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花锦——楚潆
时间:2021-02-17 10:23:03

  张樾给自己倒了杯酒道:“内阁大臣就天天劝皇上将汉王治罪,另一些就天天说不可。我就不知道,皇上顾忌些什么?”
  “汉王是他嫡亲叔叔,一不攻城略地,二不残害官员、鱼肉百姓,汉王随先皇征战多年,对太宗皇帝还有救命之恩。你说,他一个晚辈,如何不顾忌?”
  呼延锦拿起酒杯与张樾碰了一下,狡黠一笑:
  “汉王现在不是想造反吗?皇上何不欲擒故纵?”
  “哦?你又有什么馊主意?”
  呼延锦哈哈笑道:“吃完再说!”
  待了两个时辰,张樾匆匆回了京城,呼延锦也带着花荞回了三河县,而林龙枫,已经将“太岁锦囊”交给了刘同知的内人。
  果然如呼延锦所料,不出三日,“化太岁”便来了位客人,他一脸虔诚的看着林龙枫道:
  “林半仙,本人便是刘致远,特从乐安赶过来,还望您不吝赐教。”
  刘致远的密信,是他亲自送进京的,张樾费了些心思才截了下来。转到呼延锦手上的时候,他正和花荞一起在看他新得的银面具。
  “师兄,我也要一个,带上面具,便不知道我是男是女了。”
  花荞笑嘻嘻的,将面具戴在呼延锦的脸上。蒙上了半边脸,呼延锦本来就英俊的脸上,多了几分神秘和冷酷。
  呼延锦心中一动,花荞这句话给了他启发,他笑道:“好,不但给你做,还要给李赫、海明……他们一人做一个。”
  花荞眼睛一亮:“不错,这就成了分身幻影,叫人分不清到底有几个银面玄衣客。谨逸,你已经改用三棱鞭,不如把软鞭给我,教我用软鞭吧?”
  “你肯学软鞭?”呼延锦又惊又喜。
  “我不是你呼延家的媳妇?不能学呼延鞭?还是你不肯教?”花荞朝他翻了个白眼。
  呼延锦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将花荞揽在怀里,吻了吻她的脸颊,笑道:“那你可不能怕吃苦,我这个师父很严的。”
  花荞抿嘴笑了:“怕吃苦还做得成银面玄衣客?”
  他的手指,在桌面刘致远的那封密信上敲了敲:
  “银面玄衣客?今晚我就出发去乐安州,到汉王府里去做做客!”
 
 
第439章 劝汉王以退惑君心
  乐安州的城墙虽比不上皇城,却也比一般州府的要高,上面还新建了箭楼。
  除了没有护城河,它已经算是很雄伟了。
  呼延锦坐着马车进了城,城里,汉王府就占了六成,这也是藩王府的标准配置。
  海明已经来过几次乐安,他熟门熟路的带着呼延锦到了一家客栈。这家客栈在汉王府的西侧,可惜汉王府的墙高,就是站在二楼,也只看得见墙内错落的青瓦屋顶。
  “汉王是被太宗皇帝害了,他本可以做个富贵王爷……”
  呼延锦从窗口走回桌前,拿起一块软布,向父亲那样,擦拭着他的三棱鞭。这支三棱鞭,早已换了鞭鞘,可以像剑一样挂在腰间。
  “家主,乐安汉王府和他南京的王府几乎一模一样,这是图纸,您先看看路线……家主,要不,我进去见汉王……”
  “不,你在外面等我,我相信我可以走着出来。”
  呼延锦扫了一眼那张地形图,眼光在东门停留了片刻。那次,他是和小高一起进去,小高被射了一箭。海明的武功还不如小高,他不想历史重演。
  何况,他这次并不是去打探消息,他要和汉王见面。
  “那行。到时见没见您出来,我就朝里射火箭。”
  海明也是有备而来,带来的火箭叫做“二虎追羊”。
  这种单发火箭,有两个推进的火药筒,前面还有一个喷火的火药筒,经过陶庄主改进,它的尺寸更便于携带,但飞行距离更远,是放火的利器。
  海明把它藏在中空的车辕里,这是大明军队的配置,民间禁止持有,若是使用,很容易被汉王认为是朝廷所为。
  入夜,等王府廊下的灯光,次第暗了一层,呼延锦飞身上了王府的墙。
  呼延锦在屋顶上用飞石解决了月亮门边的两个护卫,再到书房门口的两个。明显,汉王觉得乐安比北京城里更安全,护卫也少了很多。
  “汉王殿下……您现在才看兵书,是不是太晚了?”
  呼延锦顺手将门关上,靠在门上,不紧不慢的说。汉王正闲着没事,别的也看不进,随手拿了本兵书翻翻。
  听到呼延锦的声音,猛的抬起头,只见一位面具的高大男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书房里。
  他正要喊“来人”,突然看清,那男人举起对着他的左手臂上豁然出现了一支小箭。
  “聪明。箭那么小,肯定喂了毒。可我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来……救你。”呼延锦的声音里,有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坚定。
  “你……是什么人?本王好好在自己的藩地,为何要你救?”
  呼延锦右手一扬,将那封誊抄的密信,飞到了汉王的桌上。汉王打开一看,是有人密告自己吞掉了盐运赃款的七成。
  他“哼”了一声:“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皇上也不敢拿本王怎样。”
  “殿下,您是不是忘了,当年永乐帝用李庆做了什么,让谭青、朱崇那些功勋将领倒下吧?您是要借永乐帝的未尽承诺,登上宝座的人,怎能做与祖训相悖之事?”
  “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汉王尚武,且性格暴躁,但他并非一无是处。他跟在永乐帝身边多年,永乐帝对他耳濡目染,他也是个心高气傲,自视甚高之人。
  呼延锦的面具在烛光下一闪,他便来到了汉王的面前。
  “您敢做,我为何不敢说。本月十九日起,您的护卫军陆续从周边州府,搜刮抢夺回多少兵器甲胄,存放在哪个仓库,您需不需要我报个数?”
  汉王目瞪口呆。
  “您的护卫军,用换人的方法,将老弱兵士变更军籍,招入青壮年平民以填补之。这……不是您的手下背着您做的吧?”
  汉王深吸了一口气,反倒镇定了许多,他平静问道:“请问阁下有何要求?”
  此银面客既然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不去朝廷告自己谋反,却到汉王府里找他聊天,必有图谋。
  “我刚才说过了,我是来帮你的。至于我自己,就是看着皇位上那一位不顺眼,他差点一箭射死我内人,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汉王脑子里快速转起来:没听说朱瞻基要射死哪个女人啊,难道是情仇?那小子年轻气盛,倒是有这种可能。
  他口气缓和了许多,又问道:“那阁下到访,就是为了这一封告密信?”
  “这还不够吗?您尚未准备充分,却给皇上一个抄您王府的借口,您是嫌自己私藏的兵器甲胄,皇上不知道吗?”
  汉王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他也觉得呼延锦的话在理,可盐运赃款不贪也贪几年了,自己豢养马匹、招募军士,这都是要花钱的。
  “这……不知阁下有何建议?”
  “皇上此时还在两难之中,大殿之上,日日都在打嘴仗,这封告密信,就有可能促使皇上下决心。我能为你拦一次,却不可能为你拦每一次。”
  呼延锦似笑非笑的唇,让汉王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所以,您应该趁早退回部分盐款,给皇上一个台阶,也不要去管那些陷入此案的官员,他们的命,不值得用您的前途来换。”
  “如此……便可?万一皇上嫌少,不肯罢休呢?”
  呼延锦显得有些不耐烦,说到:“您就不会大度点,拿出一个让他不嫌少的数?照不照做您自己看着办,若是您倒下了,我还可以去找赵王,您……却没有机会重来一次。”
  他看汉王默不作声,知他已经动了心,又乘胜追击道:
  “你在退回盐款的同时,可以提几条利国利民的国家民生建议,和您的要求,若是皇上尽数同意,说明皇上对您打消了疑虑。您也就赢得了更充裕的准备时间。”
  这一次,汉王终于点点头,说到:
  “不错,这是个好主意。本王会斟酌处理。阁下既然有心帮本王,何不如本王账下,助本王一臂之力?”
  呼延锦哈哈笑道:“都从您内部发力,又如何抵得上里应外合,来得更精准?汉王殿下您放心,您需要的时候,我自会出现。您看,那是什么?”
  汉王顺着呼延锦的手,往右边的书架望去,还什么也没看见,只听门一声轻响,那位银面人已经离开了。
  朱高煦深深的舒了口气,再次拿起桌上那封告密信,确信刚才发生的是真事。
  不禁叹到:真是高手在民间!
 
 
第440章 姑息养奸以退为进
  朱瞻基正迫于百姓舆论、大臣催促,而自己又觉得时机不成熟的窘迫中,汉王竟然退回了整整一车赃款!
  吃到嘴里的肉还要吐出来,这比没进口袋就抢走,难多了。
  虽然这和他所贪数额相比,还不到十之一,但对于国库空虚、捉襟见肘的朱瞻基来说,还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再说,这是个此消彼长的博弈,朝廷多这一车赃款发不了财,可朱高煦少这一车财宝,就像剪掉了翅膀上的长羽。
  关键是,汉王退这一步,皇上便可以毫无顾忌的砍了那些互相勾结、抱团贪污的官员的头。整顿吏治,杀一儆百。
  徐之锦欣喜的领命去了:呼延这次可让大理寺立了一大功。
  朱瞻基也深深的舒了口气。低头一看,怎么?“告罪书”下面还压着一本折子?
  打开看,还是汉王写来的,上面陈述了经山东一带漕河堵塞,申请朝廷拨银子疏浚,还有细细碎碎几项,也都是关于民生问题的提案。
  朱瞻基大笔一挥,准!
  再看最后附加一条,又冒了火:汉王竟要求朝廷同意,允许永乐二年,从乐安迁往平原的乐安人,重新返回乐安居住。
  当年永乐帝诏命乐安人,迁往同属济南府的平原县,是为了帮助,因战事人口凋零的平原县,恢复战后经济,这是朝廷做的一些补偿措施。
  当时因是强行迁移,永乐帝还拨了不少耕牛和农用物资,给这些搬迁的乐安人,这才平息了民怨。
  如今时隔多年,在汉王需要招兵买马、扩充军力的时候,却提出要让乐安人回归,这不是司马昭之心吗?
  “真是无耻!你看看,他是不是以为退了一点银钱,就有了跟朕条件的筹码?”
  旁边的张樾捡起皇上扔在地上的折子,看了一眼,他都有些佩服呼延锦,汉王写的奏请事件,和他猜测几条中的一条,如出一辙。
  “恭喜皇上!您离您的目标又近一步了。”
  张樾将折子放回龙案上,镇定的继续说道:
  “如今圣上要灭汉王,师出无名容易落下口舌,还不如让人看看,汉王的贪婪嘴脸。让他以为您软弱好欺,只会自大妄为,做出不法的事情来。
  他一再造反,圣上都选择原谅,厚赏安抚,可事不过三,总有忍不可忍的时候。
  至于平原县的乐安人,二十年的积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只要让平原县以去年蝗灾为名,减免今年的赋税,臣相信,愿意走的百姓也不会多。”
  “你是说,朕应该姑息养奸、以退为进?”
  “正是。”
  朱瞻基觉得,今天的张樾格外有头脑,于是欣然拿起笔,批了一行字:自愿申报者可。
  “申报时,再让他们提供祖宗十八代的户籍证明,宗族要能证明他爹是他爹,保证没人愿意迁回乐安。”张樾一本正经的补充道。
  这下连旁边的萧忠也忍不住想笑了。
  汉王府里的汉王,拿到皇上的批复欣喜异常,手上不断抖动着那份批复,狂笑道:
  “看看!看看!一试便知,朱瞻基还是个毛头小子!朱恒,你赶快调集人手,丈量出一些荒地来,等着迎接回归的乐安人!此事本王思忖已久,从不敢提。没想到,皇上竟然批了!”
  乐安知州朱恒领命走了。指挥王斌疑惑道:
  “为何那蒙面人料事如神?他武功高强,若是江湖中人,为何对朝廷之事如此熟悉?若是朝廷中人,武官中又并无这号人物。
  会不会……是皇上派来诱您上钩的人?”
  汉王摇头笑道:“他知道我们的一些事,从现在的迹象来看,皇上并不知晓。若说得有理,可以采纳,难道本王自己没有判断吗?”
  王斌几人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只好作罢。
  此时,宋庄里的呼延锦也在笑……他苦笑道:
  “姑娘,你这是在跳舞吗?鞭子打出去没力,它的长度反倒成了累赘……你再跳会……海安,推我去屋里顺口气……”
  “回来!我还在练习呢,你去哪里?”
  “我……我替你倒茶水去!”
  花荞看着手中的鞭子也是无奈,平时看呼延锦舞起来那样轻松服帖,怎么到了她手上,就像条冬眠的蛇,怎么晃都晃不醒。
  看着发愁的花荞,端着水过来的呼延锦又不忍心,把茶碗递给她,安慰道:
  “你才刚开始学,更何况,软鞭本来就是相对难学的武器。但你想想,等你学会了,以后儿子不听话,你隔着三步远,也可以打他的屁股,是不是很有趣?”
  “噗!”
  花荞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来,呼延锦坐轮椅位置比较低,这一口茶刚好均匀的喷在他脸上,他用手抹了一把脸,淡定道:
  “今天,就练到这里。”
  花荣现在已经开始着手私塾的选址建设了,他照着望南私塾的布局,画了一份图纸,让工匠修改了一下,便开始建房子了。
  问题是附近并没有合适的先生,还得到京师里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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