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花锦——楚潆
时间:2021-02-17 10:23:03

  “小小年纪就很宽厚呢,真不愧是排行老大。”
  “是啊,喂别人的时候,他也知道等待,不挤过抢。”
  呼延锦却说:“不争不抢也不好,自己容易受委屈,少喂一勺,没吃饱你也不知道。”
  花荞一想也有道理,赶紧又多舀一勺喂到他嘴里。
  云逸:爹,你咋知道我没吃饱?
  最小的云舟独占一个乳娘。那乳娘是最后从通州找来的,她的条件就是,要带着自己三个月大的女儿芦苇,到东家一起喂养。
  她只照顾云舟,又有自己的孩子,索性给她单独住一间,还有人照顾她。
  庄上的人都笑:云舟哪里是孤儿?跟大户人家庶出的公子也差不到哪去。
  花荞也觉得这样区别对待不好,可限于这个乳娘的原因,孩子又还小,也只能暂时这样。
  呼延锦坐在轮椅上,远远的看着笑呵呵抱着孩子,耐心给他们喂果肉糊的小女人,轻轻叹了口气。
  他刚刚收到李赫的信,这次京城地震,果然被汉王利用。
  他不但放风出去说这是天谴,还私下里会见那些,曾和他并肩战斗过的武将,又在半个月内,将周围府县农户饲养的马匹,全部收缴到乐安。
  这是他准备行动了。
  李赫和米雷在济南府待了半个月,他们也有所收获,悄悄策反了汉王手下的两个百户,他们的信息也来得更准确。
  黑云聚雨风叠嶂,怒海含波浪滔天。
  所有的欲望,都在等那一个横空而起的惊雷。
  “家主,我们的船到了!”秦良从外面乐呵呵的跑进来叫到。
  秦良家三代人都是江上的渔民,到他是第四代,他对这里的每条河都很熟悉。宋庄回了一大一小两艘船,都是三河县最漂亮的。
  家主把船交给他管理,还由他负责招些船夫伙计,这不就是个小管事吗?
  秦二叔听说秦良做了管船的管事,高兴得一宿没睡着,交代了一万句次掌船的要点,和这几条河暗礁的地点。
  秦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就等着今天船到,一试身手。刚才他们试着将大船摇出去走了一圈,那真是舒爽!
  大船是漕河里用的四百料浅船,船工十人,有风帆。宋庄这条船看上去就很贵气,若是雕龙画凤,说是皇家宝船也不为过。
  小船就是能坐四个人的梭形棚船,这船可以停到岸边,最主要是灵活方便,一人便可操纵。
  海成是几个福生堂来的孩子里,年龄最小的,在庄子里,他专门负责给家主推轮椅。
  听到庄外有好玩的,还不把家主的轮椅推得飞快?呼延锦哭笑不得,赶紧说:
  “你去看看跳板够不够轮椅宽,去叫表姑娘来推我。”
  花荞笑着过来推他,凑在他耳边道:“我让她们去把我们的乐器取来,再带些茶点,咱们游湖去。”
  呼延锦顿时心情大好:终于可以远离这群小屁孩了!
  船是孟琛去操办的,船上的装备,按照公主宝船的规格置办,只是去掉了那些繁杂的装饰。
  午后的湖面,少了些燥热,连风也被水撩拨得清凉。
  呼延锦和花荞,挤在一张双人躺椅上,闭上眼,感觉像是在空中飞。
  “阿荞,等我了了汉王那件事,就再不问朝堂江湖,就和你在这湖上终老。”
  呼延锦闭着眼睛,将怀里的花荞搂得更紧些。
  “我也还有件事,就不知道如何能了……”
  “皇后下毒的事?”
  花荞点点头,往他怀里钻过去。宫里的事,以他们现在的身份还真是很难干涉。但此时涉及皇嗣,不管又让她心有不甘。
  呼延锦低下头去,用食指把怀里那张褪了青涩、多了成熟自信的脸微微勾起,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花荞疑惑的睁开眼:就这样?
  他心领神会的深深吻了下去。
  三河县,因地近七渡、鲍丘、临泃三水而名。
  宋庄正是在临泃的一个转弯处,不知是哪朝哪代,河水多次暴涨,将旁边这块沼泽地冲开,积水成湖。
  “谨逸,我们给这个湖起个名字吧?”
  “名字?京城的湖都叫海,我们的,不如就叫‘云海’,你看,我们有海明、海英,还有云逸、云烨,那不就是又有云,又有海?”
  花荞拍手笑道:“不错,就该叫‘云海’。海成!快把你家主的琴拿过来,云海也有你的份。”
  海成今年十岁,还在换牙,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两条缝,见牙不见眼的,他笑嘻嘻的说:
  “都是家主和姑娘以后孩子的,我们不过是替他们先守着。”
  花荞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他们尚未大婚,就说到孩子,不由得脸上一红,转身对呼延锦嗔道:“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人。”
  海成赶紧说:“这都是灿儿姐姐教我的。”
  这回轮到呼延锦哈哈大笑了,忽然看见花荞瞪眼睛,他赶紧憋住笑,转话题道:
  “今日在水上,咱们正好奏《高山流水》的第二曲……”
  “我偏不!我偏要吹《落雁平沙》!”
  花荞还在气鼓鼓的。
  海成摆好琴,吐吐舌头,又跑船舱外去了。灿儿姐姐交代过,家主和姑娘在一起的时候,有多远滚多远,别叫他们看着碍眼。
  花荞拿起洞箫,起了一个调子,兀自吹了起来,呼延锦一听,这不正是《高山流水》中第二首《流水》?
  噫!嘴里说不要,身体倒诚实。
  女人心海底针……
  将暮未暮的天色,倒映在似镜非镜的湖面,打桨的声音配上翻起水波,像是在为他们打节拍。岸上芦苇丛里,不时有叽叽咕咕的倦鸟回巢声,倒更显出周围的静谧。
  和风传来琴箫合奏的《流水》之音,汩汩潺潺,扬扬悠悠,绵绵不绝。
  夕阳,不觉也痴了。
 
 
第458章 诛人诛心剑指谋反
  八月桂花,馥郁金香,乐安州与宋庄的并没什么不同。
  呼延锦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松开她的手。
  “家主,汉王本想拉拢赵王为他摇旗呐喊,可从他看回信的反应来看,并未能如他所愿。”
  李赫不仅拉拢了汉王的人,还意外遇到了原来在督察院时的同僚,御史李俊。
  李俊是山东人,此次回家奔丧,两人见了几次面,聊得还算投机。
  “汉王的反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若是又草草了事,他还会再来第四次。我们只有逼汉王起兵,逼皇上发兵,两军对垒,皇上才有理由收监他。”
  呼延锦目的很明确。
  “今晚我要进府去会一会他。”
  “行。汉王早就听说您从祭台上、城墙上救人的事,还派人到京师去找您。他说,您和皇上作对,就是他要拉拢的目标。”
  李赫到了乐安后,探过汉王种种,他觉得,汉王正像家主说的那样,并非有勇无谋,只不过陷在太宗皇帝,曾口头许下的诺言里,不肯面对现实罢了。
  呼延锦这次进王府,明显轻松得多,汉王看他出现在书房门口,还特意迎了出来,他笑道:
  “本王盼阁下久矣!”
  “哦?汉王找本尊有事?”
  “非也。本王怕你在京中有麻烦,愿出手相助。本王虽身在乐安,京中还是有不少旧识,能助阁下一臂之力。”
  呼延锦哈哈大笑道:“本尊自己的事,喜欢自己解决。不过,既然殿下有心,本尊下次必然求助于殿下。”
  汉王也很高兴,这就等于说,银面郎君愿意领自己的情。
  这是他们合作的第一步。
  “汉王最近有行动吗?听说您把十里八乡的马,都收购了个干净。不过,其中有八户,本来就是为殿下养军马的,拿回来也是应当。”
  汉王笑道:“看来,没什么事可以瞒过阁下的眼睛。本王只是闲来无事,拉回来让军营里的士兵赛赛马,并无他意。”
  “汉王殿下英武非凡,太宗皇上不止一次的夸过您,这在大明,朝野皆知。让您偏安一隅,确实是强龙陷在深井里,让人遗憾啊。”
  呼延锦理了理身上那件夜行掩护用的披风,正色道:
  “既然殿下只是闲来活动活动筋骨,是本尊误会殿下尚有雄才大略……本尊告辞。”
  汉王急忙拉住他道:“阁下留步。依阁下看,本王是否能赢?”
  “赢不了。”呼延锦摇头道。
  汉王脸色一变,追问道:“为何不能赢?”
  “皇上的明军有多少?仅是京军一支,以殿下区区八千兵力,也打不赢。皇上就算不动,也能轻易化解您的攻击。”呼延锦笃定的说。
  汉王不禁有些动容,他手下也有几员家将,可他们只会说“誓死效忠”,并没有太多赢的方法。
  他不禁有些激动,差点想上前拉住呼延锦的手。
  “那……阁下有何高见?”
  呼延锦露在面具外的嘴微微一笑,双手抱在胸前,漫不经心的问道:“本尊一不求官、二不求财,殚精竭虑帮殿下,对本尊有什么好处?”
  汉王差点没笑出声来:有求的人,才会真的出力。他连忙说:
  “您想得到什么好处?待本王坐上那张宝座,还有什么拿不出来的?”
  呼延锦点点头道:“本尊记住了,待想好要什么,再向殿下提。殿下只记住,以少胜多只靠一个‘巧’字。
  您京城的相好里面,无一是三品以上大员,离皇上太遥远,您好好想想,武将之中,谁才是一呼百应之人?”
  “你是说……张献?”
  “不错,英国公深得皇上信赖,又与您曾经亲厚,您若是能拉拢他,可以做到事半功倍。”
  汉王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皱了皱眉:“可这事派谁去好?”
  “当然是能代表您的亲信,您若是假他人之手,英国公定然不信。但若是你的姻亲……那就不一样了。”
  呼延锦为的就是让汉王无论如何脱不了干系,这一回,让他不动也得动。
  汉王一思忖,不错,以前就是没有考虑周全,叫人去拉拢那些旧臣,有些却得不到回复。
  应该就是银面郎君所言,前去拉拢的人不对,得不到绝对的信任!
  汉王感慨道:“阁下心思缜密,本王竟未想到这一层……确实如此。好!本王这就派本王的连襟枚青前去。”
  呼延锦笑着一躬身:“那本尊便不打扰了。”
  说罢,走出书房,飞身上了屋顶,两个起落便不见了人影。
  汉王第二天便派枚青带了几个人出发去京城,同时又秘密联络山东都指挥使靳荣。
  靳荣虽然开始有些犹豫,但想到乐安便在自己辖内,汉王要起兵,自己这么多年都与汉王走得近,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再说汉王许他的高官厚禄,他也不是不心动,左思右想,心一横,便加入了汉王的阵营。
  这边李赫亦将汉王在山东都司的行动,告知李俊,李俊一听,在李赫的掩护下,连夜出城进京告知皇上。
  枚青一踏入京城,张樾就已经盯上了他。
  他第一个,便到了英国公府,张辅认识他,又得了弟弟的提醒,便将他让进了书房。
  枚青大喜,要知道上次汉王派人来,英国公可是连面也没有见。看来,还是自己有面子。
  “国公大人,汉王殿下对您可是思念得紧。特托小人送了密信过来,他的话都在信中。”
  张辅接过来一看,沉甸甸的一封,他笑问:
  “殿下身体可好?进食可香?好好在乐安做个富贵王爷不好吗?为何还不死心?张辅不才,得王爷青眼,王爷这是要陷张辅于不仁不义啊!”
  枚青初听还脸上带着笑,再听越来越不对劲,脸色都变了,赶紧说:“小人只是来送信,并不知信中所言何事。信已带到,小人告辞。”
  他转身出门,却不想书房门口早有锦衣卫等着他。
  “你是汉王的连襟,与汉王一荣俱荣,怎能脱得了干系?既然来了,就随本国公进宫面圣吧。”
  张献揣起那封厚厚的信,与张樾一同押着枚青入了宫。
  日夜兼程的李俊,和枚青出发的时间相差不多,此时也到了京城。
  “御史张俊求见!”
  手里拿着汉王信件的皇上抬起头来:“宣!”
  张俊见到跪在大殿上的枚青一愣,遂从怀里掏出一封,汉王写给山东都司指挥使靳荣信件的誊抄件,高举过头道:
  “启禀皇上,汉王要起兵造反!”
 
 
第459章 逼虎出山劝上亲征
  汉王与山东都司指挥使靳荣的往来信件,当然是李赫交给御史李俊的。
  朱瞻基按捺住心中怒火,将两封信都交给了张樾:
  “看来,汉王是真想反了。”
  张樾道:“他不是想反,他是已经在反。藩王私下勾结都司,私自超限募兵、收集刀剑马匹,甚至在军营里发放自己的旗帜,陛下,您对汉王还抱有幻想吗?”
  朱瞻基沉吟道:“汉王是朕的亲叔叔,他过去做多大逆不道的事,皇祖父和父皇都能包容他,最多就是撤了他的护卫军。
  朕登基不久,又正值天灾,若是对汉王刀剑相向、赶尽杀绝,这……会被人说朕不够仁义。
  朕……还是派人去告诉他,朕对他的事已经知晓,希望他幡然悔悟吧。”
  张樾还想说什么,被长兄张献的眼光制止了。
  两人出了宫,张献叹气道:“这件事,你还是不要冲在前面,现在我已经卷进来了,虽然我将信件和人,都交给了皇上,难免他不会多心。”
  “不如你主动请战。”
  “我这也是这样打算,但你想过没有,若我阵前倒戈,皇上损失的就不止是几万军队,而是军心。皇上会想不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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