时间,又没有来自朝廷的束缚,不是吗?”
“好像我们回来第二天,李赫就出门了。”
“对,他去了南京。过两天海明也得走,我们生意上的事,还得有人去看着。”
“那……我能替你做些什么?”
“替我推轮椅啊!”
花荞刚要撅嘴,推着轮椅的海明笑出了声:
“少家主,您就别逗姑娘了,那天您不是和家主商量,要办一家……上善书院?”
“我们要办书院?”
“对啊,我们要像吴先生那样。我们不但教科举考试内容,还可以教师傅的’科学’。
除了书院,我们还要办医馆。师傅说叫……连锁医馆,按他的解释,’连锁’二字很贴切,这事可以交给郑宽去办。”
呼延锦眼神坚定,脸上带着自信的憧憬,他摇摇花荞的手,微笑着问:“你想不想帮忙呢?”
她没有回答,像是刚刚神游回来一样,笑道:
“对!我们先办医馆,然后就可以一下把你的腿’治’好,我就不用推轮椅了!”
花荞甩开他的手,“咯咯”笑着,张开双臂,迎着阳光,转着圈奔跑起来。
“哎!我这……你等等我啊……”
“有本事,你来追我呀!”
呼延锦咬牙切齿的说:
“好!我们就先办医馆!到时候,看你往哪跑!”
鸽子房建在山边。
这里都是宋庄的私地,除了租户,没人过来。
这排鸽子房并不是孤立的,它建在租户的后院里。他们还没走近,就看见大老三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家主、姑娘来了!我还正想送些鸽子蛋过去。”
他们不仅养了信鸽,还养了不少肉鸽,这样就算有人看到鸽子,也不会觉得奇怪。
大老三当初被花荞砍掉一只手臂,但又被她收留进了东郊的庄子,他本来就因打家劫舍,是朝廷的在逃钦犯,看见长公主诚意对他,也就认命了。反倒比别人更忠心。
跟大老三一起管鸽子房的,还有一位瘦瘦高高的少年,没名没姓,大家叫他“瘦子”。他是大老三在雪地里捡回来的,就一直跟在他身边。
搬到三河县以后,李赫想找个人负责养鸽子,问了庄上的人,没人敢承担,又不是鸡鸭,会飞的,没养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