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说这话,您以为您还有退路吗?您不必担心,届时,本尊会随您一起登上城楼。”
岂止是汉王,他手下的那些亲信,人人都知道没有退路。
前军王斌尤为坚决:“殿下,您盼了那么多年,难道您以为。可以和平坐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不成功则成仁,属下宁愿血洒乐安,报答殿下知遇之恩!”
王斌、韦达,本就是汉王的家将,说出此话理所应当。
可乐安知州、都指挥使,这些是因为任职在汉王藩地,而不得不与之联手的朝廷命官,心里的忐忑就不言而喻。
而此时,前锋阳武侯薛禄,已带领前锋军到达乐安城外,汉王等上城楼,将系有宣战书的箭,射在薛禄脚下:
“去告诉朱瞻基,本王也是太宗皇帝的嫡子,没有本王,他父亲如何做得上太子?他又如何做得上皇太孙?
永乐朝的旗帜,本王用命,替太宗皇帝插上城头,这个位置,轮也该轮到本王坐了!”
薛禄见汉王一意孤行,只好在北门扎寨,等皇上大军到来。
皇上看了他的“宣战书”摇头道:
“到了这个时候,皇叔还执迷不悔,难道血洗乐安城,才是他的心愿吗?”
此时清平伯吴成来回:“四门皆已被包围,是否立即攻城?”
皇上挥了挥手里的宣战书笑道:“皇叔既已下了战书,朕等他一夜又如何?尔等与朕到阵前,朕有话对他说。”
“皇上……刀箭无眼,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还是……”张献还想劝劝,皇上已经起身向大帐外走去:
“朕是没有见过刀箭的人吗?他有太宗皇帝的铮铮骨血,朕又何尝没有?”
皇上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出现在阵前,薛禄、吴成命神机铳箭齐发,直射城头反军,一时间火炮声此起彼伏,有如神兵天降。
硝烟中,呼延锦与汉王一起登上北门城楼。
汉王对着城下的朱瞻基大声道:
“永乐年中,父皇听信谗言,削除本王护卫,迁至乐安。仁宗也仅以黄金、丝帛对本王加以引诱,若不是父皇食言,本王岂能这样郁郁不乐,蜗居此地?”
朱瞻基不屑答话,伸手要弓。
张献忙递上事先准备好的,箭杆上系着劝降诏书的弓箭。
“皇上!您看!城楼上……”
朱瞻基抬头一看,也是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银面魔君竟然是汉王的人!
此时,站在汉王身边的他,同时也拿起了弓。
“皇上快往后退,这里在他的射程之内,汉王已是瓮中之鳖,我们何必与他争一箭之先。”
张献并非怯懦之人,此时面对这身份不明、深不可测的银面魔君,心里也没有十分把握。
在旁边保护皇上的张樾却说:“皇上放心,若银面魔君的箭是对准皇上,臣必以命相保。”
皇上看了一眼张樾,缓缓的抬起了手。
“咻!”皇上的箭射上了城楼,牢牢钉在离朱高煦不远的柱子上。
“咻--”
呼延锦的箭破风而来,从皇上头顶飞过,像长了眼睛一样,一箭将几个军士中间的那个矮个子,射倒在地。
皇上身边的大臣们,保护皇上的锦衣卫,各种人站了一堆,银面魔君竟能在人群中,将被擒后,也带到阵前的枚青射死。
这支箭,若瞄准的是皇上,那真不堪设想!
“皇上,箭上有字!”军士将箭拔出来,呈给皇上。
朱瞻基一看,上面仅有八字:
“今夜献贼,恩怨两讫。”
朱瞻基心里蒙着的那层纱,终于被“恩怨两讫”四个字掀开:果然如我所猜,他是呼延锦!
之前有次照面,朱瞻基都觉得银面魔君举手投足间,有几分熟悉。他试探过张樾几次,张樾装痴卖傻。
萧忠不置可否,但他心中也偏向此人就是呼延锦。
朱瞻基心头一松,笑道:“安城,乐见其安。”
呼延锦若是能将汉王送到他面前,乐安城不攻自破,城中百姓也能逃过战火,这正是朱瞻基迟迟不想攻城的原因。
他,还是这么与朕心意相通。
他的罪,罪在身为罪臣之子,可他早已用一次次对朕的帮助,赎了这胁从罔治之罪。他……何罪之有?
朱瞻基哈哈大笑,将箭往张樾手里一塞,转身朝大帐走去。
第462章 反王自首圈虎入京
汉王拿着朱瞻基射到城楼上的劝降诏书,看了两遍。
“朕今六师压境,命你即刻交出首倡谋反之人,朕可免你过失,恩礼如初。”
汉王忽然抬头看着呼延锦问道:“阁下今日射杀的是何人?”
“是让你有台阶保命之人。”
以城墙的高度和距离,要在人群里看清一个人的脸不容易,但今日枚青的帽子上,却被张樾的人放了一面小镜子。
城楼上其他人看到那个有些刺眼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只有呼延锦知道,那是花荞送给张樾的双面镜。
那就是他要杀的人。
“有台阶……阁下是否可以明说?”汉王不解其意。
呼延锦问到:“皇上是否还在劝你投降?而且,他明白告诉你,他要的只是煽动殿下谋反之人。”
“正是如此。”
汉王觉得呼延锦能猜到这个内容也不奇怪,但旁边的王斌就火了:
“殿下,休要听他胡言!他今天射死的人是枚青!此人来历不明,说不定,他就是皇上派来的探子!”
他将手搭在身侧的刀把上,怒气冲冲盯着呼延锦道:
“若不是,现在就将你的面具卸下来!”
说着,他将刀“噌”的一下拔出来,对着呼延锦脸上的面具劈了过去。呼延锦哪会等他近身?
身子一转,人就到了王斌的右侧,左手对着他的肘关节一顶,右手顺着按住他的腕关节,王斌手上的刀就被轻松卸了下来。
他冷冷一笑:“殿下面前,也敢拔刀?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王斌不服,继续伸手直抓他的面门。
呼延锦手肘一挡,顺势钳制他的手臂,一个背摔将他四脚朝天摔在地上。
汉王一直沉默着没有出言阻止,他内心也想搞清楚呼延锦的来头,这下看到他在殿内不大的空间里,能将王斌玩弄于股掌之间,心中大为震撼。
忽然门口有亲兵来报:
“启禀殿下,东、北两城门守军有人暴动,说是要打开城门迎接皇上……”
“什么?”王斌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上再管呼延锦,对汉王说了声,便带着人匆匆忙忙走了。
汉王颓然的坐回到椅子上,呼延锦笑道:
“这还只是开始,长夜漫漫,今晚还不知有多少人,想擒了您出城去投诚。”
汉王想起呼延锦还在屋里,抬头看着他问道:“阁下刚才说,给本王留了台阶?”
“您是指本尊替你射杀了……煽动您造反的枚青?”
汉王心中一动:这确实是个顺水推舟的路,枚青已死,他是去京城拉拢朝中大将的人,又是自己的亲戚、亲信……
他再次将那张劝降诏书拿起来看了看,艰难问道:
“本王已经下了战书,难道要本王明日在城墙上,宣布招降吗?”
“不,您必须今夜便去。”
呼延锦继续诱导他道:
“您今夜放下面子,出城招降,皇上才没有理由对您和您这一族痛下杀手。但若是在两军对垒的城墙上,那就难说了。”
这……
呼延锦劝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活着就有希望,全军覆没,那就什么也没有了。”
汉王点点头,大丈夫能屈能伸,围城之战,必死无疑,还不如像银面郎君说的那样,以退为进。
他刚走到门口,王斌、韦达正好过来,看见汉王手里拿着那份劝降书往外走,连忙上前拦道:
“殿下,您不能去啊!我们宁可战死,也不愿意被抓。您难道忘了?永乐帝是如何对待招降的将领?左右一死,还不如做个枭雄!”
汉王犹豫了,呼延锦在他背后说道:
“您与那些人不同,您是皇叔,何况,您为的是身后的十位王子。”
汉王抬腿出了王府。
王斌、韦达见死在眼前,又要冲上前去拖住汉王,呼延锦腿一跨,拦在了他们的面前。
汉王边回头边一路小跑,忽见有几队士兵,正举着火把往王府方向跑:
“快!我们抢在前面,抓了汉王出去,戴罪立功,总比等死好!”
汉王一听,才信了呼延锦的话,加快脚步,向没有暴乱的西门跑去。
冲到王府要抓汉王的士兵们,无意中替呼延锦解了围,他跳上墙头跟在汉王后面,亲眼见他从西门出了城。
皇上安坐在大帐中,锦衣卫来报,汉王只身来了大营。
“参见皇上……罪臣朱高煦前来领罪。”
皇上点头问道:“皇叔,您有什么罪?”
汉王不知道皇上想要他说什么,讷讷的,什么也没说。
皇上对王振说:“去,把于谦叫进来。”
这次伴驾的大臣中,有位年轻的御史叫做于谦。
皇上决定御驾亲征那日,遭到众大臣的反对,连杨荣都还没说说话,于谦站出来,把那些大臣数落了一遍。
当时皇上还真是龙心大悦,就将他也带了出来。
“于谦,汉王来认罪,却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替他数数。”
于谦也不谦虚,上前一步,站在汉王前面,不带脏字的骂了起来。
反正呼延锦是听不到了,接替他的都御史叫顾佐,他和呼延锦不同,对手下管理得很严,唯独对于谦网开一面。
就是于谦这人刚正不阿,不怕自己只是个七品御史,谁都敢怼。他狠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呼延锦早让徐之锦拿了一叠案宗给他,将汉王的几十条罪状罗列在上面。至于发挥……
他以自己对于谦的了解,那是绝对在自己的水平之上。
于谦从永乐帝数到洪熙帝,再到当今皇上,条条件件,有理有据。最后不带脏字的把汉王骂了个狗血淋头。
汉王痛哭流涕,差点没以头抢地,投胎重新做人。
朱瞻基高兴得想当场提拔这个厉害的御史,让自己来骂,肯定没他那么痛快。
汉王伏法,当晚就扣押在大营中。
天一亮,他便叫开北门,让王军和平收了乐安城。
除了汉王与他的妻儿,其余追随者全部砍了头。
皇上又让汉王写信,让他在外的四个儿子都回乐安城,皇上在乐安等到他的几位堂弟都到齐了,才带着汉王一家,班师回朝。
临走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城门,似乎看见一个玄衣黑马的青年,正策马出了乐安城。
朱瞻基放下车窗帘,轻轻叹了口气:
回不去了,可惜……
第463章 济世医馆师徒加盟
回京之后,汉王一家被圈禁。
朱瞻基和平打赢了朝廷上下的“收心之役”。
皇上让萧忠悄悄去撤了呼延锦的通缉令,但对旁人,他连呼延锦的名字都没有提起。
通缉令的事,很快传到了宋庄,花荞拍手笑到:
“是不是不用再装瘫子了?”
呼延锦摇头道:“皇上只是默许,并没有直接为我平反。今后做隐秘的事,还得让银面郎君去。”
黑豆:难道不是因为,你觉得坐轮椅被人推着很舒服?
花荣接回宋庄一段时间了,可他仍然没有醒来。请了不少大夫来看,也找不到昏迷不醒的原因。
在请大夫治疗的过程中,花荞遇到一位,游方行医的老郎中和他的徒弟,便动员他们留下来,跟她一起办医馆。
花荣的奇病,是吸引老郎中留下来研究的理由,还有一个,就是花荞的那张人体内部结构图。
这真是太罕见了!
“令弟的病……实在罕见,气息平稳、脉象正常,既非中毒,又无外力重击迹象……老夫曾见古医案有记,说数十年不醒,身体毛发皆继续生长……”
老郎中撅着自己的白胡子,慢慢回忆,最后摇头道:
“看来,只有长期观测,再尝试结合针灸、汤药多管齐下,看看能否有效。姑娘若是信得过老夫,老夫愿意一试。”
“师傅,我们只是路经此地,不是要去京城的吗?留在此处不进京,您如何推荐我进太医院?”
那位年轻郎中着急道。
他们此次从苏州到通州,就是为了去京城。可下船以后走错了路,走到了相反方向的三河县。
正好遇到宋庄在招医看病,就上门来挣些盘缠再走。
“你进太医院是为了什么?”
“治……治病救人啊。”
“那为师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治病……救人……”
陈立业不再理会他,转头对花荞说:“老夫留下,只想研究病例,无心开医馆,只求一饭一宿足矣。”
“小女看得出,陈大夫是医德高尚之人,研究病例与医馆坐堂行医并无冲突。若你们加入济世医馆,我可以把人体构成,还有外科医术都交给你们,唯一的条件就是……”
“果然不会白白传授,还要附带条件。”那徒弟撇嘴说到。
花荞轻轻一笑:“条件就是,医馆也要收女弟子。”
“这……”